《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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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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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叹口气,抬起头看到凤静毓大步流星走进来,她掸掸衣服准备出去,却被凤静熙叫住:“容容。”

她回过头看到凤静熙皱起的眉头,她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沈容容叹口气,轻声道:“旅行的事情,你容我再想想,但我不会再排斥听你谈政事。你弟弟跑了一天想必没有吃饭,你的脚也已经肿的厉害,我让人替他端点吃食,也得重新再给你熬药。横竖明天我要陪着你去宛湘,不差这一次的。”

凤静熙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确定她不是敷衍自己,他目光微柔,轻声道:“我们大约会谈得很晚,你替我们准备晚膳可好?”

沈容容点点头,出了书房。

隔天一早,沈容容陪着凤静熙冒雨去了宛湘。一路十分不易,接连多日大雨下得厉害,马车在积水泥泞的官道走了没多久就没法再前行,必须弃车骑马。凤静熙让骑术最好的嬛梅带着沈容容,让萧凉将自己的腿绑在马上,与他共乘一骑。

头天晚上,凤静熙与沈容容约定,这一次,她只看不言。沈容容虽担心却还是按捺住没有出声反对,她骑在颠簸的马背上,看着前面与萧凉共骑的凤静熙,大雨模糊视线,让她几乎看不清楚他的样子,那一刻,沈容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幸而路途并不遥远,他们奔驰了大约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宛湘知州府。

因为洪涝的原因,沈洛还任在宛湘知州的任上。大约事先通了消息,他们到知州府的时候,沈洛已经在门口候着。

凤静熙连马都没有下,见到沈洛,皱着眉头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沈洛道:“下官本在河堤上,差了衙役一早在城外五里处候着,见殿下一行过来便放了信花,下官从河堤赶过来,只比殿下早不足一盏茶的功夫。”

凤静熙点点头:“情况如何?”

沈洛道:“不妙。”

凤静熙立刻道:“去河堤。”

他们又马不停蹄去了河堤。

雨一直没有停,他们到达梭多江与安平河交汇入漪澜湖的河口,在现场的几名官员迎了上来,沈容容看到不远处军队和百姓正忙着加固堤坝。

萧凉背着凤静熙跟沈洛等几名官员上了堤。看着滚滚咆哮的江水,凤静熙问:“漪澜湖水位如何?”

沈洛道:“已经接近警戒水位。”

“最高洪峰达到还需几日?”

“星官观测,今年的雨还要下五至八日左右,之后才会趋缓。”

凤静熙又问了一些河工的问题之后,一行人下了河堤,回到沈洛在河堤附近暂时落脚的民屋。

脱了蓑衣进屋,众人衣衫都湿了大半却顾不上换,只有嬛梅给沈容容披上一件薄披风。

萧凉将凤静熙放进轮椅里,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凤静熙开门见山问沈洛:“下游可做了安置?”

沈洛肃然道:“原本破堤只舍怀湘即可,怀湘百姓被我疏散至宝安、平宁,如今,这两县亦难保。我已派人前往,时间紧迫,薛总兵调了两千精兵一同前往,一防百姓频繁迁徙人心动荡,二防有人借机生乱。”

凤静熙点点头,淡淡道:“做的不错。”

这个时候,有个随从打扮的小子战战兢兢送了茶壶进来。。电子书下载

凤静熙摆摆手:“我不饮茶。”

沈洛低声道:“这是白水,条件简陋,殿下包涵。”

凤静熙接过来喝了一口,淡道:“很好。”他推着轮椅到长案旁,看着桌上的地图,又问了一些关于破堤和疏散百姓的事情,确定一切安排就绪,接下来,就要等着薛总兵派人传回消息,只要百姓疏散完毕,立刻破堤。

谈过正事,沈洛看着凤静熙没有血色的脸和灰白的唇色,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殿下,此处阴潮雨大,还是……”

凤静熙摆摆手,淡淡道:“我在此处等,你们各自去忙。”

☆、第115章

其他人都在河口上有事情;便各自告辞离开;只剩下沈洛陪着凤静熙与沈容容。

窗外风号雨怒。

凤静熙看着沈洛,淡淡道:“你做得不错。”

沈洛怔了一下,起身拱手道:“殿下运筹帷幄;属下不敢居功。”

凤静熙看他一眼,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斩胡德泽?”

沈洛面容一肃;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名为平乱不利;实为擅破河堤。”

凤静熙点点头;问他:“该不该斩?”

沈洛的脸上一瞬间掠过极为复杂的神色,只是最终,他还是咬牙实言道:“该斩。”

凤静熙脸上掠过一丝放松,他靠近轮椅中;满意地看着沈洛,点点头道:“我没看错人。”

沈洛低声道:“胡知州勤政清廉、爱民如子,平蒲起乱,是有心人借运河与洪涝翕动百姓,起事者多位百姓,手无寸铁,胡知州下不了手杀百姓,只是当时形势危急,胡知州一番犹豫错失先机,幸而驻守平蒲的守军陆总兵当机立断平了乱局。”

凤静熙点点头:“平乱一事,他行事不利,却罪不至死。但为保平蒲,他擅自破了三处河堤。为了一个平蒲,却要将整个安平、安宛、宛湘都陷入危险。于平蒲,他无私,于东昭,他有罪,所以,他该斩。”

沈洛微微惊讶地看了凤静熙一眼,涓涓感动流淌在心里,他知道,凤静熙在同他解释斩杀胡德泽的原因,也是在教他为官之事、为政之道。

他对凤静熙拱手道,心悦诚服道:“谢殿下教导。”

凤静熙又问:“可知为何以平乱不利治之?”

沈洛神色一整,恭敬地回道:“平乱师出有名,破堤虽是正途却易遭非议,甚至授人把柄。”说完,他顿了一下,正色道:“于国家有益、于官声有益,乃心之所向迥异也,行利国事,下官愿舍官声。”

凤静熙眼中流露出满意的表情,他掩口低低咳嗽数声,对正要上前的沈容容摆摆手表示无碍,他平下喘息,淡淡勾起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角,低笑道:“寒山过滤了,若非必要,官声还是好听一些的好。”

寒山,是沈洛的表字。凤静熙直呼他的表字,便是一种对他变相的认可。

沈洛闻言,表情也是一松,他微微露出笑容:“以后还请殿下费心指教。”

凤静熙点点头看着他,忽然问道:“寒山可知,平泽此番异动,事出何因?”

沈洛沉吟了一下,答道:“下官愚见,许是同东北王府有关。故而,自得知平泽生叛后,便暗中派人加强了城中警戒。”

凤静熙眼中掠过一抹神采,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交谈告一段落,剩下的时间主要就是等下游的消息。

为了不添麻烦,凤静熙主动回了州府衙邸,沈洛等官员则依旧留在堤上,一面固堤、一面等下游的消息,只等百姓转移,就破堤泄洪。

在衙邸的客房安置好,换下淋湿的衣衫,凤静熙低头看着正半跪在面前替他换上干净鞋袜的沈容容,他轻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胡知州,我必须杀。”

沈容容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明白,只是一时间有些不舒服。”她没法说凤静熙的行事有错,但对她而言还是很难接受。南行经过平泽的时候,纵然有意回避凤静熙谈政事,她多少听到过关于胡知州的口碑,去街上买东西,也会听到胡知州的事情,那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她想了想,问凤静熙:“做这种决定是不是很艰难?”

凤静熙淡淡道:“不论难易,该做的总要做。”

沈容容叹口气:“到底是政客天生冷漠,还是政治让人变得冷漠?”她将鞋带慢慢系在凤静熙的脚踝,站起来,她主动拉住凤静熙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确实不习惯这种事情,给我点时间,让我冷静下来。”

凤静熙摸摸她的头,疼惜地低语:“谢谢你。”

沈容容确实在努力让自己平静,只是说比做显然要容易很多。

当天晚上,他们停留在宛湘,大约因为白天淋了雨的缘故,后半夜,凤静熙开始发起低烧。

因为只是着凉且烧得不高,沈容容没有给他用药,只是不停让他喝微微烫口的白水,让他发汗。

看着他泛着不健康红晕的脸庞,沈容容心疼地掠开凤静熙鬓角濡湿的头发,低语道:“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离开?”

凤静熙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没事。”

因为发烧的缘故,凤静熙睡得不安稳,快凌晨的时候,他的烧才算勉强退了下去,看着总算能够安稳下来的凤静熙,沈容容一直紧在心头的那口气还没送下来,门外忽然传来萧凉低沉的声音:“殿下?”

沈容容立刻打开门,竟然见到萧凉和沈洛都在屋外,神色肃穆,她心头无端一跳,压低声音问道:“他烧了半夜,刚刚才睡踏实些,怎么了?”

萧凉闻言,迟疑了一下,看了眼沈洛,他是知道凤静熙后半夜开始发烧的,只是如今这事情又紧急……

沈洛听了也是一怔,目中流露出为难。

就在他们犹豫的功夫,凤静熙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出来,还带着微微的黯哑:“容容,让萧凉进来。”

沈容容叹口气,应道:“沈大人也来了。”她将二人让进屋,回头看凤静熙,他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连忙上前取了衣服披在他身上,然后将屋中的烛火重新挑亮起来。

沈洛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雨势太大,安平河、梭多江水暴涨,漪澜湖兜不住了。”

凤静熙挑眉,一针见血问道点上:“百姓转移出问题了?”

沈洛脸色铁青:“宝安县令竟然是内贼,这厮不仅翕动了安置到宝安的怀湘百姓和城内百姓作乱,还翕动宝安驻兵吴总兵与薛总兵和我派去传令的州丞对抗,反咬薛总兵他们一口,说他们假传政令,不仅拒不撤离,还企图围剿薛总兵。宝安易守难攻,如今薛总兵只能暂时撤兵城外。”

凤静熙目光微沉,问道:“宝安有多少百姓?”

沈洛一怔,抬起头,被凤静熙锋利的目光看过来,忙答道:“户籍在册两万三千,安置流民一万左右。”

“漪澜湖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沈洛道:“若雨势不减,至多再撑四个时辰。”

“可能支撑到薛总兵他们撤至安全地区?”

沈洛怔了一下,猛然瞪大眼睛看着凤静熙,袖里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凤静熙淡淡地看着他,清冷俊美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淡淡辉光,明明还是温润沉静的病弱模样,却仿佛一瞬间变得如隔云端,让人不自觉畏惧、心生寒意。

沈洛背脊发愣,不受控制地低垂下眼睛,回避凤静熙的目光,沉沉的压迫感仍坠在心头令他呼吸困难。

他鼓起全部勇气开口,声音却不自觉低弱了许多:“殿下,廉王殿下也在怀湘。”

凤静熙冷冷地看着沈洛。

沈洛心虚得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咬咬牙,他艰涩道:“殿下,整整三万百姓……”

凤静熙锋利的目光落在沈洛身上,冷冷道:“保了平泽还有宛湘兜着,保了怀湘,后面谁兜着,你自己说。”

宛湘若不破堤,安平府不保!覆巢之下,没有完卵!那时候就不是三万而是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还有南方的经济、稳定……这样的祸事,谁也担不起!

沈洛汗流浃背,他闭闭眼,横下心肠,狠声道:“等薛总兵两千将士安全撤出,下官立刻破堤。”

“呛踉”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打破沉肃的气氛,萧凉和沈洛的目光不自觉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沈容容蹲□去捡摔落在地上的茶盏碎片,手却颤抖得什么也握不住,她干脆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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