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妾谋- 第12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三日里,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凌钰不想与陆玦说话。而陆玦却是不敢。

她在凤华宫整理出一间屋子拿来供奉菩萨,每日早起会在菩萨身前念经,她想为孩子超度亡魂。她依旧还是从前的人,并不是意志消沉只知念经。她还在管王宫中女眷们的琐事,也还在管王宫的花销开支。她平静的面容让陆玦担忧,他宁愿她悲伤地哭泣,也不愿她是这个平静异常的样子。

她不理他,在他身前敛眉俯首,礼数周全。她身上一点错都揪不出来,但是却惹他发怒,惹他咆哮。

陆玦终于再忍不住,紧紧捏住凌钰的双肩,“我情愿你恨我。与我闹。与我吵。但你为何会是这个样子!”夜色深邃,秋凉,冷风呼啸。凌钰没有看他。依旧敛眉俯首,是恭敬的小女子,只是面容却是淡漠的,“妾怎敢与天子吵闹,妾谨遵宫规,哪里做错了么?”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捏着她的双肩,这单薄削瘦的身体让他心疼,但是他心中同样愤怒,“是我做错了。可是为什么你连原谅的机会都不给我。”

凌钰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平静地抬头看他,“妾是小小侧妻,怎能让天子屈膝于妾之下,求妾给机会?”

“阿钰——”他被她气到哑然。

“妾有丧在身,不想侍寝,夜色晚了,天子去别的宫吧。”退开,凌钰转身关上了寝殿的门。

陆玦却一把推开门,她险些踉跄倒地,是他伸手将她揽住。她站稳后退离他的怀抱,面容依旧清冷,“天子请回吧,妾有丧在身……”

他狠狠将她抱进怀中,紧箍着快要将她揉进他的胸腔。她闷得难以喘息,俯首在他颈项咬去,有温热的液体滑进她唇齿间,铁锈的腥气让她的心轻轻颤抖。

他只闷哼了一声,任她咬来。

终于停下,凌钰奋力挣脱这怀抱,背转身,“请你离开,我已经说过你我之间再无瓜葛牵扯。”

“怎会没有瓜葛牵扯,你是我侧妻的一日,就注定要与我牵绊。”他竟用这样的话语威胁她。

凌钰冷笑:“那你就休了我吧。”

陆玦震惊,他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凝视凌钰好久,她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色。他甩袖离开,扭头时脖颈传来疼痛。这是她给他的感觉,疼痛,只有疼痛。

她不接受他的道歉,不接受他的愧疚,也不要他的弥补。他想不到办法再去对待她好,因为她什么都不接受了。

又一场秋雨落下,气候变得更凉,但最凉的却是人心。寂静的夜晚冷风不住吹,凌钰在凤华宫点了蜡烛,也在庭院中点了很多很多蜡烛,夜色里,这些烛火亮得分外美丽。

她在一圈圈烛火中给小绿树烧纸钱,口中低低呢喃:“孩子,今日是你的头七,你可有想娘亲……”她一面说一面微笑,面容一如往日的宁静安详,“娘亲很想你,很担心你,担心你才七个月,怎么照顾得了自己。”

她的孩子才七个月,甚至来不及喊她一声娘亲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苦谁能懂。没有人可以诉说,她只有自己,连唯一爱的人都再接近不了。

“孩子,天黑不要怕,有娘亲给你照亮……”

庭院四周的烛火闪亮,夜风起时,将她的影子吹得颤抖,也将身后的影子投来她身侧。她装作不曾发觉,没有半分理睬。

陆玦安静蹲下身,也拿起纸钱放入火盆中。他一直都是无言的沉默,他知道他伤害了她,不过后悔已晚,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去接受了。安安静静烧完满地的纸钱,凌钰先起身进了殿中。

陆玦在原地踟蹰了片刻,最后轻声进了殿。他宽衣与她同睡,一眼望见寝殿中的摇篮与妆台那些婴儿小衣跟玩具。他的眼眶在瞬间湿热,怔怔望着那些婴儿之物,他一动不动僵硬了身体。

凌钰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来,眼角倏然落下泪水。

她仿佛能望见小绿树还在殿中,还在那摇篮里拿着那些玩具玩耍,还在朝她挥舞着小小拳头。

陆玦缓步朝她走来,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头埋在她颈项间,是抱她,却更像是在她怀中寻求一丝安慰。他的背在轻颤,挺拔桀骜的人竟然会有这样害怕的颤抖……

冰冷的心在瞬间妥协,她心软了,他伏在她肩头不住颤抖,她心软了。

孩子是他的,他怎么可能不痛。他忍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会痛。

她僵硬着伸手去抱住他的肩,像安慰小绿树一样轻轻拍他的双肩,他埋在她颈项间吐着温热的气息,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哪怕心软,她始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去原谅。

四十九天过去,凌钰不用再给孩子烧纸了,不过她总控制不了自己的思念,一想孩子就去给他烧纸钱,烧玩具。她与陆玦之间依旧冷战着,各自都再不会说从前的话。

云初九派了他的侧妻董氏来卞耶,目的是想安慰凌钰。从前在青国时董氏是真心待她好,她也信任这个姐姐,感谢她教会她的礼仪。不过经受这么多苦,她谁都不愿再去轻易相信。她待董氏有礼,将董氏好生安顿,也带董氏游玩卞耶,但是她的心情依旧沉重,董氏如何安慰她都难以听进去。

董氏会说,你还年轻,将来可以再有孩子,有很多孩子,甚至说不定接下来就会生下一对双胞胎!

凌钰苦笑,她不愿意接受陆玦,更何谈孩子!

她们之间就围绕着这个话题一直说着,董氏每每说到这里凌钰都会避开,久而久之,董氏已知她是如何都不能听进去的,索性不再说了。来了已快一个月,寒冬也渐渐来临,董氏不再逗留,请辞欲离。

凌钰摆了酒席送别,这酒席只有她们二人,她们都不爱与女眷周旋,索性不请王宫中任何女人。

董氏轻笑:“你住在这么华贵的宫殿,有天下女子都仰慕的英雄为夫,却不开心,太遗憾了!”

凌钰也笑:“我经受了别人没有受过的苦,拥有的东西都已失去,还有什么可以让旁人羡慕的。”

“这个乱世之中并不是只有你一人这样悲苦。”董氏替她斟满了酒,自己也举杯饮下,“阿钰,我们换个角度设想一下。假若你现在还只有十六岁,不是二十一岁,你生活在哪里?你生活在虎丘村,穿粗布的衣裳,吃自己种的青菜,忍受日晒雨淋,还要躲避这乱世里的士兵,躲避自己被抓为军妓,过颠簸动乱的生活。”

凌钰微怔,是,她从前就是过这样的日子。

董氏缓缓道:“如果没有遇见天子,你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就算你嫁入富贵之家为妾,也终究要忍受更多的折辱。而你遇见了天子,做了他的女人他的侧妻,甚至他还对你深爱,可是因为他犯了一个错,你就冷漠以对,绝不原谅,那么你今后会过怎样的生活呢。天子有江山大业未成,他不会一直守在你身侧祈求你的原谅,他会有别的女人,会有更高的权位,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或许还是对你愧疚,但是因为你的疏离,他不敢也不会再接近你了。”

这么多的话不会说不到她心底,但是他对她的伤害是她难以原谅的,他弥补不了,小绿树回不来,她不会原谅,不想再去爱了。举杯饮下董氏倒的酒,凌钰淡淡回:“姐姐,你不懂我心中是怎样的痛,我夜夜都会梦到孩子小小的手掌抓住我的手指头,那样依靠与信任我,可是我却无力救他,我太难受,若要我再与他恢复如初……怎么可能!”她喝得太急,呛得肺腑都是疼的。

185 痛着缠绵

谁再说话都没有用,她已不愿再去相信陆玦,已经发生的事情抹不掉的,她说服不了自己去原谅。

然后或许身在局中的人往往更难看清这些情感,董氏听了凌钰的话只是一笑,她摇头,“你知我来此的目的,来卞耶是君上的意思,也是我的心意。阿钰,前些日子我们都在避开这个话题不谈,但今日我即将离去,我想让你清楚自己的心。”

“我的心我自己最清楚,姐姐,我要谢谢你的牵挂,但是此事我原谅不了。”凌钰还是冷淡地回绝着。

董氏一笑而过,依旧道:“你将自己困在了迷雾里,还没有走出来。当天下都在怀疑未然身份时,你生气难过,我也生气难过,但是为你们母子抵挡这些流言的却是孩子的父亲。身为男子,又是权位最高的男子,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怀疑。阿钰,你能懂这一点吗?”

要她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么,她不想!

“当他再也隐忍不住,渴望你的安抚,但是你却以逃避来面对。”

当她下令赐死那两个乱嚼舌根的宫人时,或许陆玦就在等她的安慰等她的解释,然而他们是心高气傲的人,不会妥协,只想等对方妥协。董氏这样说是想让她去与陆玦言和么,不,没有可能!

见凌钰没有反抗,董氏再道:“阿钰,我真想清清楚楚地问你一句,在未然只能以滴血验亲证明身份时,你可有想过天子的心情?他犹疑之下内心同样煎熬,你可有想过?”

凌钰愣住,他是这样么,内心同样煎熬,会么?她没有想过,一丝也没有想过。她只知他伤害了她与孩子,只知孩子生病难受。似乎,似乎……她真的遗忘与忽略了他。

董氏的声音温和:“外人眼中,你是天子的义妹,是梁天子的妃,又再嫁于天子。如果其中没有别的谋略计策。那么只能证明一点,你于天子而言很重要。而我听君上与我说起过,梁肇启很可能已经投奔了魏国。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用这消息流言来让你们反目就是魏庭最希望看到的。阿钰,你懂么?”

凌钰再一次愣住,脑中已辨不清是非黑白,是的,梁肇启投奔去了魏国,而她的孩子没有了,于魏庭而言实在是大好的事情。她与陆玦在爱情里冲昏了头,被戏耍了。失去了孩子,得逞了敌国,还让自己反目……

一瞬间头脑变得清醒,凌钰霍然醒悟过来,心中震惊不已。她脚底窜起凉意,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不能记恨陆玦,就应该原谅他……可是她做不到,还是做不到。

董氏见她如此,心知已让她清醒了不少,再斟满了一杯酒。“阿钰,我们再饮一杯,我要回青国了,还希望你能带着好心情来青国看我与君上。”

凌钰接过酒一饮而下,董氏起身离去,她叫辛乔去送,也命人都退出殿,独自一人坐在宫中。

虽然清楚明白了,可是心中那道沟壑还是跨不过去,董氏原本是开解她,确让她心中更闷更烦躁了。桌上正好还有很多酒,平日从不曾这般饮过,凌钰斟满一杯又一杯,喝下的酒在腹中烧,在身体里沸腾,让她浑身都燥热起来。

她脑中有些晕,伏在桌上,泪水划出眼角。她想小绿树,想她才七个月大的孩子。她缝制了很多婴儿的小衣,准备了很多玩具,她还在想孩子一周岁时该如何操办庆祝,孩子第一句话是叫的父王还是母妃。她还在想孩子将来懂治国么,会娶怎样的女子……她所想的都是美好的,可是这些美好她再也不能够拥有了。

捧着酒壶痛饮,凌钰只想醉,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而她这想醉的心愿都实现不了,殿中骤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熟悉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陆玦从身后上前来抢过她手上的酒壶,沉声责备:“怎么酗酒!”

“……酗酒?”凌钰呵呵笑出声,“我怎么是酗酒,我生平初次饮这么多。”

陆玦皱起眉头:“那就不要饮了。”

“不饮怎么忘掉心中的痛。”凌钰伸手去抢酒壶,陆玦往后一退,不愿给她。

他的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