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玻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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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玻璃城-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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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结婚了?”褚航声有些惊讶地看着穆忻。

“我没说过吗?”穆忻瞪眼回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我结婚半年多了,我丈夫是和我同批的选调生,也在我们局工作,刑警。”

“可惜了,今天这是小羊羔,杨哥没口福。”张乐惋惜地咂咂嘴。

“上案子了,身不由己,”穆忻看看张乐,皱眉,“你喝酒后还怎么开车?”

“没事儿,我考的是酒后驾照。”张乐不以为然,继续给周围的人倒酒。

“你疯了?现在查得多严!也不能因为咱们是郊区就放松警惕吧?”郝慧楠不高兴地看张乐。

“这点酒也不算多呀!”张乐挺无奈地看看郝慧楠,“再说这附近都是本区的交警,谁不认识谁?”

“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呢?满脑子特权思想不说,那万一撞了人,你还穿着一身警服,怎么收场?现在警民矛盾已经够激烈的了。”郝慧楠生气了。

“你能不能别咒我?”张乐见郝慧楠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脸色也不好看,可也不知道哪根筋转出了奇妙领悟,突然又喜笑颜开,“你这算不算是担心我?”

这次,感觉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的变成了郝慧楠,她气急败坏地瞪着张乐:“我祝福你长命百岁!”

“谢谢,”张乐挺高兴,往郝慧楠盘子里夹一块肉,嘱咐,“村里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比打110找穆忻他们反应还快速。”

“其实有这句话就不容易,”穆忻看看郝慧楠,有意替张乐说好话,“全分局最忙的一个所就是四丁镇派出所了。”

“那肯定的,”张乐干脆地答,“有一所高中、一所职业学院、一个物流基地,还有若干行政村,事情少不了。大案子不算太多,关键是小事儿太杂,送醉鬼回家、给打架的拉架、帮走丢了的小朋友找妈妈、替忘拿钥匙的大妈联系开锁工……114的口号是号码百事通,我们110的口号就应该是贴身小保姆!”

大家都乐了,看着张乐笑。

“你们说,那些坐大机关的人,比如省直机关、中直机关,离咱近点的就是市直机关的人,他们都忙不忙?我有时候会很迷惑,一边觉得自己很幸运,有份工作,有稳定的薪水,哪怕不多,也饿不死;有时候却又觉得很苦闷,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参加各级公务员考试,直到来到个举目无亲的地方,还百无一用。”郝慧楠苦笑。

“我倒是有不少同学在省直机关,客观点说,我觉得倒不是单位和单位之间的差距,而是岗位和岗位之间的差距——比如说每个单位都有比较忙碌的岗位和比较闲适的岗位,就看你具体被分配在什么岗位上了,你们说是吧?”褚航声想了想才说。

“应该是这样,”穆忻点头,“比如我的工作虽然晨昏颠倒,但算不上太忙碌。值一个白班可以休息二十四小时,值一个夜班后可以休息四十八小时。不过杨谦他们那个刑警队就比较忙。”

“算了,人贵在知足,咱这样,真是挺好的了,”张乐感慨,“尤其是女同志,有份薪水,真是个保障。你们都看见赵美花家了吧?她为什么不敢离婚?不仅仅是因为她拖着个女儿,怕离婚后不好改嫁,也是因为这农村妇女一旦嫁人,在娘家村子里的土地就被收回了。如果离婚,婆家村里的土地不能带走,娘家村里你原来那块地也早就分给了别人,你靠什么生活?就算你能打工赚点零用,住哪儿呢?爹妈不能养你一辈子,兄弟媳妇更不愿多双筷子……所以今天一收到报警我们就知道十有□最后还是得算了,因为很多农村妇女根本不敢离婚,所以到头来还是要向着自家男人的。”

众人终于恍然大悟,随后是沉默。

直到郝慧楠拿出村长的气魄,“啪”的一拍桌子,招呼大家:“得了,也甭伤春悲秋了,这年头不管黑猫白猫,能找着工作的就是好猫!不信问穆忻,她考公务员的时候还念叨什么专业不对口,结果今年你那些师弟师妹有多少参加公考的,不少吧?我可听说今年乡镇公务员面试里面还有个是学雕塑的……咱们是不是得为咱是好猫喝一杯?”

众人都笑了,纷纷举杯,一餐晚宴终于从牢骚大会变成本来该有的活跃气氛。穆忻想,或许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吧——当你好不容易熬成了校园油条,一转眼却发现自己又变成了职场新人;每个人都厌烦自己正在从事的工作,可真让其放弃,又不舍得;聚在一起谈论的都是行业辛酸,看见师弟师妹们求职无路时才会由衷感叹自己已经算是幸福。

而幸福,真是简单。

马克思爷爷告诉我们,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所以,要想幸福,吃饱很重要。而对于“吃饱”二字的不同理解,或许也是幸福的人与不幸的人的区别之一。

只不过,到后来伴随着总有人出出进进地上洗手间,酒局喝着喝着就分成了两个分会场。

一个是留在屋子里的张乐和郝慧楠不断抬杠,赵旭辉从旁煽风点火;一个是院子里葡萄架下的穆忻和褚航声,在黑灯瞎火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要多少带着些酒意,穆忻才有胆量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但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话应该是有点多了,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无伤大雅。嘴比脑子快,大约就是酒意上涌的必然结果。

褚航声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因为她想回来。”

穆忻“哦”一声,又问:“有照片吗,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褚航声一愣,又是过会儿才答:“没有。”

“怎么会?”穆忻不相信,瞪眼看着他,“钱包里没有吗?手机里没有吗?”

她觉得自己这会儿真是胡搅蛮缠,可是既然喝了酒,一切总算是有情可原,更何况,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可以胡搅蛮缠的小姑娘不是吗?

既然永远不会走进他的世界,那么站在这世界之外,就算胡搅蛮缠一点,又怎样?

这样想着,穆忻也就释然了,越发不忌讳地盯着他看。直到褚航声低下头,老老实实掏出自己的钱包和手机:“那你自己看。”

果然没有。

穆忻觉得这人真是不怎么上道儿,钱包里怎么能没有老婆的照片呢?而且手机里居然一张照片都没有,这人还有点生活情趣没?

褚航声看她瞪眼,摊摊手解释:“钱包里本来就没有放照片的习惯,手机是刚换的,没来得及照。”

说完了紧接着反问:“不把你老公的照片给我看看?”

穆忻爽快地掏出手机,找到照片夹,递过去。

褚航声一张张地翻看:穿春秋常服的杨谦、穿执勤服的杨谦、穿作训服的杨谦,当然还有穿便装的杨谦。同样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褚航声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妹夫,长得还真是不赖。

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穆忻笑一笑,把手机从褚航声手里抽回去,一边往兜里放一边说:“我妈就喜欢这种小白脸,看见了就恨不得替她姑娘抓牢了。那时候我妈总说你长得好,读书也好,是我们楼上最有出息的孩子。不过就是太有出息了,我妈知道高攀不上,才不敢乱想。”

说完话,一阵凉风袭来,穆忻才怔住一下: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褚航声却笑了,伸手拍拍穆忻的头顶,拍完了手却僵在半空中,他也怔住了,他想: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这看似不经意的轻轻一拍,在对方心里掀起多么大的波澜——于穆忻而言,她似乎突然被一股柔软的暖流击中,心脏蓦地胀一下,好像是瞬间感觉到一种异性的友好,又像是一个哥哥的慈爱,甚或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情;于褚航声而言,他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长大了,长大到已为□,长大到成熟漂亮,她不再仅仅是个妹妹,而是一个仅仅比他褚航声小四岁的年轻女人,全身上下散发着爽快却又婉约的韵致。

就像一团轻雾,瞬间,有奇怪却又好受的滋味,在两人心头弥漫。

或许直到此刻,褚航声才真的意识到,当一个十岁的男孩和一个六岁的女孩在一起时,四岁是悬殊的差距;而三十二岁的男人和二十八岁的女人在一起时,四岁只是一步之遥。

褚航声终于在这个有点闷热的晚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印象中的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面对长大了的小姑娘,褚航声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

或许也不需要他问,因为穆忻已经开始借着酒意絮叨,说她是怎样考到这个城市里来,可他走远了,青梅竹马果然不靠谱,因为青梅太酸、竹马易折,比不得长大后花花世界里的香甜饮料或是电动小火车;说她其实在报纸上见过他的名字,专栏嘛,有深度,但隔着一层报纸,写字的那个人却如此陌生,因为她小时候只知道他数理化成绩好,却没想到他连作文都很好;说做记者多精彩啊,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自由自在、针砭时弊,可她呢,糊里糊涂就做了这完全不懂的一行,隔行如隔山……

她就这么絮絮地,低着头,不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褚航声并不觉得烦,只是听着听着,就有些发愣。

她才刚刚说到自己不快乐。

她不快乐吗?

褚航声好像又看见了小时候那个总是问他“大白船如何如何”的小姑娘,他实在是没法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会不快乐?

后来,那晚,是褚航声送穆忻回家。

出租车里,穆忻借着酒意对褚航声说:“一定要让我看看你老婆,她比我漂亮多少?”

褚航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很久才答:“她去香港了,很长一段时间内,你没机会看见她。”

“两地分居?”穆忻还攥着她的袖子,那表情活脱脱是小时候“这个大白船里有没有兔子”的好奇。

“是,分居。”褚航声言简意赅。

“真可怜,”穆忻还抓着褚航声的袖子叹息,“距离远了,美会没了的。”

褚航声没有回答。一直到穆忻到家,下车,晃悠着挥手跟他说再见,他都不知道,有些问题,该如何回答她。

他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穆忻走进单元楼的背影。纤瘦的,高挑的,和十几年前很不一样,却又似乎有什么,一直都没变。

褚航声不知道,这样熟稔的感觉,只是源于多年前的“大白船”吗?

☆、第四章:象牙塔顶的坠落(1)

杨谦再回家时已是三天后,一推门,刚好看见穆忻坐在茶几边的小板凳上,一边吹空调一边吃一碗方便面。饿了一天的肠胃应景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杨谦觉得自己的大脑中瞬间就膨胀开那股子油炸面饼的香气。说起来,方便面这东西,人人都知道是垃圾食品,可是许久不吃又多少有些想念,再遇上饥肠辘辘的时刻,简直就觉得是无敌美味。

于是穆忻一抬头就看见杨谦缩鼻子的表情,只见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扔下车钥匙就往屋里走,问她:“还有多余的面条没有?”

穆忻低头看看自己的碗,犯愁:“你也没说要回来吃饭呀,我只煮了一人份。要不……再给你煮一包?”

“我快饿断气儿了,你再煮一包吧,这碗我先吃了。”

杨谦一边说一边上前去捧碗,被穆忻打手:“洗手去。”

“不行,快饿死了,等洗完手就死人了。”杨谦硬是挡开穆忻的手,接过筷子就顺势坐到沙发上狼吞虎咽。

穆忻一边坐回到小板凳上,一边惊讶地看着杨谦问:“你几天没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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