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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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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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身为女子,应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秦元君薄被单往榻上一扔,径自走了下来,踏着方步在门边站定,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朝温良辰道:“此是男子房舍,表妹为了闺名,理应离去。”

“表哥,我喜欢和你在一处儿,为什么不可以?”温良辰皱了皱眉,觉得难以理解。

她如今年纪尚小,男女之事未曾开化,只知道亲戚便要亲昵,她又天生喜欢他,哪里懂得那么多。

秦元君心痛如火烧,身子却又冷如冰窖,一冷一热之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开来,若是温良辰再站在他面前,只怕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摆了摆手,艰难地张开干燥的嘴唇,以自己从未听过的声音,冰冷地说道:“表妹,你先走。你若再不走,我走。”

“表哥……”温良辰瘪了瘪嘴,十分委屈地看着他。

母亲曾经说过,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若是让他静一静,说不定便会转好了。

温良辰心道,表哥定是受了刺激,若是自己今日退上一步,说不准待他消了气,二人又如从前那般好?

想到此,温良辰转了转眼珠子,从善如流地答道:“那我先走,表哥莫要生气,待你气消了,我再来找你。”

她向来惯会哄人,且灵活应战,眼见秦元君此路不通,便玩一招迂回战术。温良辰垂头捏着衣角,又回头看了静默不语的他一眼,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秦元君方跌坐下来,迷茫地张开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发不出半丝声音。

过了一盏茶时间,他猛然回过神,抹了一把汗涔涔的额头,又再次垂下头来,静默地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突然间情难自已,眼睛酸涩,猛地爆发出一声无声的吼叫:“我到底在做什么!”

在庄园的主院堂屋中,襄城公主品着茶,有意无意试探着和郡王妃的底细,奈何和郡王妃死活不松口,如同一只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话里话来尽是客套话,最后,就连襄城公主也败下阵来,完全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参与暗杀秦元君一事。

说对方完全不知情,襄城公主倒是不信。

那具男尸的容貌,她已经寻人画了下来,这几日遣人去暗访,还真查到了他的底细。

此人乃是和郡王庄上的一名小厮,小时被庄上下人捡来养大,无父无母,与和郡王府侧妃、妾室毫无瓜葛。

背景简单至斯,其人必有蹊跷。

一个人无缘无故,不可能前去伏击郡王府的儿子,即便是庶子,身份同样尊贵,除非是这位小厮不想活了,才会胆大包天干出这等丢命之事。正常贼子都通晓一个道理,求财也要有命享用,比起常人来说,他们反而更怕死。

襄城公主将纷乱的思绪按了下去,面露微笑,客客气气地道:“时候不早了,嫂嫂便在我这边用饭罢。”

和郡王妃美目流转,往秦宸佑身上停留片刻,又自如地说道:“妹妹,良辰是否会过来和我们一道吃?”

“不了,良辰近儿黏她的父亲,与他在前头一道吃。”襄城公主礼貌地拒绝道。

在郡王府,姑娘和少爷吃饭采取分桌制,秦宸佑从未与女子一道用饭,连姐姐妹妹都不曾,他本以为来庄上会有机会,谁知良辰表妹竟然要陪同父亲,他眼神一黯,心生失望。

夜幕逐渐降临,山林中夏日的夜,格外地温凉清爽。

而没有她的夜晚,却异常寒冷,有如数九寒天。

秦元君和幽魂似的,着一身白衣长袍,在院子里来回转圈,飘来飘去,直到贴身小厮催他睡觉,他才不甘愿地收回望向院外的眼神,忍住心中的难过,走进空无一人的卧房。

他僵硬地躺下,随意地扯过被子,谁知此时,他猛然一惊,又低头嗅了嗅,发觉自己的被子与今日早晨不同,似乎……格外地香。

那股淡淡的暖香,他曾在温良辰身上闻过。

若是,若是……能亲自闻闻便好了,只求一炷香的时间,不,一瞬间也可,他宁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这股奇怪的想法自心底而生,直入脑海,待他望见黑暗中那摇曳不定的蜡烛之时,残存的理智终于被拉回现实,刺得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他自我放逐般伸直双腿,足下却踢到个什么东西,他将那物事拎出来一瞧,借着昏黄的烛光,秦元君心中猛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不是表妹装脂粉的袋子么!

秦元君吓得右手一抖,将袋子往旁侧案台上一扔,好似在逃避什么,又急忙揽过被子,将自己头往枕下一塞,让自己闷在其中。

他紧紧闭着双眼,想要强迫自己入睡,而那股挥散不去的清香,仿佛有了某种奇怪的魔力,融入他四肢百骸,令他神智不多的脑海被温良辰填满,满世界都是她亮晶晶的眼睛、她甜美的笑靥、她动人灵活的身姿,二人亲密相处的一幕幕回放在眼前,折磨得他近乎疯狂。

转眼间,又是一个天明,他依旧睁着双眼,如同死鱼般躺在床上。

与一夜无眠的秦元君相比,温良辰却是一夜好眠。

她自小养成一副通达的性子,秉承着等表哥安静便能消气的原则,她昨晚早早地歇下,清晨早起又继续活蹦乱跳,全然不知自己昨晚变身梦魇,将秦元君折磨了一个通宵。

温良辰正往脸上抹花露,却瞧见襄城公主的贴身丫鬟来传:

“姑娘,殿下命奴婢前来告之姑娘,近儿陛下病重,太子殿下急召公主殿下进宫,殿下交待今儿得起身离开庄子,前往京都,请姑娘收拾物事,咱们午后便出发。

☆、第10章 少年穷

躺在榻上的秦元君尚且不知公主即将离去的消息,依旧躺着出神,这时,门外发出轻轻叩响声,接着,温良辰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表哥,你还气着呢?”

秦元君顿时一惊,险些掉下床。

“表哥,母亲马上要带我回京,你莫再气了可好?下个月是我的生辰,你好生练曲儿,那日唱给我听罢?”

听闻此告别之言,秦元君呼吸急促,半天抽不上气儿来。

她竟然……要走了?

他们日后便不能像这般经常见面了罢?这股奇怪的思想陡然升起,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居然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唇,撕扯着干燥的喉咙,发出一道嘶哑的声音:“嗯。”

温良辰将话说完之后,听见他同意的声音,乐得咯咯地笑出声来,忙顺坡下驴道:“表哥你莫要忘了,我即刻启程,你好生歇着。”那焦急的声音,好似生怕他反悔。

小姑娘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秦元君揉了揉太阳穴,内心天人交战许久,终于起身走出门框。

他的视线穿过院门,眺望更远之处,只见那道粉红色的身影俏丽如夏,于小道花丛中如蝶般快乐飞舞,看得他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公主府撤离之后,秦元君就这般大大咧咧在庄上住了下来,既然和郡王府不管他,他也不用管和郡王府,反正襄城公主家大业大,不会在意他这么点开销。

原因无他,考试来临,他需要一个清静之地温书。

下个月便是岁试,通过岁试的优秀者,方能参加科试,继续往上考乡试成为举人。

他的目标不仅仅在秀才上,而是一举夺得贡生资格,入国子监读书肄业。虽说和郡王曾和他谈过,若是他想进学,完全可以通过例贡,即捐资“援例捐纳”取得贡生资格,但秦元君拒绝此等优待,他要凭自身才学进学,以证自身实力。

又在庄上呆了二十多日,秦元君磨磨蹭蹭地回了郡王府,一落下马车,便有小厮来传,和郡王妃要求见他。

后院主母正房里,和郡王妃坐在上首位置,表情客气而疏离,眸子泛着显而易见的冷漠,全无面对外人那般和蔼可亲。她轻轻将茶杯往案台一放,垂眸望着指尖的丹蔻,吩咐道:“元君,你近日便要参加岁试,这两天务必要勤勉致学,莫要辜负了你父王的期望。”

秦元君往后退了一步,露出惶恐之色,深深作了一揖,小声回道:“母、母妃,孩儿知道了。”

和郡王妃眼里闪过一丝不耐,随手指了指身边的一名美貌丫鬟,道:“本妃见你成日苦读,你这孩子又实诚,身边没个伶俐人儿照顾,粗手粗脚的小厮哪里成,晴嫣是我房里的人,从今往后便去你院子,跟在你身边照料你。”

美貌丫鬟抬起那张艳丽的瓜子脸儿,又眨了眨水灵灵的眸子,朝他柔身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四少爷。”

“本妃还交待厨下,近儿你房里的膳食开销加倍,每日还会炖些补品送过去……好了,你先下去罢。”和郡王妃将事情一一说完,挥手赶他离去。

秦元君领着丫鬟晴嫣离去,刚巧踏出门槛,便听见厅中传来一名少女尖锐的冷哼,只听那少女又继续嗔道:“母妃,那小子明明不领您的情,您对他好作甚?分明就是白眼狼……”

秦元君垂头行走,于心中冷笑一声,人与人果真有差距,二妹秦敏欣和温良辰同样年纪,本性却天差地别。

良辰,比她们这群女子,单纯美好得太多……

秦元君的院子就在秦宸佑的隔壁,地处于左前院一个宽阔幽然之处,晴嫣一进门,立即被闪瞎了眼睛。

秦元君的院子不比秦宸佑差多少,花草树木,廊亭雕栏,古董摆设,样样都是精致的,样样都是顶尖儿的,他分明和西面儿身为庶子的二少爷、三少爷待遇不同,相差岂是一点半点,就连下人数量和打扮都有巨大差异,院中来来往往的丫鬟仆役之多,令人目不暇接。

“你从今儿起,便在院子里跟着阿福扫地,不许踏入书房一步。”秦元君忽地转身,对着晴嫣冷漠道。

晴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水灵灵的眼睛瞬间迷了一层雾水儿,她委屈得好似要哭出来:“四少爷,奴婢是来贴身服侍您的,您若是嫌弃奴婢粗笨,可否让奴婢给您磨墨……”

“不必,我书房的物事贵重,万一你洒了墨弄污了我的书本,我三日后考不上,你担当得起?”秦元君横了她一眼,遂而拂袖离去。

晴嫣的眼睛又大又有神采,委屈的模样惹人怜惜,不知为何,在秦元君的眼里,她的一言一行却极为矫揉造作,如同那门外旮旯里的狗粪一般,看一眼便觉得恶心,为了他今晚的胃口着想,他还是打发此女扫地罢,省得见面会吐出来。

秦元君走进自己的正房,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丫鬟婆子们都知晓他平时吃饭的习惯,纷纷退了出去,谁知他突然开口道:“慢着。”

“嬷嬷,这席面果然丰盛,鸡鸭上头都是油,看起来好吃得紧……”秦元君手握筷子,腼腆地笑了起来,“劳烦嬷嬷替我传话,感谢母妃的优待。”

“四少爷喜欢便好。”厨下领头的嬷嬷“哎”了一声,客气地笑了笑,赶紧退了下去。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秦元君面色一沉,看着满桌油荤重的食物,心中想道,莫非她又想让自己出不了府?

当年他七岁参考府试,考试早晨突然上吐下泻不止,养了近三个月才恢复了身子,否则也不会直拖至今年三月应试,终于得中童生。

这一次,不知道又是谁出手对付他?

总之,和郡王妃是打了主意坐山观虎斗了。

秦元君伸出筷子,随便在菜里搅了搅,又将饭上挖出了个洞来,不过许久,他传来小厮进来收拾,顺手将饭菜赏给下人吃。

院中的人下人们见惯四少爷的打赏,欢天喜地聚众抢菜去了,吃饱喝足后,一群人窝在抱厦中打盹,或是在墙角聚众赌博,热闹非凡,唯独院中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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