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宫主！”大殿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包括萧锋锐。
等到他们出去，萧天涯笔直的摇杆忽然就弯了下去，虽然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此时的他却没有了丝毫的威严。
他现在只是一个老人，一个刚刚丧子的老人，他弯着腰，双手抱头，已经忍不住要呕吐，既然哭不出来，呕吐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他也吐不出来，当伤痛到了一定的程度，人就会麻木。
该哭，却哭不出，该吐，也吐不出。
这又是怎样的伤痛？
现在儿子已经去了，就算他灭了名剑门又能怎么样？他已经不是一个少年，已经不再冲动。
但是仇恨就是仇恨，仇恨是部分年纪的，他虽然已经不再冲动，但是他还会愤怒，还会伤心，还会报仇！
但是他也知道他动不了名剑门，虽然名剑门已经死了百来人，但是这些人只能说是名剑门白吃饭的人，真正的高手，一个都没有少！
他已经八十八岁，他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已经嫁人，儿子却都没有成亲，现在最有成就的二儿子居然就这么去了，他如何不痛？
魔剑宫的基业难道就交给大儿子？
对于萧锋锐，他已经很失望，或许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第一个儿子，所以当初萧锋锐得到了太多的宠爱，所以他长大以后，不但骄傲，而且蛮不讲理，稍不顺心，拔剑杀人。
这也是萧天涯心中的痛，所以到第二个儿子出生，他就教会了他仁慈，虽然魔剑宫是邪派，但是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只知道杀人时不行的。
他就是他的希望。
可是现在这个希望没了。
幸好，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风如烟，想起来她的肚子，想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
脚步声响起，细碎而轻快。
这个时候，在他脾气最差的时候，敢走进来的人只有他的妻子。
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五十年，五十年是何其长的时间？五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对没有感情的夫妻，变成生死与共的眷侣。
况且他们当初是两情相悦。
萧天涯有三个妻子，但是他心中最宠的却是这个已经老去的原配，她叫如烟，风如烟！
她整个人也如风一样，如烟一样，飘渺，美丽，虽然她已经七十岁，但是无论你怎么看，她都只有三十岁，而且还挺着个大肚子！
据说女人最美丽的时候就是怀孕的时候，因为她们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慈爱的光芒，这是世间最伟大的情操之一。
何况她现在肚子里的小生命来的实在是太奇怪，奇怪到简直是个奇迹！
她今年已经七十岁，但是七十岁的她却怀了孕，而且已经过了十个月，这个小生命随时都有可能诞生，或许明天，或许今天，或许下一刻！
“你怎么来了？”声音虽然疲倦，痛苦，却透着深深的柔情。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来？”风如烟伸出纤手，揉捏着他的肩，他的肩仍然宽阔健壮，“钝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却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
“我知道，她知道了吗？”他口中的她，就是箫凌钝的母亲，也就是他的第三个妻子。
“暂时还不知道。”风如烟道：“可是她迟早要知道的。”
“那就不要瞒她，明天就命人葬了吧。”萧天涯道：“一会叫上她，我们去见钝儿最后一面。”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不禁梗塞了。
“知道什么人做的？”风如烟问。
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堂堂魔剑宫居然让人杀了二少爷，偏偏还没有真凭实据。
“没有丝毫线索？”
“有线索，任何线索都指着名剑门。”萧天涯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就连证人都没有！”
“郝氏八杰呢？”
“他们怎能作证？”萧天涯只觉得嘴里有苦水，却吐都吐不出，只有往下咽：“能作证的人都被杀了，被他们自己人杀了，我实在想不到名剑门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钝儿的伤口呢？”风如烟当年也是玲珑大陆出名的角色，她自然也想到很多，每个门派都有独特的技艺，否则根本就无法开宗立派。
“剑，一剑封喉！”萧天涯道：“你想必也知道。”
“我们还是亲眼看看的好。”
“是的，我们还是亲眼看看的好。”说是这么说，萧天涯却没有动，他在抖，整个人都在抖。
“你在怕？”风如烟无疑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在怕！他怕看到棺材，怕看到棺材里的人，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失控，因为明天就是腊月初九！
腊月初九有一个约定，一个自古传承下来的约定，在这一天，名剑门的门主，和魔剑宫的宫主将在这里论剑。
只有两个人，两把剑！
本来明天的论剑可以取消的，萧凌钝此次去往名剑门，就是为了这件事。
第四章 腊月初九（约定）
可是现在他已经回来了，带回来了自己的尸体！
所以明天的约定，如期举行！
腊月初九，论剑台，正午，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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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
天空黑压压的，空中吹着冷风，鹅毛般的大雪忽然飘下。
二少爷的灵柩就停在外面，大雪纷飞，落在棺材上。
“这么冷的天，无论如何，尸体也不会在一天之后就开始腐烂！”萧天涯忽然想到这点，然后他就想要看看棺材，看看萧凌钝！
萧天涯虽然害怕看到棺材，但是他却已经站在棺材边。
轻轻的擦去棺材上的白雪，他的手在颤抖，抖的很厉害。
就在这时，“三夫人。”外面听到一声问安，声音中焦急不堪，声音也很大，明显是让萧天涯听到。
然后听到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天涯，这都什么时候了，该……”西边的拱门下走出一个女子，体态轻盈，披着貂裘，乌黑的头发上落了几片白雪。
慕容舞来了，她终于还是来了！
她刚走出拱门，整个人就呆住，她不但看到了萧天涯，也看到了风如烟，更看到了棺材，看到了萧天涯颤抖着手，抚mo着棺材！
能让萧天涯颤抖手的，除了他的儿子，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他的儿子就是她的儿子，亲生的儿子！
“你终于还是来了。”萧天涯眼睛盯着棺材，缓慢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了的。”他不敢回头，不敢面对她，他害怕看到她那双眼睛，更怕看到那双眼睛流泪！
“这是棺材？”她问，问题很傻，但是这种情况下却让人听了辛酸。
“是！”
“棺材怎么停在这里？”她似乎很冷静，但是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湿润。
“因为还没来得及安葬。”萧天涯苦涩的说：“也因为你还没有看过。”
“为什么要我看？为什么要我看了后才能安葬？棺材里躺的是谁？”三个问题问出，问的很快，一口气就问了出来。
等到三个问题问完，她的嘴唇已经抖得说不出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岂非已经猜到？”萧天涯终于转过了身，看到了她的脸，脸色苍白！嘴唇上流出了血，鲜红的血，在白茫茫的天地中，显得更加凄迷。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接着整个人就软了下去，昏迷，岂非也正是人类逃避痛苦的本能？
地上很冷，但是她却没有躺在地上，她一倒下，就倒在萧天涯的怀里，他的怀抱依然温暖。
萧天涯就坐在地上，屁股下面的雪已经被他的体温暖化，但是他却毫无感觉，冰冷的雪水渗入他的衣服，他的衣服本来就单薄。
风如烟看着他，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一宫之主居然就这么坐在地上，但是风如烟看着他的眼光却更加痴迷，这岂非也是男儿应该所为？
温暖的怀抱总是能让人安睡，她却并没有睡多久，现在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萧天涯，她的眼中虽然仍旧有很深的痛苦，但是她的情绪却已经稳定下来。
奇怪的是，人类在昏迷之后再醒来，总是会比昏迷前冷静许多，也坚强许多。
“是钝儿？”声音虽然还在发抖，但是她的眼神却很冷，很静！谁知道静的眼神是什么？也许只有看到过的人才知道！
“是！”
“仇人杀了吗？”
“没有！”
“没有线索？”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平时她的眉头只要皱起来，就给人一种娇俏可爱的感觉，可是现在，无论谁看到她皱着的眉头，都会看出她很气愤。
“有！”萧天涯嘴里又有了苦水，吐不出的苦水！
她忽然从他怀里跳了起来，凌空一个翻身，落在棺材旁边，然后一掌拍开棺材的盖子，盖子当然也是石头砌成的，但是她的手只是轻轻一拍，棺材盖就飞了起来，飞出了三丈远，“碰”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她竟然轻轻一掌就将厚重的棺材盖拍成了粉碎，而且已经粉碎的棺材盖飞出去三丈，掉在地上，然后才碎开，可见她这一掌的力量，技巧，速度都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棺材已经打开，可是她却不敢往里面看，她忽然回头，“你为什么不去死？自己的儿子被杀了，你居然还在这里？”她当然是骂萧天涯的。
魔剑宫敢骂萧天涯的除了三位夫人，再也找不到一个人，但是二夫人已经去了，现在只有两个人可以骂他。
骂他，他就得接着！
这就是夫妻，没有做过夫妻的人，绝对不知道夫妻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不能死。”萧天涯咬着牙，站了起来，他的衣服已经湿了下摆，但是他不在乎，儿子都死了，还有什么在乎的？
“你既然有线索，就该为他报仇！”慕容舞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我们没有证据。”萧天涯道。
“没有证据就不能杀人？”慕容舞哭着冷笑，表情让人心酸，“魔剑宫什么时候做事也讲究证据了？”
“或许别的事都可以任性而为，但是这件不行。”萧天涯也很无奈，他现在很想把自己撕碎了，碎成一片片，然后用火烧，用刀切，烧成灰，切成沫！
如果他不是魔剑宫的宫主，或许他已经闯去名剑门了。
“是名剑门？”发泄了一会，慕容舞也开始沉思起来，可是当她回头看到萧凌钝时，脸上的表情又激动起来。
萧天涯也走了过来，风如烟也过来了。
“姐姐好。”慕容舞虽然很伤心，但是对于风如烟还是礼貌的问好，从她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她很尊敬这个姐姐。
“是，除了名剑门，还有什么人可以让我忍气吞声？”萧天涯看着萧凌钝，看着他咽喉的洞，血早已凝结，也早已变了颜色，紫黑色！
“中毒！”只是看了一眼，三人同声惊呼。
任何人都知道，鲜血冷却了就会变颜色，变成紫黑色，甚至黑色都有可能，所以郝氏八杰也认为只是普通的变化。
但是他们三人都是绝顶高手，一眼就看出，这是中毒的迹象。
紫黑色的血虽然已经凝固，但是他们都看到血液中那一点诡异的银光！这是中了魔剑宫独有的银魔散，才会出现的情况！
银魔散只有魔剑宫亲传弟子才能拥有！
“这件事很蹊跷，我们千万不能冲动。”风如烟毕竟不是萧凌钝的亲生母亲，虽然爱护他如己出，但是现在最冷静的无疑是她。
“姐姐怎么看？”慕容舞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既然牵涉到了银魔散，我们也只能暗中调查了。”风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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