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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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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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日子?”沈昊看着那块鱼肉,搁在从前,他会埋怨做得太腻,现在却恨不得一口吞下,就在他犹豫的当,二良沈休唯已经咬下一多半,正开心地大嚼。

张灵生从来不与少年们一块吃饭,也极少进饭厅,因此少年们的疑惑只能问¨。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向那三名送饭的老妇。

两名老妇不吱声,一名矮矮胖胖的老妇笑眯眯地说:“我昨天弄到两条鱼,给你们补补身体,还是孩子,应该多吃点好的。”

少年们纷纷说出感谢的话,谁也没太在意,二良沈休唯三两口吃光自己碗里的鱼肉,觉得米饭和青菜平淡无味,瞧向哥哥的碗,大良沈休明急忙伸手挡住,他只好另寻目标,目光最后落在芳芳碗里。

“芳芳,你不爱吃鱼肉吗?”

芳芳碗里的鱼肉一筷未动,她已经抬头看了小秋好几次,却一直没得到回应。小秋只顾埋头吃饭,这时说:“芳芳你要看住了,二良,不对,沈休唯能把你的碗一口吞下去。”

伙伴们都笑了,芳芳将碗推向沈休唯,“给你吧。”左手掩着嘴,这几乎成为她的习惯动作,绝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缺了两颗牙齿。二良沈休唯飞快地伸出筷子夹来鱼肉,咬了一口才说谢谢。

少年们吃饭很快,两名老妇收拾碗筷离开,那名矮胖老妇却没有走,站在门口,脸上仍然笑眯眯的,跟所有村民一样,她对庞山弟子充满敬意,只是多了一份欲言又止的神情。

“老婆婆,你还有事吗?”芳芳第一个注意到老妇的反常,走过去问道。

“没、没事,我做的鱼还好吃吧?”

芳芳一口没吃,二良沈休唯大声说:“好吃,我能吃下一整条。”

少年们纷纷往外走,矮胖老妇显得有点着急,双手绞来绞去,却不敢开口,小秋也瞧出来了,于是拦住伙伴们,对她说:“老婆婆,你有话要说吧?尽管开口就是,我们不能白吃你的鱼。”

老妇一个劲儿地躬身感谢,好一会才说:“你们喜欢吃,我以后再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们去一趟我家。”

“这怎么好意思,你把好吃的拿过来就行了。”二良沈休唯没明白老妇的意思,还以为她在请大家去吃饭。小秋把他推开,“老婆婆,你家里有重活需要我们帮忙吗?”

老妇眼角噙泪,脸上却还是笑眯眯的,“没有重活,是我儿子梅传安,昨天和你们说过话之后,他非常高兴,总跟我说遇见了同道中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抽空去看看他,一眼也行。”

少年们不吱声了,自从知道梅传安因入魔而疯,他们都想躲得远远的,就连贪吃的二良沈休唯也不愿冒险。

老妇哀求道:“一次也行,我儿……我儿活不了多久了。”

“我去。”小秋觉得自己必须说出这两个字,别的少年却都松了口气,二良沈唯休也想开口,被他哥哥拉住了。

老妇千恩万谢,小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明天傍晚我去吧,你家在哪?”

“村南头左手第三家,我会在大门口等你,你不用吃饭,我给你做好吃的……”老妇这才告辞,每走出几步就回头向小秋微笑。

第二十章 当心梅家!

张灵生身上出了一层细汗,大摇其头,“停停,怎么搞的,我都演示五遍了,你们怎么还是没找到窍门?我说过,要沉,身体放松尽量下沉;要稳,双腿还得牢牢站稳,不能一沉就坐在地上;要流,一招一式皆要如行云流水般连贯无碍;要静,什么都不要想,全神贯注于练拳……”

野林镇的少年们手忙脚乱,没一个人能像模像样地打出完整无误的锻骨拳。

“你们不是有道根吗?还这么笨?想当年我只看了一遍就学会了。”张灵生发脾气了,马上又忍住,“先去吃早饭吧,可能是你们的道根产生得太晚了,我可是八岁就有了。”

张灵生拂袖离去,少年们羞愧地走向前院饭厅,小秋没动,识字已经很困难了,他不能让自己在拳法再落后。

沈昊也没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各自拉开架势演练拳法。

练拳的场地位于馆舍后院正房与东厢房之间,一棵半枯半荣的不知名古树立在墙角,提供一片阴凉,树下还有一个歪斜的石凳,能坐四五个人。沈昊练了一会拳法就放弃了,坐在石凳上观看小秋练拳。

锻骨拳一共八段六十四招,小秋练到第五段停下,“你有事找我?”

沈昊嘿嘿笑了两声,“小秋哥,我觉得你练得已经很好了,张道士就爱鸡蛋里挑骨头。”

小秋摇摇头,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能记住招式,可我得一边想一边练,做不到‘静’——你是有事吧?”

“嗯。”沈昊站起身,“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咱们从前是对头,你肯定不怎么相信我。”

沈家的二公子居然如此谦和委婉,这一刻,小秋不相信的是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而不是沈昊,“经历这么多事,我当然相信你,有事就说吧。”

“其实不是我的事,是芳芳。”

“芳芳怎么了?”

“昨天芳芳想把自己的鱼肉给你,你怎么没接?”

“什么?”小秋想了一会,“芳芳什么时候说要把鱼肉给我了?明明是二良想要。”

“芳芳看你好几眼,只要你一开口,她就会将鱼肉给你。”

“她不喜欢吃鱼,跟我说一声啊。”

“呵呵,小秋哥,你敢当着全镇人的面抢走芳芳,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她不好意思嘛,所以要等你先开口。”

小秋挠挠头,他很聪明,可有些事情总是那么难以理解,就像父亲老秋曾经说沈家二少爷想和他交朋友,他当时难以接受,没想到现在竟然快要成为现实,“原来是这样,沈昊,你观察得倒是挺细。”

沈昊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慌乱了,急忙说:“不是不是,我想家嘛,不爱吃饭,所以看得就多了。”

两人来到饭厅时,其他少年都快吃完了,梅传安的母亲特意给他们留了饭菜,对小秋尤其热情,眼里没有一刻不含着笑,小秋只顾低头扒饭,吃完之后立刻逃出饭厅。

少年们没心情读书认字,整个上午都在外面苦练拳法,希望明天能让张灵生满意,他们已经无家可归,修道是唯一的出路,谁也不想第一步就出差池,只有芳芳仍留在书房里,翻阅成堆的书籍。

这天下午,当其他少年还在练拳的时候,小秋找了个借口跑到书房里。

芳芳盘腿坐在地上,背靠一摞已经看过的书,书房显然经过收拾,整洁了许多,与那些高高的书堆相比,她显得特别瘦小。

“拳法练好了?”听到脚步声,芳芳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好像书中的智慧正从这里泄露出来。

小秋背对阳光,发现这件事做起来比想象得要困难,连咳几声,“那个……芳芳,晚上你愿意陪我一块去梅传安家吗?梅婆婆……说她会做好吃的。”

书本上方的两只眼睛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弯成了月牙,“好啊。”

小秋整个下午心情欢畅,拳法比谁练得都好。

张灵生虽然不是出色的庞山弟子,修炼功课却一丝不苟,天刚擦黑就进屋打坐,对少年们极少管束,也从未限制过他们外出,可小秋和芳芳走出大门时还是有一点忐忑,好像要去做什么坏事。

二良沈休唯也想跟着去,他感兴趣的是梅婆婆家的饭菜,结果被大良沈休明和沈昊给拉住了。

小秋走在前面,芳芳跟在三步之后。

傍晚的镜湖村热闹了一些,炊烟袅袅,菜香阵阵袭来,见到两名庞山弟子,他们一如既往地恭敬而热情,拿出自家最好的食物赠送,小秋和芳芳全都委婉地拒绝了。

不过,当小秋向一位老年村民打听梅传安家在哪时,情况发生了变化,老者脸色微变,含含糊糊地说自己不知道,转身退回卧房,将大门关上。

消息隔着栅栏传得飞快,接下的路程中,再没有村民出来打招呼、送食物,反而躲在院墙后面,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两人。

接连经过几家之后,一名高颧骨的中年妇人倚在院门后面招手,等两人疑惑地走过来,她马上以相识已久的神秘语气问:“你们要去村南头梅家?”

“是啊。”小秋说。

“我劝你们别去。”

“为什么?”小秋既纳闷又有点恼怒,他不喜欢村民对梅家的态度。

“梅传安是个疯子……”

“我知道。”

“不只如此。”中年妇人声音更低了,“从前梅传安还是庞山弟子的时候,他娘很骄傲,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等到他儿子入魔,老太婆受不了打击,这些年来变得越来越怪,也有点……不太正常,总对人说‘入魔就要夺走内丹吗?我就不信每个庞山弟子都这样,这不公平’一类的话。你们还小,别被老太婆骗了。一时入魔,终生为魔,这个道理谁都懂,哪来的不公平……”

妇人很罗嗦,要不是她多说了几句话,小秋还是有可能动摇的,可野林镇的少年们刚刚从魔种的侵袭中幸存,对“一时入魔,终生为魔”几个字分外敏感。

“谢谢你的提醒。”小秋打断妇人的话,“可我已经答应梅家了,怎么都得去一趟。”

妇人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冲着两人的背影说:“梅疯子的话一句也别信,他总跟别人说自己悟出新法门,其实全是骗人的!”

行到无人之处,小秋停住脚步,转身说:“芳芳,你回馆舍,我自己去吧。”

“不,我跟你一块去,咱们说好的。”芳芳神情似乎比小秋还要坚定,一点也没被村妇吓到。

“其实,我去梅家是有点理由的。”小秋决定向芳芳说出更多,“我在大门口刚见到梅传安时,他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一点也不像疯子,反而像是认得我一样。后来张道士说他是左流英的徒弟,我就有一种感觉,梅传安跑到馆舍大门口并非偶然。”

芳芳愕然,“难道禁秘科首座憎恨咱们到这种程度,连入魔的徒弟都要利用?”

“反正今天晚上我要查清楚。”

梅婆婆早已等在自家门口,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包括一只鸡、一只鸭和一条鱼。

简朴、整洁,这两个词差不多能涵盖镜湖村的一切,梅传安家也是如此,桌椅之物全是木制,涂有生漆,看样子都使用了许多年,屋里屋外一尘不染,院子里虽然养着鸡鸭猪等禽畜,却没有一丝异味。

小秋没见到梅传安,“梅道士人呢?”在九大道统,道士是最常见的称呼,小秋顺嘴说出来,梅婆婆却激动得热泪盈眶,“很久没人这么称呼少安啦,他在后园,他……我不能再让他在村子里乱跑了。”

想起村民们的异样神情,小秋有些愤慨,尤其是满桌的饭菜样样都那么好吃,他更要站在梅家一边了,“我原来还以为镜湖村的人都很热情呢,没想到……”

梅婆婆急忙摇手,“不关村民的事,是我儿……他大部分时候都没事,可有时候会突然变得狂躁,打坏过村里的东西,还打伤过几个孩子,唉,这都是命啊。”

“梅道士这样多久了。”芳芳问,她每样菜都吃了几口,很快就饱了。

“正好十年,可怜我儿,他才三十八岁,要是没这些事……”

说到最伤心的地方,梅婆婆反而不流泪了,神情落寞而坦然,那是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最坏的事情。

小秋看了芳芳一眼,“我们吃饱了,去见梅道士吧。”

三间屋子后面是一座方方正正的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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