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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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寻-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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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正想说什么,胸口一闷,捂嘴呛咳。

封衣遥赶紧替她拍抚后背,担忧地问:“伯母,您的病还没好呢?”

“老毛病了,偶尔一着风吹就爱咳嗽。”王氏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带出眼角淡淡的细纹,长久病痛下,脸色总是苍白中透着一点憔悴。

封衣遥听她说完,薄唇半抿半咬,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才低低地问:“小怜呢?”

“那孩子到山上摘野菜,只怕一时半刻不会回来。”王氏察觉他似有心事,“衣遥,你是不是……”

封衣遥忙出声打断:“伯母,那您先回屋好好休歇,我没什么事……等下次,再来好了……”不待王氏再问,他罩上衣后兜帽,匆匆离去。

注视着他被天光拖长的单薄背影,王氏无奈一声叹息,随风融入虚无中渺渺地扩散开来,抬头仰望天端,晚霞铺染,血色残阳,将整座村庄覆盖在一片赤色妖冶的光芒里。

但听枝头老鸦“喳”地啼叫,挟在苍风凄啸中,入耳惊心。

蓦然间,一股从未有过的不祥之感,从王氏心底莫名浮现。

地面孤影相伴,封衣遥孑然走在泥黄小路上,脸庞的伤肿受风侵袭,更加疼痛欲裂。自那日阮湄裳离开后,江氏父子对他虽然怀恨在心,但一直谨记阮湄裳的警告之言,不敢动他分毫,可转眼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阮湄裳不曾如约出现,这使得江氏父子渐渐有恃无恐,认为对方当初信口雌黄,实际早已忘记临前的约定期限,外加弑子仇恨积压愈深,终于又将情绪发泄在封衣遥身上,动辄毒打虐待,有加无己。

封衣遥知道,这样长久下去,自己的身体迟早会支撑不住,而每当忍受虐打时,他脑海中总会浮现小怜的音容相貌,不知不觉就迸生了一个念头,他忽然想逃出村外生活,可惜今日看王氏的身体状况,显然无法带她们母女俩一起离开,而想到小怜……便觉得分外不舍,她们母女孤苦无依,自己一旦不在,将来又有谁能帮忙照顾呢?况且他自小在村庄长大,与村民间感情融洽,如果换了一个陌生环境,又该如何过活?

那份情念扎根心中,挥之不去,让封衣遥难分难舍,最终还是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无论如何,他也是被江满一手养大的,留着总归有些用处,对方不致真的将他活活打死。

怀着这样的想法,封衣遥赶回家,自江二郎死后,江满不再带着他们到镇上做生意,成日酗酒昏昏大睡,地面常见被砸碎的瓷器碎片,江大郎劝不动父亲,便将心中的愤怨都迁怒到封衣遥身上。

今日封衣遥一进屋,只见江满与江大郎早已端正坐好,像是等候他许久了,地面扔着一团蓝色包袱,原本整齐叠放在里面的衣物,此刻都被扯得乱七八糟。

封衣遥瞳孔急剧收缩,一颗心仿佛坠入万古深渊。

江满手擎三尺多长的木棒,阴测测地冷笑:“好你个臭小子,之前弄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害死我的二郎,如今竟然还妄想逃跑?”

封衣遥浑身不自觉地发抖:“我……”

“幸亏大郎发现得及时,否则真叫你溜得不见踪影,那我家二郎的仇可就没处报去了!”江满说罢起身,而江大郎手里的藤鞭,已飞快朝封衣遥身上抽去。

眼角溅出一滴血珠,像滚烫的蜡泪干涸腮边。封衣遥两手抱住头,可是仍抵挡不住藤鞭砸下的强烈痛楚,蜷缩地上宛如尘埃里最卑微的虫豸,无助而瑟瑟颤抖:“不是的……我不会跑了,真的不会跑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们不要打我,不要再打我了……”

江大郎面露狰狞,下手更加用力:“臭小子不知好歹,居然想逃,看我不打得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停手。”江满忽然打断:“先把他按在地上缚住双手,今日我要打断他的腿,看这畜生将来还想逃到哪里去!”

封衣遥惨白了脸,呆滞地摇摇头:“不要、不要……”

江大郎幸灾乐祸,一脚把他踹倒地上,踩住头发,好似抓着一条濒死挣扎的鱼儿,将那两只手死死按住。

面对封衣遥的挣扎求饶,江满置若罔闻,木棒高举过头顶,正要朝他狠狠打下去时,一枚曲形飞镖破窗而入,所蕴内力甚大,竟直接将木棒击碎,连江满都承受不住,倒退两步跌倒在地。

“原来我说过的话,你们都已经忘记了——”

女子的声音突兀响起,好似鸟语花香的春日被一场蓦然降临的隆冬深雪冰封冻结,只觉冷傲异常,听入江氏父子耳中,更如平地惊雷,几乎不寒而栗!

伴随话音落下,房门被砰然震碎,阮湄裳负手而立,同时在她身后,并排站着四名奇装异服的人。

那冷厉的目光淡淡扫过,仿佛凡尘俗物都不能落入她的眼中,直至看到封衣遥,才猛然掀开动荡!

“衣遥……”她居然屈尊就卑地弯下身,将封衣遥轻轻扶起,眼波流连在那张被打得青紫的俊容上,含着无限心疼,“他们竟将你打伤成这样……”原本冷酷的声音,这刻已是变得温柔似水。

封衣遥呆呆地睁大眼睛,那并非欣喜,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恐与不可置信:“是你……你真的回来……”

阮湄裳伸手拨开他额前碎散的头发,指香沁鼻,眼神如丝缠骨:“从今往后,任何人都休想再伤害你。”

封衣遥心生不祥,却因伤痛而呛咳两声,随即僵硬地启开唇:“你要做什么……”

望着心爱情郎,阮湄裳眉宇间蕴满深刻缱绻的情意,幽幽地吐字:“我说过了,这一辈子,你都无法离开我的身边!”

8惨变

话音甫落,封衣遥被激得双颊充红,正待挣脱开她,怎奈阮湄裳已点住他肋下的章门穴,一时动弹不得。

阮湄裳望向旁边栗栗危惧的父子二人,唇角翘扬,显得妖魅而毒辣:“忘记本宫的话,本宫自会让你们尝到应有的下场!”

江满没料到一个多月后,她真的去而复返,万般恐惧下,折身欲跑,然而一抹人影快速闪现跟前,却是名身高不过四尺的中年男子。

虫痴万长年呵呵冷笑:“正巧老夫的乖儿饿得厉害,极需新鲜血肉,有你简直再好不过!”

江满虽不明白,但光听话中内容,已觉胆战心寒。就见万长年手执拐杖,横扫膝前,江满一阵吃痛,重重跪倒在地,与此同时,巨厥、章门两穴也被他快指封住。

万长年单手如钳,撬开他唇齿,右手再将杖头对准口中,一按机关,那蛇口张启,露出黑色小洞,一条约莫半尺多长,全身金黄黑纹,细软数足,似蜈蚣非蜈蚣的毒虫缓缓爬出,钻入江满口中。

原来对方适才所说的乖儿,竟是一条毒虫!江满吓得浑身毛孔扩张,头皮发麻,眼珠子瞪大欲裂,显然恐惧到了极点,偏偏他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毒虫爬入自己嘴中,没过多久,他身体痉挛抽搐,喉咙里发出长而凄厉的惨叫,左脸腮肉,竟被那毒虫活活噬穿出一个血洞,刹时鲜血淋漓,惊怖骇人,那毒虫啃食速度极快,血肉翻搅,眼珠脑髓俱被噬尽,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江满整颗头颅已变成森森白骨,毒虫则身躯胀鼓,比原先长出食指多长,趴在左眼空洞洞的白骨上恹恹不动,显然已经吃饱。

万长年取出药瓶,撒下一种紫色香粉,毒虫闻后,忽然从江满身上蠕蠕爬落,钻回对方的拐杖蛇口中。

“爹、爹……”江大郎几乎被吓成痴傻孩童,两腿哆嗦打软,脑海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完全吐不出话来。

“呦,这位小哥看去很是害怕呢。”软绵酥骨的嗓音轻响耳际,妃色长裙的女子款步至他跟前,秋水横波,笑容靡媚,一时让人猜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江大郎下意识退后两步,玉晶姬却环住他颈项,半边柔软的身段依偎进去,娇嗔责怪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像那虫子一样吃了你。”

她满脸亲切无害的表情,被黛笔精心描绘的燕眉斜扬一挑,便是缠绵进骨子里的妩媚,恨不得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勾走。

就像被对方施了迷魂术一般,江大郎销魂地打个哆嗦,几乎忘却身置何处,只觉那对酥手在自己胸前游走,像条顽皮鱼儿,撩发得心里痒痒,情…欲难耐。

望着他渐渐意乱情迷的样子,玉晶姬满意勾唇,两手又滑至他肩膀,挂在脸上的盈盈笑意,须臾间转变得狰狞阴狠,只听“咔嚓”几响,施展出绝情绵骨掌,对方三百六十四处关节,犹如折碎的树枝一样七零八落地松脱。

当人还有知觉时,听到骨头在自己体内一点点咔嚓断裂的声音,那该是何等的恐怖?江大郎惨叫凄厉,脸部五官因痛楚扭曲成一团,最后像具断了线的无骨人偶,倒在地上再无呼吸。

“老妖婆,你的手段果然狠辣。”万长年拄拐上前,语调似讥似嘲。

玉晶姬眼波斜睨,轻哼:“比起你矮矬子的本领,我只怕还差得远呢。”

百笑南气得摩拳擦掌:“好好的两个人,这么快被你们弄死了,让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玉晶姬捂嘴戏谑:“秃头老二,你何时变了性子,他们两个又不是美人儿,你急什么劲呢?”

百笑南道:“手痒痒,我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好了,人都死了,你们还相互争什么?!”夺臂风毕弘轮冷冷发话。

几人这才闭口不言。

阮湄裳无视他们一番争吵,玉手掀扬,拍活封衣遥的穴位。

亲眼目睹到江氏父子惨死的情景,当穴位一解,封衣遥立时瘫软在地,双目瞪得大大的,空洞而无神,似乎受到极大的刺激。

阮湄裳柔声开口:“衣遥,随我回去。”

“不、不要……”封衣遥眼珠子僵硬地晃了晃,逐渐呈现一种难以承受的悔愧与自责,揪扯着满头凌乱的发丝,不断重复地呢喃,“我不要、我不要……”

阮湄裳轻抚他的肩膀:“没关系,你会同意的。”

封衣遥突然惊醒,失控地朝她大吼:“你还要做什么——”

阮湄裳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那我便灭掉整座村庄,杀光所有人,当你再没有牵挂,自然会心甘情愿地随我离开了。”

“不要——不要这样做——”封衣遥状若疯癫一般,用力抓住她的襟口,歇斯底里地咆哮。

阮湄裳却哈哈大笑两声,深情注视着他近乎崩溃的表情,极其轻慢地吐字——

“已经,由不得你了!”

********

夕阳斜下,云霞散淡,暮色里染着一点点嫣红,映照纯颜,仿佛画上迷艳的娇妆。

花以怜手提藤篮,走在回往村庄的山路上。母亲久病未愈,年龄尚小的她,就已经学会火煮饭,照顾对方起居,今日还特意赶到山脚下采摘野菜,不料丛中蹿出一只野兔,她一时玩心大起,追逐小兔跑了好半晌,直至野兔跑向丛林深处,她才骤然省悟,心中忍不住一番自责,也因此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眼见天色渐晚,生怕娘亲担心,她小步笃笃迈得极快,直如归巢鹊儿,当走到下山的那条陡坡时,远远就望见前方一片烈焰火光,与艳绯流霞融合一体,几乎映红了半边天空。

“娘……”花以怜呆呆一唤,藤篮掉落地上,认出失火的那个方位——正是她自小长大的村庄!

她惊慌失措地奔跑上前,道路两旁村舍毗邻,熊熊火焰凶猛肆虐,烧得一片通红,周围不见半个人影,她迅速跑回家,发现临走前紧闭的房门,此刻却是虚掩着,一股恐惧、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心头!

“娘……”花以怜声音莫名发抖,慢慢垮进房间,墙角柴门下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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