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妃- 第119节

萧煜连让众人起身都忘了，脸色沉了沉，转而恢复如常，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缓缓的向林月走过来，对她伸出手道：“月儿，那边风大，快回来。”

林月面色复杂的看着萧煜，突然一撩裙摆跪下来，字字铿锵道：“臣妾要为苏慕颜伸冤，望皇上明察。”

萧煜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深邃的眸子有寒光闪过：“你说什么？你要给他伸冤？你可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罪？”

林月头也不抬道：“正是因为不知，才想请问皇上。望皇上能给臣妾一个令人信服的罪状，不然莫说对苏太医没有交代，也寒了被苏慕颜看病的那些病人的心。”

“你！你竟然这般袒护他！”萧煜气得一甩袖，回到自己的御座上，“好，既然你这么护着他，那朕今日非杀他不可，你若敢拦着，苏太医一家和医馆的人全都要给他陪葬。你想清楚了！”

“说来说去，皇上还是没有宣读苏慕颜的罪状，如此草菅人命之举，并非明君所为，皇上日后如何取信于民取信于百官！”林月不退不让反驳道。

“你要朕告诉你他的罪行？好，朕告诉你……”

“皇上！草民知罪！请立刻下令行刑！”苏慕颜不想给林月造成任何困扰，慌忙打断萧煜的话，转过脸恳求林月道，“林大夫，苏慕颜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我确实做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皇上不说不过是想给我们苏家留些颜面，请不要再为难皇上了。”

林月皱了皱眉，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见不得人？既然你不肯公布于众，那私底下跟我说一声总可以吧？好歹你我也算是师徒一场，朋友一场，若你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必然不会袒护你半分。”

苏慕颜没想到林月会这么固执，心中既纠结又酸楚。她待自己这般情深意重，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名义上的师徒，和相识相知一场？会不会她也对自己……他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奢侈了，但是看到她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萧煜翻脸，也想保全自己，不由得有了那份念想。

“我若是说了，你……你大概连朋友都不屑和我做了。”苏慕颜别过脸，不敢正视林月的眼睛。

“你没说出来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即便你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我与你之间的情分不会变。”林月见苏慕颜吞吞吐吐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逼着问道，“你若是信不过我，才是真的没把我当朋友。”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慕颜忙解释道，“这件事……这件事说出来的话，可能……会给你造成困扰。”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到底有什么事你非要这样瞒着我不可？”林月都快没耐心了，认识苏慕颜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么婆婆妈妈。

苏慕颜见林月脸色不大好，有些沮丧的叹口气，对林月道：“你附耳过来。”

林月一言凑过去，苏慕颜稍稍迟疑了一下，把昨天被萧煜撞见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林月听完愣在当场，苏慕颜对她有意她不是不知道，但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跟他表明了态度以后，他还对自己存有那份心思。不过，喜欢一个人并不什么过错，苏慕颜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小人，萧煜如果因为这种事治他的死罪，那简直就是徇私枉法。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龌龊？”苏慕颜见林月不说话，以为她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不安道。

林月哭笑不得：“慕颜，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对不起，我只能把你当朋友。如果因为这种事，你就要去死的话，我会一辈子都没办法安心的。”她说着，从刑台上走下来，面对着萧煜道，“皇上，今日之事是个误会，我会跟你解释清楚，请你放了苏慕颜。”

“放了他？你要朕放了他？”萧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了苏慕颜的所作所为，还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敢对皇帝的女人动歪念脑筋，哪一朝哪一代不是要受极刑？他判他斩首，已经是仁慈义尽，她竟然……

眼看两人就要在众多兵将面前吵起来了，程公公忙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有什么还是到屋里去说吧，外面风大。”

萧煜一想，确实，家丑不可外扬，他就是再怎么生林月的气，也不能让宫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败坏她的名声。于是，苏慕颜的事暂且搁置下，两人一起进了御书房。

到了屋里，萧煜没了顾忌，火气蹭蹭往上冒，袖子一扫，一套茶具被摔得粉碎：“那个苏慕颜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么为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你和我针锋相对，去袒护一个外人，我这个做皇帝的颜面何存？”

林月抿了抿唇角，声音平静道：“如果不是你给他弄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要杀他，如果不是你下令不肯见我，我也不会闯进刑场。违背你，损的只是你颜面，顺着你，丢的却是我朋友的命。一个人的面子难道比人命还重要？你没做过大夫，不知道从阎王殿抢回一条人命多么不容易，你一句话就能判一个人的生死，我们做大夫的却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你的意思是，我不理解你？你和苏慕颜才有共同话题？”萧煜肺都快气炸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我有这种想法，一开始就不会跟你进宫来。”

“那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你觉得我比不上那个苏慕颜？”

“我们现在说的是苏慕颜该不该死的问题，和你我之间的感情没关系。”林月按了按眉心，觉得有些疲惫，“他喜欢我，我知道，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杀了他。”

“亵渎皇后难道不该死？你要是只把他当做普通的朋友，会这样袒护着他？”萧煜怒不可遏。

林月平淡道：“这件事根本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从来没打算一皇后这个身份自居，我一直都是林月。没有哪条国法规定，喜欢一个人要被砍头。”

“终于说出你的心声了。”萧煜冷笑，“其实你早就不想当我的皇后了对不对？和我比起来，你更喜欢跟那个苏慕颜一起在医馆给病人看病！好啊，你不喜欢，那就不要做，想坐这个位置的人多得是！”

林月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心蓦地一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废后？或者，把我打入冷宫？”

萧煜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但想起林月为了苏慕颜和自己翻脸，又放不下面子去解释，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林月看着萧煜离去的背影，心疲力竭，不得不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不过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苏慕颜还在邢台上等着，归根究底，都是自己连累了他。

等她回到邢台，苏慕颜已经被押了下去，找了个侍卫一问，说是萧煜下令免了他的死罪，让他在家面壁思过三个月，林月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百二十五章

萧煜回到寝宫，越想越气，林月若是趁此机会来跟他服了软，他也便顺着台阶下去了，可是到了晚饭的时间还是不见林月的身影，他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放了苏慕颜了。

萧煜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做错的地方，胸口的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原本想出宫找段千迟喝几杯酒，倒倒苦水，但快到宫门前却听到一阵飘渺的琴声。萧煜驻足听了一会儿，琴声轻轻扬扬，时隐时现，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那琴声是从霜华宫传来的，弹琴的人不用说，就是慕容无双了。她此刻披着裘袍坐在四角亭里，焚香望月，纤纤玉手拂过面前的琴弦，浑然不觉萧煜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萧煜对挑灯的宫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她手上的宫灯，让她们退下。

慕容无双弹到一般，琴声突然哀怨凄清了许多，悲凉之感呼之欲出，等到一曲终了，余音缱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过了片刻，发现每次弹完琴，自己的贴身宫女都会过来帮自己把琴收好，今天却还没动静，转过身正要呵斥那宫女一句：“燕儿，你……”

但没想到身后哪里还有宫女的身影，只有萧煜一个人挑着灯笼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皇……皇上。”慕容无双面色微变，忙对他行礼。萧煜扶她起来，语气柔和道：“爱妃身子不好，夜寒风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慕容无双点点头，有些受宠若惊：“臣妾没想到皇上今晚会来，臣妾这就让下人准备热水给皇上沐浴更衣。”

“不用忙了，朕不过是循着你的琴声过来看看。”萧煜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现在你琴弹完了，朕也该走了。”

慕容无双夜夜抚琴，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引起萧煜的注意，今天好不容易实现了一次，她哪里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忙道：“皇上若是想听，臣妾愿为皇上抚到天亮。”

萧煜稍稍有些犹豫，他知道慕容无双是个聪明的女子，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但现在夜已深了，他还半点睡意都没有，整个宫里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慕容无双这样的邀请，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罢了，爱妃还是早些休息吧。”萧煜还是做不出对不起林月的事来，将灯笼交还给慕容无双，打算离开。

“皇上！”慕容无双潸然落泪，跪在萧煜面前，凄然道，“臣妾仰慕皇上多时，心甘情愿留在这深宫中，只为偶尔能见皇上一次。皇上心有所属，忠贞不二，臣妾并没有要与皇后娘娘争宠的念头，臣妾只是羡慕皇后娘娘这般幸运，得到了皇上的真心。臣妾自知比不过娘娘的一分一毫，但在皇上烦闷不悦的时候，臣妾愿为皇上分忧排闷，只要皇上能高兴，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萧煜心下微微一动，不由得想，若是林月也能有她对自己一半的心意，自己也不会觉得这么不安焦虑了。

“起来吧。”萧煜对慕容无双有了些怜悯，不过却不会因此动摇对林月的感情，“你既然知道朕对皇后的心意，就不要再有什么他想，早早把你的心思收起来，找个良人嫁了吧。朕答应过你，只要你愿意出宫，朕随时都能放你走。”

“不，臣妾不走。”慕容无双这处苦情戏演的十分的卖力，她膝行两步抱住萧煜的腿，哭诉道，“除了留在皇上身边侍奉皇上，臣妾没有半点其他的奢想。皇上不喜欢臣妾没关系，但不能阻止臣妾对皇上的爱意。”

萧煜亲自将她扶起，道：“罢了，你如果想留下，朕不会赶你走。只要你记着朕说的话就好了，或许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

慕容无双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得很，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跪了一会儿，有些站不稳，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萧煜的身上。萧煜只得将她半扶半抱的送回屋里。

到了屋里，宫女送来一碗姜汤喂她喝下，慕容无双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不过屋子里面因为没有生火，冷得很。萧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责问宫女：“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也没烧炭火，你们主子身子不好你们不知道么？”

那宫女慌手慌脚的跪下，脸色吓得惨白：“回……回皇上，不是奴婢不生火，而是……而是内务府送来的炭火已经烧完了。”

“烧完了你不会去取？”

“去……去了，内务府的人说会送过来，只是……只是没想到三天了，还没送。奴婢今早上还去提醒了一次，他们……他们说……”

“他们说了什么？”

宫女忙战战兢兢的道：“他们说……说闲妃娘娘就是个闲人，后宫……后宫有她没她都一样，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