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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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邑夫人-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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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七想了想,将脸埋进他怀中,不愿叫他瞧见,“早跟你说过,行事只求无悔,便是最难得。曾经我见不得死人,见不得别人因我而死。。。。。。可如今还不是日日有人死去,而我什么也做不得?先前执意要去祁山,以为了却了心愿,此生就能无憾,可去过之后,才知并非如此。。。。。。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又因何而起,你不说,我都不必知道。。。。。。往后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哪怕走到一日再走不下去,只要别先丢下我,这些都无妨的。”
  

七二 春尽终有期(2)

 他会应下么?答应她,无论怎样,都不会先丢下她——可等了许久,暄也未回应她的话。
  他的手臂渐渐松开,阿七便若无其事的坐起,取过腰封佯装理着上头的系带,嘱咐他道:“可别戴得太久,闷在这皮子里头,伤口更不容易好,又不是往江里河里摸鱼去,要缠上隔水。”
  见他也起身,阿七正欲替他将腰封束上,却被他轻轻拦住,“我自己来。”
  看着他背对自己将衣衫慢慢穿戴妥当——如同被他肆意折辱的那一晚——突然就觉得眼前这男子不再是自己熟知的人。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这时只见暄转过身来,淡淡道:“现在想想也有十多年了。有一日我往母妃园子里去,跑得急,腰间革带松了,跟着的人要替我束,我不肯,母妃便亲手替我束上。那一回,是我最后一次见她。”说到此处他笑了一笑,“如今。。。。。。该你笑我痴傻了吧?”
  “怎会呢。”阿七抬起头望了望他,故作平静道,“只是为何要说这些。”
  他面上始终带着轻浅笑意,“为何要与你说这些,阿七,你还不明白么?”
  心内因他这番话早已是百折千回,面上却不见有丝毫动容——只是微笑道:“若你也明白我,不会有此一问。”
  如是说着,阿七也束衣起身,仍作女子装扮,还特意唤人进来,帮自己梳了个新巧髻子。
  一时间打扮好了,便走近去立在他跟前,甜笑道:“还是不及男装好看么?”
  暄垂眼瞧了会儿,笑道:“是。”见她瞥嘴,便执起她的手腕,“这铃铛实在不好,送你个旁的罢。”说着解下自己腰间仅有的一枚佩玉,俯身替她系上,“那些书中说的,戏文里唱的,不都是赠玉么?幸得离京前戴了块出来。”言语间更似调笑,全没个正经。
  阿七一言不发也只是笑,由着他摘了银铃弃在一旁。
  “过了潼口没几日便是定洲,”暄又道,“有人在定洲城内急等着见你呢。”
  她心思全不在此,却顺着他的话问道:“哦?是谁?”
  “篆儿。你自己挑的人,我才好放心。”
  阿七倒有些意外,“这一路上车马劳顿的,又冷得很,怎的把她带来了?她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是,”暄笑道,“像你这般皮糙肉厚不怕苦的女人,实在不多。”说罢便要推开舱门出去。
  阿七拎起裙摆正想跟上,被他一回身拦住,“外头太冷,你在舱里吧。”
  悻悻退了两步,却不知为何,不想就这么让他走了——赶忙唤住他,取来挂在舱壁上的海龙翻毛罩衣,“江面上风又大,水气又重,穿上再去。”
  暄接在手里,抖开了却披到阿七肩上,“眼看就是三月,冷也冷不几日了。你若嫌它难看,回去就叫人裁开了做双靿靴,既轻且暖,寻常踩冰踩雪都不碍的。”
  喉中一哽,脸上的笑几乎就要挂不住,阿七竭力遮掩着对他道:“往后还是少糟践东西吧!这样难得的料子,倒舍得裁!”
  暄便向她笑笑,也不再多说,转身去了。
  阿七带着几分怔忪,往火边坐下取暖。因见两名侍女瑟瑟缩缩的站着,阿七便叫她俩也围过来坐。
  几日下来二女早瞧出阿七性子随和,此刻一左一右的陪笑道:“殿下对夫人,实在是鹣鲽情深,叫人不艳羡也难。”
  阿七摩挲着手中的玉牌,不知不觉眼底浮上一层水光,微笑道,“他从来都。。。。。。待我不薄。”
  “何止不薄呢!”一女便道,“若有男子如此待我,哪怕只是一时一日,我也知足了——”
  另一女便嗔道:“什么一时一日的!殿下与夫人可是要相伴白头的!”又凑趣道,“夫人您瞧,这玉的成色,定是千金难换——器型方正,玉质无暇,又全无纹饰,这叫平安牌,意喻平安无事呢。”
  “平安无事。。。。。。”阿七喃喃叹道,“倒是个吉祥牌子。。。。。。”
  定洲,靖远侯府。
  这晚司徒域吩咐长子在家中设宴款待几位心腹幕僚,自己则辞了众人,早早从书房下来,径自回了内宅。
  正房偏厅里摆着花梨嵌云石软榻,比寻常宽大许多——此刻倚坐在榻上,脚边炭火正暖,在旁又有人伺候着捏肩捶腿,心里头却没着没落的就是个不自在。
  一时婢女送上参汤来,其妻吴氏先接了,取下盅盖,这才端与司徒域,“接连几个大夫都说该好好调养,老爷你且听上一回吧!”
  司徒域并不接那汤,只闷声问道:“今回去接,瑗儿还是执意不肯家来么?”
  吴氏无奈先将盅子搁下,叹了声,道:“该劝的都劝了。文瑗不比琪儿,自小性子就倔,你又不是不知。”
  却说这文瑗,乃司徒域侧室所出,与文琪同岁,一样深得司徒域疼爱,其夫正是不久前被赵暄处死的定北副总领郭九瀛。
  “唉——”司徒域长叹一声,眼中隐隐露出痛色,“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她不住!”
  “这怎能怨老爷您呢!”吴氏忙劝慰道,“要怨,也只怨文瑗这孩子命苦。”
  司徒域恍若未闻,颓然阖目。
  虽不是自己亲生,心中也还是有些哀怜,将帕子拭了拭眼角,吴氏挥手屏退了一众下人,恨恨对司徒域道:“咱们司徒家对他父子两个,哪回不是尽心竭力,就算不论劳苦,也是从未生过二心!他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可怜姑爷正当英年——”
  

七三 春尽终有期(3)

 见司徒域一皱眉头,吴氏便未接着往下说,想想却不甘心,絮絮又道,“弥大人之言岂会有错,打从宣宗皇帝算起,姓洛的女人生的儿子,就没一个能得善终!早先太后还想把琪儿给他,幸亏咱们琪儿明白,不然还不正入了火坑?虽年轻时跟他母妃有些交情,但若论到琪儿的终身,那可不行!如今总算定下了肃恒的丫头——我早就说,肃家那丫头生的实在太过标致,反倒不是福分!”
  司徒域早听得烦了,此时手一摆,不叫吴氏再说,“。。。。。。方才听文运提了句,靖南你哥哥那边来信了?”
  吴氏见自己的话被夫君打断,便改口道:“是,六丫头照儿写来的。说是她大哥房里刚又添了男丁,再有就是老夫人近来总念叨运儿琪儿两个,旁的倒并没什么要紧事;噢,照儿也是刚从京中回了靖南。”
  司徒域微微点头,沉吟道:“无事便好啊。。。。。。”
  吴氏便道:“还想叫运儿快些回信呢,他倒好,只推说外头事多。”
  “如今不比从前,”司徒域道,“往后即便是家信,也还是能少则少。”
  “寻常人家的家信,”吴氏听了这话,又有些压不住火气,“他也要一一过问不成?照这么着,莫不是想只手遮天么?”
  司徒域拧着眉头又没了言语,吴氏便将他推了推,“老爷,您可倒是早作打算啊。现如今江南江北的,且不论明面上如何,私底下哪家不是另有一副算盘——”
  “住口!”司徒域怒声喝断吴氏,“越说越不像!我看你和你二哥一样,这两年白添了年纪,人却越发糊涂了!”
  司徒域向来对自己这出身江南望族的妻子十分看重,几十年夫妻下来,从未说过如此的重话——吴氏一时愣怔了,半晌才回过神,顾不得旁的,竟像个年轻媳妇一般委委屈屈开始抽噎,毕竟上了点年岁,人也发了福,眼泪鼻涕揉在白胖团腮上,花了胭脂,全没了往日的端庄,瞧着倒有几分滑稽。
  司徒域叹道:“罢了罢了,我也只是叫你们收敛些,你以为吴家肃家干的那些事,宸王他不知道么?这种时候,肃恒为何还乖乖将爱女许给他?还不就是被他捏住了把柄!跟着他的人,不说别个,就说卞家那四小子——外头看着浪荡,实则却是个极精明厉害的角色,比起他爹卞旻那老油子年轻时,更强上十倍!早年间恁般胡闹,如今不过一年光景便成了如此气候,加之还有太后,将宝押在宸王身上,又有何不妥?倒是你那两个兄长,反而更叫人忧心!”
  吴氏见夫君和缓了口气,说的似也在理,不觉渐渐收了泪,“老爷说的是,可我这心里。。。。。。”
  司徒域便接着劝慰她道:“你且放心,我统共只有文运这一个嫡子,岂能不好好替他日后作打算!文运为人忠厚,却无十成本事,先前好在还有九瀛与文敬两个帮衬着,如今九瀛去了,少不得我再选个出身行伍的得力之人,收作义子也可,招为子婿也可,到时候若果真将琪儿嫁与他,你也不要太介怀门第高低。”
  “老爷,”吴氏又觉出不妥,忍不住插嘴道,“就算不挑门第,为何偏偏非得是个武夫出身?就算是为琪儿着想,按理也该寻个识文知礼的书香子弟才好。”
  “司徒氏何德何能,可坐享这世袭罔替的勋爵?我司徒域也不过是仰仗祖上的战功,才得在这定洲立足。”司徒域沉声道,“往后训诫后辈,便要叫后辈们知道,替他们赵家守住定洲,才是司徒氏子孙的本分。”
  听到此处,吴氏终于拭净了泪,“妾身都记下了。”
  “说起琪儿的终身。。。。。。”司徒域欲言又止。
  “怎么?”吴氏忙道,“老爷有合适的人选了么?方才老爷所说虽有道理,可毕竟如今琪儿在太后身边,太后也离不得她。琪儿也不小了,依着太后的意思,还是要往京中寻去。”
  “琪儿看人倒准。”司徒域道,“苏将军确是个难得之才,且为人正直谦逊,得婿如此也算无憾了。可惜咱们司徒家没这个福分。”
  “老爷这样说,妾身又瞧不过了,”吴氏忿忿道,“说得倒像咱们高攀了他!论门第,论品貌,琪儿那一样不比那苏岑更高些?”
  司徒域道:“我只是说说罢了。苏将军虽有百样好,却独有一样不好,琪儿决计嫁不得他。”
  吴氏奇道:“此言又是何意?”
  司徒域便笑道:“此人曾与宸王结过梁子——两人的过节,深得很呢!”
  吴氏听罢,悻悻道:“罢了,往后就陪着你好生应承这位王爷吧。如今他的使唤丫鬟,就是那个叫篆儿的,还在咱们府里住着,趁这会儿无事,我亲去瞧瞧去。”说着便起身先去补了妆,刚要出门又折了回来,问司徒域道:“老爷可知宸王要带个什么人回来?听说是个女人?”
  司徒域点了点头,“若只那女子一人回来,往后怕是要在咱们府中长住了。到时候你务必挑几个嘴严手勤的丫鬟婆子好生伺候着,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区区一个丫鬟,咱们整日里已是百般的供着了,”吴氏道,“如今竟是要请尊菩萨来么!那女子到底什么来路,又为何指明让咱们照应呢?”
  司徒域却答非所问:“先前连西平侯潘怀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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