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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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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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拉后退了一步,她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站在面前的这个男孩,“机构“也不,不,或许他们只是没有明示,撒沙。霍普金斯的资料里面清楚地写着——他是“食尸鬼”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儿子。她看到过却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的外貌与表现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那样的温和无害,她曾认为他古板守旧,软弱可欺,唯二需要忌惮的只有他的父亲和他的朋友。

撒沙向莉拉走过去,他的身躯与橄榄球员相比实在说不上高大,却足以遮住大半光线,雨水和寒风簇拥着他,黑色的防水外套的兜帽很深,带着细微反光的帽子遮住了前额的头发和眉毛,那双魔鬼般美丽和怪异的紫色眼睛闪烁着难以琢磨的银光。

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撒沙做了一件大多数人都难以想到的事——他微微侧过身体,亲吻了莉拉的嘴唇。

他的皮肤感觉到了刺痛,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勒住了他的胳膊,他被甩了出去。

莉拉的手臂抬起,手指上带着鲜艳的红色。

撒沙低下头,他的衣襟被撕开了——更准确点,那一块布料已经不知去向,连带着胸膛上三指宽的一条皮肉。

“提高警惕。”别西卜说,他站在通道口,手臂就像大象的鼻子那样轻轻松松地卷起了他的兄弟,把他提高,并带到自己的身边来,他观察了撒沙的伤口,啧了一声,滑溜溜的手臂从撒沙的身上撤下来的时候留下了一小块,大约有着小指头大小的肉块沿着撒沙的身体往上爬,在伤口附近扩大展平,覆盖上去,血流立即止住了,就连疼痛也消除了不少,“你得上医院。”

“没必要。”撒沙说:“去医院反而麻烦。”首先他得解释自己是在那儿受的伤,被什么伤的,而且这点伤可能在医生清洁完毕之前就已经结痂痊愈。

“如果你坚持。”别西卜转过脑袋:“别着急,”他竖起一根手指,手指的尖端伸长了,看上去就是根肉色的枝条,“莉拉,或者你能告诉我,我的兄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干了你?我想这不算,因为你前不久才在半夜钻进他的房间,光溜溜地坐在他的身上。”

莉拉向后退了一步,不得已的,别西卜的其他“枝条”距离她还不到三英寸,它们密集的就像是棵榕树,她有能力,但只能对付两三条,剩下的能轻易挖出她的眼珠,折断她的手脚。

“我想,”撒沙说:“只是一个吻而已。”

***

这一天上帝已经为海曼。斯特朗雅各做了不少事情,所以黄昏时分,魔鬼来找他了。

“让所有人都集合起来,”海曼说:“就在这个广场上。”

海曼所指的广场实际上是斯特朗雅各家族共同居住的大型豪宅中的一个露台,它带有一个悬挑型的顶棚,可以遮蔽午后阳光,可以俯瞰整个山谷与矿盐产地。

所有姓着斯特朗雅各的人迅速地到齐了,不分男女老幼,婴儿被母亲或是兄弟姐妹抱着,孩子站在成人前面,后面的人被允许站在台阶上,好让每个人都能看清广场中心的人。

站在广场中心的人是个小姑娘,年纪不过十五岁左右,容貌秀丽,她不像其他人那样穿的严严实实,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赤着脚,头发蓬乱,脸上带着一块很大的乌青,形状方正,像是被某个东西砸的。

Jinn(灵怪) 第两百零二章 海曼(4)

海曼在两个修士的伴随下往前走了几步,人们敬畏地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除了跪伏在地上的女孩,他的眼前只有灰紫色的天空与白森森的群山,山上的风大极了,海曼黑色的头发与长袍被笔直地吹响身后,雨水不多,一些大到不至于被风吹散的水珠打击着他的脸,而后沿着面颊往下流,让他看起来悲痛异常。

他闭上了眼睛,握住了十字架,说:“德训,十六章。”

人们跟着他大声唱诵,他们还是胎儿的时候就开始听自己的母亲背诵“民长纪”、“撒慕尔纪”,在摇篮里,负责照顾婴儿的男孩女孩在他们的耳朵边叽叽咕咕地重复着“创世纪”、“诗篇”又或者是“哀歌”,等他们再长大点,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了,私人频道的广播里整日里不间断地播放着圣经,还有“圣人”,也就是杰瑞德。斯特朗雅各的演讲;再过上这么一两年,无论男孩女孩都要上学,杰瑞德。斯特朗雅各继续在喇叭里对他们讲话,一讲就是几个小时,里面不断地引用着圣经里的句子乃至于段落。女孩与男孩所能听到的东西不同,女孩学习到得只有如何做个好妻子,如何服从,如何忍耐;而男孩们得到的信息更多——譬如世界末日,最后的审判之类的,他们必须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他们要学习如何使用刀子,如何杀死一只狗、一只山羊,甚至一个“异教徒”,“圣人”信誓旦旦,在他的演讲里,外界的“魔鬼”自始至终都在试着入侵这块纯洁而富饶的福地,白天黑天,从未停止。他们要警惕,要勇敢,要冷酷,对自己,对别人,尤其是那些罩着人皮的怪物,他们在公路上开着车跑来跑去,敲开每一扇不够紧闭的门,用邪恶而甜蜜的语言诱拐儿童和女人,把她们献祭给恶魔。

一天结束之前。他们还有个测试,每个孩子都得把自己听到的东西完完整整的默写出来,否则的话。教士们就会用藤条和皮带把懒惰的魔鬼从他们身体里抽出来,而这样的行为,必然是伴随着圣经的,每个教士都配备着一个小型的播放器,可以放在外套口袋或是别在皮带上。

“若子女不敬畏上主。虽然众多,你也不要因此而欢喜。不要依赖他们的生命,也不要依靠他们的后裔;因为,有一个敬畏天主的儿子,胜过一千个不虔敬的儿女。没有儿子而死,比留下不虔敬的儿子更好。因为一位智慧人。就能使一城人烟稠密,而罪人的家族,却可使城池荒凉。我亲眼见到许多这样的事。我亲耳听到的比这还多。烈火在罪人的集会中燃烧,义怒向背信的民族怒吼……”

海曼睁开眼睛,在最初的一两秒里他觉得自己看不清东西,修士与修女们的唱诵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瞬间,声音和景物又都被拉近了。他要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看得清,听得明。祷告结束了。人们又在海曼的引领下唱起了赞美诗,男人、女人、孩子竭力放开声音,唯恐表现的不够突出,他们的声音震撼着整个天棚,手握成了拳头,一张张脸涨的通红,很多人在诗篇临近末尾时闭上眼睛,摇晃身体,拼命地喘着气。

跪在地上的女孩也在唱着,她的眼睛里盛满了茫然、惊慌与恐惧,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双手反复扯紧领口,好像要把自己活活绞死。她近似于绝望地向上帝祈祷着,祈祷着赞美诗永远不会唱完,她愿意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永远地跪下去,唱下去,直到末日来临也别让她面对即将来临的东西。

可惜的是,没有一首赞美诗是可以永远唱不完的,今天的这首,又尤其的短。

***

“我每日清早要灭绝国内所有罪人,我要由上主的城内铲除所有作恶的人。”

人们屏息静气地倾听着。

“假若有什么能比行善更急迫,那只会有一样——那就是惩恶。因为行善只能惠及一个人,几个人,而惩恶却能惠及大众——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审判一个罪人,米莉安。”海曼垂下眼睛,嫌恶地扫过地面:“她的罪名是——谋杀杰瑞德。斯特朗雅各!”他稍稍提高了声音:“杰瑞德。斯特朗雅各,我们在地上的父!一个圣人!”

“我没有!”女孩绝望地喊道,她向前爬行,想要抓住他的袍子或者脚,“我没有,我没有,我向上帝起誓,那只是一个意外!”

“你推到了他,砸破了他的额头,”海曼向后退了一步,硬梆梆地说道:“是谁允许你那么做,是谁唆使你这么做?!”

“我只是想跑开!”女孩颤抖着说,“我的睡衣带子夹在了他的轮椅里——我没注意……”

海曼皱了皱眉:“是什么让你想要跑开?弃自己的责任与工作不顾?”他看了一眼人群,一个中年女人畏缩低下了头,她是米莉安的母亲,“说吧,虽然你罪不可恕,但我给你申辩的机会。”

“因为……因为圣人想要……清洁身体……”米莉安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她鼓起勇气,她甚至挺起了胸膛,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绿眼睛,被泪水冲刷的晶亮清澈,“他要我用舌头舔!……舔他的……全身!”

她近似于喊叫般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单词,羞惭与怨恨让她的身体都布满了红潮,血液奔流,热量在她的脸和脖子里涌动。

一时间,没人发出声音,就连呼吸也被放轻了,米莉安等待着,雨势逐渐大起来,冰冷的水正在一点点地带走她的体温。

“你为什么不按照他说的去做?”海曼语气平静地问道。

“他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

“正因为他是我们的父,我们在地上的父,所以我们才要日夜服侍他,”海曼认真地说,带着一点由衷的愤怒:“这原本是你的荣耀,你的福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这样靠近他。注目他,抚慰他——但很明显,比起蜜糖,你更爱砒霜,比起沉香,你更爱粪便,比起丝绸,你更爱粗麻——服侍圣人不是你的愿望,你更愿意匍匐在魔鬼的脚跟下,并依照他的命令行事。”

“海曼哥哥!”

“在这儿你没有说话的权利!魔鬼!”海曼注视着名叫做米莉安的少女。他的话音一落,米莉安就没法儿出声来了,她惊慌失措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在上面拉出一道道鲜艳的痕迹。

“他就是个变态!色情狂!”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几乎湮没在了雨水里,但海曼听到了,“是谁在说话?”他举起了一只手臂,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哪儿的人立刻散开了:“口出恶言的人,你必将无法行动。”

一个大男孩,比米莉安还小一点,身体单薄,他也想和其他人一起行动,把自己藏起来。但怎么样也动不了,只能像石像那样笔直地站着。海曼身边的修士敏捷地上前抓住了他。

海曼有点疲倦地点了点头:“我们的字典中没有这样的词语,是恶魔在借用他的身体说话。”

。大男孩和米莉安被放在了一起。他们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斯特朗雅各们围成一个圆圈,但距离他们远远的,就像他们两个罹患了大麻风。同时他们也在敬畏地看着海曼,海曼并不是第一次展现天使与圣人赐予他的能力。但每次都能让他们陷入到恍惚的幸福感中去,能有比这更为切实的证据吗?主就在他们中间,就在这个屋子里,在这个露台上!

简易的火刑架被飞快地竖立起来,男人们在下面架起了木炭与树枝,一个修士正准备往上面浇油,海曼阻止了他。

“这是能够洁净任何污秽的火焰,不需要更多的人力,”海曼说:“只要是邪恶的,就将被焚烧,毛发卷起,皮肉焦黑,骨头酥脆。”

雨势已经大的让人们与木柴湿透,没有人离开,两个罪人被悬挂在架子上面,母亲拉起头巾,遮住婴儿的脸,顺便将手指插进他或她的嘴巴里。

点燃的火柴被丢进了柴堆,它们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地烧了起来,牛乳般的烟雾随之升腾而起,刺激着人们的眼睛,火苗在黑沉沉的夜里闪着光。

这样的小火也许还不足以烤熟一只羊羔——却并不妨碍人们满意地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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