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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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风花- 第1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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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恋雪”

听到女皇语调平板的唤着自己的全名,恋雪伏在地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震。没有丝毫让她平身意思的,女皇的声音终于从头顶远远传来,冷清平淡的听不出来太多情绪。

“你的那个春江花魁,朕倒是略有耳闻。你们似乎是在明滨城寻得一处不错的房产?听闻,附近的街坊邻居都言传那男子很是善妒?朕明白恋雪并非奉临人士,处事风格与我奉临或有不同。只是,如今恋雪毕竟人在奉临,身边的人也都是奉临人士。不知恋雪可否听闻过,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在我们奉临,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待,若是背负上一个善妒的名头,也是在休离之列。如果是身份比待更为低贱的男子,那么这个‘妒’字,就更是要不得。”

“身份卑贱的男子,若是用‘妒’来企图掌控女子的话,恐怕会被很多人视为伤风败俗吧?我记得前年东部递上来的奏折中还有人提起过一起这类型的事件。当地的村民似乎是将那个男子沉了湖,听闻还在胸前刻上了‘妖孽,人人得以诛之’几个字……”

恋雪整个人都低低的趴伏在石地板上,双手和腰身随着女皇的话已然瘫软到连直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善妒……。

往事如电影慢镜头一般在眼前一幕幕的浮现。当初刚来此世间什么都不懂的她,自作聪明的她,那个路途上遇到的少年,明滨城中的一身伤痕影儿,江南风平静的说我不在意这些的脸……

那个时候,是她思虑过浅、信口开河,种下了因。后来,为了救出影儿而采取的一系列行动,所付出的代价之一,便是江南风在左邻右舍间背负上了善妒的名声。她从来都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对待江南风,那些所谓的口碑,只要关上门就可以将伤害挡在外面。

她真是太天真了!

女皇如此借题发挥,她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说什么用“妒”来企图掌控,完全都是借口、都是屁话!然而愤怒之余,她却也听得清楚明白——若是此刻她再多争辩一句,女皇说不准一个心情不好就会将那个“妖孽”之名扣在江南风的头上。届时金口玉言一出,她恐怕就是剁碎了自己剉骨扬灰,也无法护江南风一个周全。

若不是她当初的肤浅……悔恨与不安相交融的充斥着整个胸口,她用了绝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眼中的湿润夺眶而出。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恋雪全身的骨头都像被谁抽走了一般,整个身体都是瘫软的。这种时候,她能做的只有保持着原来的跪地叩头的姿势,将自己的额头用力贴在石地板上,然后全力咬紧自己的嘴唇,不让任何不甘心的分辨话语从自己嘴中冒出来。

看着海客的女子那弯曲成弓状的一直在颤抖的脊背,女皇的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再开口,女皇的脸上依然恢复了原本的居高临下与冷漠,只是特别将声音放软了几度。

“朕说这些似乎是扫兴了。人生自古有情痴,恋雪一番情深意重,倒也是条有血肉的真女子。当然,朕虽然乐于促成自家皇弟的婚事,但也要恋雪点头才算作数,若真的能成,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恋雪也不必现在就做决定,回去后也好好想想,等一个月后的春宴,再告诉朕你的答案也不迟……”

☆、逼婚(下)

没有乘胜追击立刻判她一个死刑,而是放软手腕给了一个死缓。恋雪跪在地上保持着叩头的姿势,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缓冲的松懈。先兵后礼,这是多么狂妄的手段方式?!可对方以天子之尊相邀,无论想怎么玩,她都不得不全盘接收。哪怕明知如此下去会输到万劫不复,也只能坚持下去,毫无招架之力。

听着女皇的脚步饶过她渐渐远去的声音,恋雪慢慢直起了身子,整个人脱离的瘫坐冰凉的石地板上。过度紧绷而又突然松懈的神情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卸了力的心劲更是整个颓废到泥浆之中,脑袋空荡荡的茫然成一团。

这个巴掌后的蜜枣,并不是甜的,相反,那是明晃晃的浸透了毒药的暗黑颜色。

不应,就是她亲手将江南风推入深渊。一个贱籍之民若是再背上“妖孽”的罪名,届时只要随便什么人煽风点火一下,不用女皇动手,就是“民怨”也足以将那个历经沧桑云淡风轻的男子积毁销骨。

而若应下,她就是彻底背叛了自己当初对江南风的承诺。即使江南风不说什么,她也无法再对他抱有期望。真的选了那一步,她就是彻底放弃赢得男子心意的可能性,丧失了爱那个男子的资格。无论理由是什么,背弃就是背弃。齐人之福之类的事情,那是作践她自己,更是折损江南风。

“恋雪?”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混沌的脑袋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只手臂已经伸过来架住她的胳膊,试图将她从石地板上扶起来。

“……韩天……”

慢半拍的唤住来人的名字,起身的刹那,膝盖上的刺痛激醒了她迷乱的神情,腿不由自主的软了一下,身体更是一个踉跄,手立刻本能的搭身侧男子的肩膀,支撑着平衡住自己。

“韩天,女皇回宫了没?叫辆马车把我送回去吧。”

见女子站直了身体后便撤回了搭在自己肩膀的力度,韩天的眼眸暗了暗,却也随之松开了扶住女子的手,任由女子独自皱着眉头忍耐膝上的疼痛,与她保持着两步以上的符合礼仪的距离。

“我刚刚,听到旭帝和姐姐说,她有意将皇子许配给你,你……”

挥了挥手打断了韩天的疑问,恋雪看了一眼男子脸上明显的不安,不由得将语气中的不耐烦压低了几分,

“走吧,韩天。我不想提这个。”

其实,即使韩天原本知情,因为碍于女皇的意思而瞒着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按理她也不应埋怨什么。可是,她仍是不愿意去怀疑韩天原本就是知情的。不然一个如此了解她而又被她所信任的人,在明知道江南风对她有多重要的情况下,却依旧连一丝口风都没有透漏给她……说她心胸狭窄也好,小肚鸡肠也罢,她真是很难没有任何芥蒂。

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韩天到底没有再说什么。配合着她的步伐僵硬缓慢,韩天保持着前她两三步的距离,将她引到前院的一处花丛旁,让她在靠椅那里歇一下脚,便转身去准备马车之类。

前院的地方经常有下人走动。恋雪低着头干坐在那里,无视于来来往往的脚步和那些或明或暗的好奇视线,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眼下这种精神状态,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敷衍应酬什么,她现在甚至连礼节上和毕亲王和王君打个招呼都很难做到。权贵、权贵,被压制到此时此刻,她的情绪已然骤降到一个临界点,因权而贵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想见到。

时间隔得不长,就像猜准了她的心思一般,韩天站在她的面前低低的说了一声:“母亲和父君那边我已经帮你打过来招呼,走吧。我送你回去。”

没有质疑如此深夜为何是他一个男子送她回宅院,更没有心思去顾及如此行为是否符合礼仪或者落下口碑之类。她眼下,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回到自己那方天地,想要将家中那个男子抱入怀中。

由韩天亲自坐在前辕座上执鞭,恋雪独自一人坐在车厢里,蜷着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膝盖上还有嘶嘶的刺痛,额头上大概也青紫了一块,整个脑袋就是浑浑沉沉的,连精神都显得萎靡。

好容易到了宅院门口,韩天从前辕座上跳下来,还未等抬手挑开车帘,恋雪已经自行从车厢里转了出来,看到站在那里的韩天一愣,续而便动作大方自然的先行伸出手去,扶着韩天的手臂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自然而淡定的神情,连脚步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恋雪整个人已然不复之前那种颓废状态,虽然也谈不上神采奕奕,但也平和沉稳倒也还是有上一些,忽略额头上的青紫的话,看上去还是有几分一家之主那种可以依靠的支撑的味道。

明知道她是为了那个贱籍的男子才如此……韩天眼中的和气不由得褪去了几分,袖子地下的拳头紧了几次,到底还是放松下来,抿着嘴唇将缰绳丢给门口接待的小厮,一言不发的跟在恋雪身后。

一得到她进门的消息,焦急了一整天的管家立刻一路小跑过来,可等到一双眼睛瞄到她身后的韩天,管家先是意味不明的长大了双眼,脚步也随之停顿在那里。

恋雪看了一眼管家略显起伏的胸口,又望了望对方空空如也的身后,问道:“南风已经歇下了么?”

欲言又止的扫了一眼韩天的方向,管家的嘴唇张了一下,却没有冒出任何声音。

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回府只是面无表情的跟着自己的韩天,恋雪转回头直视着管家的眼睛,说道:

“不必避讳水天公子,有什么说就行了。”事到如今,若真有什么情况,能帮的上手的,大概也只有韩天一人,无论什么情况,都没有必要忌讳他。

“家主。”咽了咽冒火了一整天的嗓子,管家的语气是暗哑又满是疑惑的,“早上您前脚刚走,后脚毕禾页毕小姐就带了圣旨来,将江公子请进皇宫……没有交代何时送人回来……”

恋雪站在那里身体瞬间僵硬起来,整个人突然迸发出的强烈气息让管家不由得闭上了嘴,只能用眼睛迷茫的望着这个表情悲痛的家主,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

气氛凝固了起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屏住了呼吸注视着这位海客的女子,等待着她可能有的反应。

其实停顿大概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深吸了口气,恋雪猛的转回身来,一双眼睛直接逼进韩天那双来不及掩饰惊诧的眼底,努力压制着仿佛要从身体里爆出来的什么东西一般,开口的声音都是低到几乎听不见。

“韩天……你回去和毕禾页说,务必,务必,请帮我照顾好他,别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其余的,告诉毕禾页,我想和她面谈……”

点了点头,韩天不忍再看女子脸上的表情,低低回了一句我一定转达,就匆匆告辞转身。连马车都顾及不上,直接拉过一匹门口拴着的马,一翻身上了马背,慌乱离去。

感受到风频频扫过脸颊,韩天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在市区策马的太快,虽说行走的路线此刻没什么人,却依旧是太过危险。猛的一拉缰绳,控制住高高扬起前蹄的马身,韩天握着缰绳的手用力了再用力,好容易才平复下来自己激怒的心跳。

眼中的和气尽退,锐利的视线望向毕王府的方向,韩天暗暗咬紧了牙关,一拉马头,四平八稳的往自家的方向行去。

他倒也很想问问,那个什么皇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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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未央宫的屋顶,江南风望着眼前宏伟壮阔的皇家宫殿,心思不由得有些飘远。

算起来,有十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吧?他最后一次踏入这里,还是在大婚的那天。记忆中的皇宫正殿的前面是雕着凤飞于天的天阶,那时门槛也铺了落叶生根图腾的毯子,一晃十多个春秋过去,皇宫依旧还是那个皇宫,只是,那个在大殿之上握紧了他的手的女子,已经不在了。

“沈风。夜深了,下来吧。”

低下头看着那个站在地面上高高仰着脖子望着自己的男子,江南风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眺望的眼睛,起身顺着通往屋顶的暗阶下了去。

直到看着他脚踏实地的从暗室中走出来,男子才长长的呼了口气,眼睛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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