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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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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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假借抚摸那银狐坎肩,把情绪深藏,声音里有几分焦虑和愁苦道:“是啊,我同她要好。可最近她总是不来看我,连我的婚宴都不来。吴家说她不见了,我派人去打听,也说她失踪了,不晓得怎么回事……”

“她去了香港。”李方景低声道,“在船上不太舒服,晕船,又染了风寒,不停咳嗽,下船时在码头就昏倒了。”

画楼倏然抬眸望着他,眼眸里有莫辩神色。

“特别凑巧,那日码头一批货有了问题,婉儿和奥古斯丁去码头验货,正好看到她。婉儿对俞州那些妇人印象深刻,觉得她背影像熟人,又只身昏倒在码头,便送她去医院。医生说可能是肺炎……”李方景声音轻若晨雾,似朦朦胧胧的,画楼听在耳里,似不真切。

咳嗽引起了肺炎?

“然后呢?”画楼不顾敛住情绪,往李方景身边挪近了几分,“她现在可好?”

“香港医疗非俞州可比,能治好。我离开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她精神不错,人亦乐观开朗,说定然会好起来。她还跟我说,她要去美国,是偷偷从吴家跑出去的,让我回俞州不要提她的事,只当没有见过她。”李方景提起夏采妩,语气里有赞许,“吴时赋非良人,她是个勇敢的女子,我愿意替她保密。只是想着你们要好,告诉你一声,她还在香港,一直治疗,后天有个手术……”

“你和婉儿都要北上……”画楼眉头微锁,呢喃道。

听到夏采妩是离家出逃,画楼没有半分诧异,李方景便明白,这件事她知晓,不免扬唇一笑。

这一笑,似冰水泼下,画楼顿时清醒不少。

她无奈笑了笑:“她虽然不曾告诉我她要走,可是我知道,还去码头送过她。”又道,“你和婉儿都要北上,留了可靠的人在香港照顾她吗?”

“香港的生意全部都是奥古斯丁打理,他走不开,婉儿便把夏采妩托付给他照拂,也帮她雇了尽职尽责的护工,她没有问题。”李方景道,“你放心,奥古斯丁虽是男人,对女人身上心思细腻。他听说夏采妩是逃离那段老式又糜烂的婚姻才走出,对她也很倾佩。”

画楼对爱德华。奥古斯丁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手上戴着碧玺扳指的高大英俊男子,笑容深刻,眼眸暧昧,看不清他面具下的本性。

她微微蹙眉。

她母亲苏氏身子不好,苏捷又年幼,白云灵二月初的婚礼,霖城可能要被日本人侵占,她身上一堆事,此时此刻不可能去香港看望采妩。

更加不可能让别人去。

“吴家一直在找她。”画楼告诫李方景,“这件事你只当不知道。不管吴时赋怎样可恶,毕竟是旁人家事,咱们能看热闹,却不能插手。”

“我明白。”李方景笑,“依着你的聪慧,我早就猜想你知道夏采妩出走之事,告诉你一声罢了。”

画楼从客房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白云灵和白云展依旧未归,年轻人在一起玩闹,总是容易忘了时辰,画楼叫了副官去张家偷偷打听情况,只要人还在张家,就不要打扰他们的玩性。

副官应声而去。

慕容半岑住在了苏氏的小公馆。

白云归在书房,他的几个谋士来了,周副官说他们商议大事,让夫人先休息。

凌晨四点,李方景起床准备离开,却瞧见餐厅亮着灯。水晶吊灯繁复枝盏将餐厅照得纤毫毕现,慕容画楼一袭碧翠色绣牡丹盛开纹滚水钻金边旗袍,灼艳潋滟;又披了李方景送的银狐坎肩,雪色肤光似白玉润泽。

“吃早饭。”她笑盈盈道。

桌上的小米粥正热腾腾弥漫着馥郁清香,配了简单小菜,令人胃口大振。

“你没睡?”李方景嗔怪道,“我出门吃也是一样。”

“少自作多情。”画楼将镶嵌镂空金饰的象牙著细细摆好,帮他盛了米粥,推到他面前。

白瓷小碗底描了金红色睡莲,映衬在米粥里,格外妖娆。

“督军没睡,还在议事呢,我睡了半个小时,才起来给他准备早饭。”画楼说着,淡然望了楼梯口一眼,“估计他要出门了。”然后又笑道,“灵儿和五弟去张家宴会,彻夜不归,等会儿也该回来。吃了饭再去睡,对身体好。我不起来吩咐,他们自己懒,佣人也跟着偷懒。”

一副贤妻良母的做派。

李方景低头喝粥,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不怅然是假的。

可生活里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他还能执拗不放?既然她很享受如今的生活,白云归又珍视她,便是最好的结果。

倘若跟了他,李方景亦不能保证可以给她更多。

上次来,便觉得她和白云归有种莫名纠缠,是李方景无法分开的;这次来,更是惊觉白云归看她的神态越发疼爱宠溺,是热恋中的男子对女人的爱慕。可能他们彼此不曾察觉,只因为这些感情都是日积月累慢慢堆砌而成,每一日都是细小的变化,很难注意。

外人却瞧得真切。

好似自己父母从来不觉得年幼的孩子长高了、长大了,而一年半载才见一次的亲戚能每次都惊呼说,你家小子又长高了些许。

她的生活静好舒适,他便甘心。

李方景吃了饭,凌晨发出的火车快要到时间了,他起身拥抱了画楼,一个淡淡轻吻落在她眉心,跟她告别。

画楼只是站在官邸走廊底目送他。

晨曦轻雾里,几步之外的李方景身影绰绰,坚决而果断。

下次再见,只怕物是人非了吧?

送走李方景,去张公馆的副官急匆匆回来说:“夫人,五少爷和六小姐暂时怕回不来,张公馆那边出了事……”

第二百二十节闹事

画楼派去张公馆看看情况的副官回来说,张公馆出了事,令她脑壳猛然一紧,声音不自觉低沉肃穆:“出了何事?”

“吴少帅和他的二太太也去了,不知道谁说了什么,五少爷和吴少帅打了起来。吴家众人拦着,五少爷还是被吴少帅打得鼻青脸肿,跟着去的夏副官和林副官也被吴少帅的副官给拦住给打了······现在僵持不下,张家不知道怎么办好,大家都围在那里。”

画楼脸色瞬间阴霾,宛如冬日虬枝梢头那寒凉似白纱的青霜。

“你再去看情况,我和督军马上来。”画楼沉声道。

楼梯口响起脚步声,众位幕僚看到晨曦微光中,瑶阶前站着的白夫人,纷纷给她问好。

画楼笑容清浅,回应着他们,让他们去餐厅吃早饭。

“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都忙,下次再吃吧。”白云归在身后道。

众人忙道是,又纷纷恭贺督军和夫人新年好。

送走了众位幕僚,白云归懒懒斜倚客厅沙发,身子深深陷入,透出浓郁疲惫。他身上香烟味道缭绕,清冽气息中,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倦色。他微微阖眼,片刻后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壁炉里银炭烧尽只剩余灰,画楼蹑手蹑脚添了炭火,用芭蕉叶扇子把炉火扇旺。

女佣要过来接画楼手里的扇子,画楼轻轻冲她摇头·示意她别吵醒督军,先退出去。

女佣不敢坚持,落足无声退到一旁的偏厅。

壁炉点起来,源源不断的暖流往屋子里输送,驱褪了些许寒意。

画楼回神,解下自己肩头的坎肩,欲搭在白云归身上,他却猛然惊醒·惶惑望着她,口齿间还似沉吟般叫道:“画楼······”

不知道是梦中叫着,还是醒来才叫的,让画楼微微愣住。

看清眼前人,白云归端坐身姿,使劲揉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些,问画楼:“怎么不喊我,我睡了多久?”

画楼笑:“都不到十分钟。督军,您太累了。回房去睡会·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然后把坎肩披回去,仔细系,准备去拉白云归。

却被他带入怀里。

他声音里透着烟草的香咧,喃喃在她耳边道:“你陪我······”

画楼明白他的意思,羞赧又尴尬。

想着他可能下午便要离开俞州,就算不回霖城,他也要去驻地巡查。原本应该除夕夜在驻地同军兵们过·他今年改变了以往的惯例,可安抚军心还是要做,特别是这等阖家团圆的传统节日。

又要分开两三个月,此刻他的要求不算过分。

只是张公馆那边·画楼不知道吴时赋又闹什么幺蛾子。

白云展可扛不住吴时赋三拳两脚。

“那您先去洗澡……”画楼哄着他,“我吩咐佣人们几句便来。”

洗了澡·人又疲惫,画楼想着他等自己,等着便会睡熟。她趁机去趟张公馆,把白云展和白云灵接回来。

白云归身子微重,放开了画楼,挣扎着起身,叹了口气道:“你的事真多。”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画楼道,“李方景走了吗?”

画楼推他上楼,笑道:“早走了。”

她转身回了主卧,从床头抽屉拿出白云归曾经送给她的那支白朗宁手枪。刚刚打开枪匣子装子弹,身后有人声音低沉问她:“拿枪做什么?”

白云归只顾去洗手间,忘了拿睡衣,回房却见画楼手法娴熟的把白朗宁枪装子弹。

他狐惑望着她。

既然被撞见,画楼也不瞒他,把副官回来说的三言两语告诉白云归:“……只说跟吴少帅起了冲突,被吴少帅打了,现在闹得不可开交。再阄下去,惊动了警备厅,五弟脸上更加不好看。”

她能预料,白云展被吴时赋打得很惨。

张家今晚宾客众多,但是玩到天亮的大约只有年轻一辈,就算丢人也不会太彻底。等到警备厅的人介入,只怕难以收拾,要走法律那条路。

现在的法律虽然今天变明天变,却总有法可依。一个是吴将军的爱子,一个是白督军的胞弟,他们打起来,定会引来无端猜测。新闻界有了这个噱头,肯定会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大。

对谁都没有好处。

白云展被吴时赋暴打,旁人不会说吴时赋武艺高超拳脚有力,只会说白云归的弟弟是个草包。

而吴时赋那边,他打白云展,陆冉曾经的往事逃不掉被翻出来的厄运,吴时赋捡破鞋的话题要说上一段时日了。

白家吴家脸上都无光。

偏偏吴时赋是个莽夫,不知道顾忌这些;而白云展又是个激进青年,看不起这些。

他们不在乎,画楼和白云归却在乎。

白云归听完,眉梢煞气顿现,冷■声:“你下楼等我,我洗把脸。”想起什么,又转身对她道“枪放回去。”

画楼颔首,把子弹卸了,枪和子弹重新装回匣子,把抽屉锁上。

白云归用凉水洗脸后,人精神不少,去的路上又点燃雪茄提神,弄得画楼披肩上轻拢了烟草气息。

画楼让司机摇下车窗,凉风灌了进来。

吹了几分钟寒风,她鬓角微乱,人却精神不少,身上遗落的烟草味也被吹散。

拿出小镜子重新拢了鬓角,张家花园便到了。

门口有两个家丁神态不安,更像是望风的。瞧见是白督军官邸的车,其中一个佣人忙不迭跑了进去,另外一个则涌上来迎了白云归和慕容画楼。

周副官上前,挡开了那男佣。

尚未绕过花厅的小径,张便携了张太太、张大少爷、张大少奶奶前来迎接,脸上都挂着浓郁却不自然的笑意:“督军,夫人,快里面请!”

别的话亦不多说,很是聪明。

白云归脚步很快,硬皮快靴锃亮,踏得小径微震,落足声响彻整座花园洋房。他望了眼快步跟着自己的张,声音清冽含煞:“人在哪里?”

“在东边的宴会大厅。”张刁、跑着,在岔路口引了白云归前往。

画楼一直跟在白云归身边,高跟皮鞋踩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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