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访断定他不会先杀了顾惜朝，几次续力后袖口渗出些许红色。
恶龙没有放过那丝不显眼的红，余光看到几丈远前的人半回过头，似是冲他轻笑。
他霎时停住，鹞子翻身避过一闪即逝的红光。
两人分别落在屋顶两端，尉迟访手中无剑，只在食指夹着一只羽毛，红色的凤羽，尖端嵌着锋利的薄刀。
这才是刁凤的兵器，羽毛。
恶龙低头看着深埋入院墙中的红羽毛，轻蔑地笑笑：“小凤凰，这几年你没练吧？”
尉迟访冷哼：“确实没练。”
恶龙神色一凛，抬手拂去脸颊渗出的血珠。
“九尾不过划伤一道浅口，小凤凰，你这算贬低我？”
“错，这只是一尾。”他正色道：“我弃了剑改用最后一道杀招，岂是贬低？”
他用拇指和小指撵着凤羽，暗忖。
——这是第二尾，他一定不会再上当。
他刚刚发出的一尾是攻其不备，对方认准了他不会上来就用杀手锏，故没有防备。
尉迟访轻抖衣袖，反手接起三只羽毛。
“恶龙，你不信我。我是不是贬低，你自己来试！”
说完他便飞身攻上，手中的羽毛分三次射出。
第一次瞄准他的左胸，射出一只。
第二次紧接第一次，瞄准他的脸面，一只。
最后一次待他贴近时才射出，两只凤羽依旧非向他的面颊。
凤羽快，人影比它更快。
尉迟访已欺身贴近，即将撞上时借力一翻身，几将越过恶龙头顶。
恶龙冷哼一声，伸手攥住那几只凤羽，松开时已是红色粉末。同时掌向后伸，运气击出。
“唔——”尉迟访内力在脏器中几次翻滚，终于一口鲜血喷出。
恶龙想冷笑，想讽刺他的计谋拙劣，却感到胸前一痛。
他低头看去，一只鲜红的凤羽深没入他左 胸，距离心脏半寸。他抬头低声怒吼：“怎么——”
“这是。。。五尾。”尉迟访轻身提气后撤，甩手是三只凤羽。
原来第三次并不是两只，而是只有一柄，与先前射出的那只映和，看起来如同他又飞出两只。
若在平时这点花招骗不过恶龙，只是这次他有些急了，愤怒蒙蔽了他的眼。
尉迟访被他一掌击中，五脏六腑如捣蒜般抽痛，手上也失了准头。
但足以激怒对方。
他落回房檐，尽力平复内息。
他手上只剩最后一尾。他自觉杀不了他。
恶龙在强作镇定，眼中几乎冒火。
——他居然背叛？！
——为了那帮狗腿子？！
他无法原谅。
来之前他以为刁凤不过是受人蒙蔽，亦或是时间太长记不起他了。
他觉得只要一见，就会消除误会，他就会跟他回去，顺便杀了顾惜朝。
他也想过如果不听话呢，就打残了他，自己抱着他回去。
结果——
——非杀不可？
“恶龙，你死我死，选一个吧。”
他替他回答了。
他不明白这些人有什么能力让他的小凤凰安心于此，甘心为他们卖命？！
——十年而已！
十年前，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艳羡地看着他的小孩子！
那时自己不给他好眼色，动不动便冷言冷语，暗地里看着排名在百以外的十几个人挑他一个，看着他笑得温和邪恶，看着他一次次被按在地上拳脚相加，然后呢？等那群人走后他看见他淡漠哀凉的笑容，他走过去时他露出的灿烂笑容，教他如何能忘？如何敢忘？！
而今，终是看清了，再见了。
——无法原谅！
他低吼着冲上去，内力蓄积在掌中。
他看见那人翘起一边唇角向他袭来，纤长有力的指尖是最后一尾凤羽。
卷起的风瞬间席卷天地，昏黄模糊一片。
只有对方。
一丈。
五尺。
一尺——
恶龙忽然看不清那人的身形，他蓄足力的一掌确实击中了目标。
于是他闭上眼，感受那凤羽刺入心脏的痛感与快慰。
——快慰？
他自嘲地笑笑。
恶龙觉得时间过了很久，那疼痛却始终未到。
他听到“叮”的一声，紧张地睁开眼，却是来得及看见那抹灰蓝跌落屋檐。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轻渺的颜色，却连衣角都没碰到。
恶龙抓起掉在屋顶的红羽，飞身而下。
冷血与火麒麟酣斗正欢，两人皆是只攻不守的拼命打法。
百招下来两人身上均挂了彩。
各退三步调整内息，冷血举剑正要冲上，忽见天空落下一抹熟悉的灰蓝，下意识抢上接过。
“早兄？！”
冷血并没料到那人身上的伤如此严重，他将他轻放在地上。
那人灰蓝色的长衫溅满了血，但没有明显的外伤。
他在不停的咳血，一层一层浸湿了长衫。
冷血抿着唇，送入内力查他的伤势。
不过一瞬他收了内息，只是扶着他不让他躺下。
“。。。四、四爷。。。”
他动着指尖，一蹭一蹭地抓上冷血的衣袖。
冷血凝视他染血的笑，心中一痛。
“别说话，你。。。”
“我。。。知道。。。让我待会儿。。。”
冷血点头，抓紧他的手。
火麒麟身在几丈外，刚想近前就看见恶龙飞身落下，被一人挡在前面。
“停——”戚少商横刀当前，不忍回头看，“别想杀他。”
恶龙收好羽毛，一脸恶笑地看着戚少商。
“好！那我就杀了你！”
吼声让在场的俱是一震，手上动作滞了一滞。
尉迟访窝在冷血怀里，虚弱地占着便宜。
他一边瞟着戚少商和恶龙的战况，一边暗自运气检查伤势。
——内力无法聚集，恶龙你还真狠。。。
他张嘴吐了口血，舔舔嘴角，越舔越花。
——这么重都不让我死，老天你真是觉得祸害遗千年吧。。。
戚少商硬受恶龙一指，血液自伤口溅出，染红了他的手指。
——废人一个你还不如直接让我见阎王。。。
“痴”划破恶龙的前胸，红色的液滴顺着剑锋滴到地上。
——你让我活着得欠多少人的情啊。。。
他看见恶龙的指尖没入戚少商的胸前，紧接着整个手指，手掌，他已经想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自后背穿出的情景。
他听见众人的抽泣声，还有顾惜朝那一声痛入骨髓的吼叫——
“少商——”
青影飞扑到戚少商身前，接住他软下的身子。
恶龙已杀红了眼，抽出染血的右手，向着顾惜朝面前刺去——
“。。。恶龙。。。够了。。。”
他的动作瞬间顿住，距离顾惜朝的双眼不到一寸。
他沉下脸，渐渐放松了每个指尖，手臂滑出一道弧线，温热的液滴流过指尖，消失在土地中。
尉迟访见他收了手，呼吸一窒，一 口血被他咬牙咽下。
恶龙转过身，一步接一步沉稳地走向他，丝毫不见刚才的杀气。
冷血见他走进，举剑要拦，却被怀里的人费力拦下。
他走近，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进他的怀里。
尉迟访抬起头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你。。。没杀死我。。。”
恶龙没答，摸出一块雕有“凤”字的玉牌，转身走开，边走边道：“我没看错你。”
“。。。呵。。。我、我有点怀疑。。。当初的眼光。。。”
没人看见恶龙一闪即逝的苦笑，他扬声唤道：“老三老四老五，任务结束。走吧。。。”
火麒麟收萧，临走时不忘看向冷血。
雷虎受了追命几腿，捂着胸口提枪跟上。
角落里的妖蛇兄弟蹿出，只是两人站着，两人趴在另两人身上，再也没起来。
走了！
无情只想大喊一声，身上多了几道血口。
追命奔到戚少商身边，大叫着“酒鬼酒鬼你醒醒”。
顾惜朝跪在另一边，垂着脸，脸侧有液体滑过，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晕开一片淡红。
纷乱的神侯府忽然间静了下来，只剩追命不时的叫喊。
冷血握紧那人的手，感受着那想要随时消失的温度。
他感觉到手上的握力，赶忙低下头。
“我怀里。。。有个小瓷瓶，”他尽力把话说完整，“一颗剥皮，喂给戚少商。。。快。。。”
追命耳尖，听到后立即飘到二人面前。
“早兄你有办法救戚大哥？！”追命一脸焦急，想要伸手又怕伤了那人。
冷血略显迟疑，耳尖微红。
尉迟访感觉冷血的指尖在颤抖，轻扯了扯嘴角，心里一阵嘀咕。
——四爷啊四爷，亲都亲过了你还不敢摸？！
他本想说出声，但气息已不足够，眼前也开始泛黑。于是他强忍住上涌的血气，小声念道：“崔三爷。。。告诉顾惜朝这药是吊命用的。。。帮他带戚少商去我的阁楼。。。药放在哪儿他都知道。戚少商能不能活就看他了。。。”他急喘两口气，“无情也去吧。。。”
无情在近处停住轮椅，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追命二话不说冲到戚少商跟前，扶他喂了药。
尉迟访看了眼顾惜朝，视野不真切，但他觉得那人的强迫症差不多要犯了。
——戚少商这样你再活不了你就阎王那儿等我找你算我那药的帐去吧！！
无情追命离去后，冷血攥紧他的手。
——这人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呢？！
“早 兄，你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急切。
尉迟访心中暗笑。
“四爷。。。我死不了。。。惜朝跟阎王商量过了。。。人家嫌我长得太帅。。。去了会抢他的女人。。。不收我呀。。。”他笑得得意。
“你的伤！你知不知——”
“我知道！”他咳出一口血，成功地打断冷血的话，“。。。看出我没使全力，手下留了几分。。。”
——十分他留了半分防守！
“只可惜以后得从头练起。。。我又得输你多少次啊。。。四爷。。。惜朝要是不介意的话。。。让他顺便把我也救了吧。。。”
冷血小心翼翼地抱起他，避过他的伤。
他草草查过一遍，奇经八脉俱断，他这身功夫算是废了。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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