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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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纪事-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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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过得比住年都要漫长些。三月初下了春雨,就一直阴到现在。人走过都是一阵阴影,树被冬雪压得焉焉地到现在都直不起枝来,洪祥刚养的猫趴在厨房屋顶上的出烟处不肯下来。

实在被秋香骂得的紧了,就叭嗒着猫爪子在瓦片上弄出些声响来抗议。

正厅里,林代玉坐在上首,听着下首的寿山伯府的婆子回话道。“夫人说,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下亲事。表小姐年纪又是相当,等说好了,打算订好了亲后才返回京城,但又怕真来了又不便。”

从前去寿山伯府做客一样,寿山伯夫人怕儿子与贾静静太过亲近,所以明里暗里的作势。

但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寿山伯夫人急匆匆的派人说这样的话,定是寿山伯回去后,不知带了什么样的音信回去,因此而有了罅隙。

林代玉不由仔细打量来人。

那个婆子垂手恭立,仿佛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是耳朵支楞着。

看来老于世故,却是知道分寸,这样为难的事,由这种人来出马是最好不过。

一时间,屋了里落针可闻。

见林代玉久久不说话,婆子脸上露出几份怯意来。

微微蹙了蹙眉头,林代玉就轻声问他:“叔宝什么时候订亲?我也好随礼。”

说话,能岔开人的心思。

来人的表情像松了一口气,忙道:“回林太太的话,还要过些日子。正等着老太太发话呢。不过老太太也是经常夸赞表小姐呢。”

“哦!”林代玉应得似是有些意外,“怎么还要过些日子,不是越早越好吗?叔宝眼看着要下场考试了。这一耽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婆子看起来有点慌张。“夫人的事,小的怎好打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这里林代玉正招待着寿山伯府的人。

忽听外头有叫道。“恭喜贾兄,升了户部右郎中。旨意下来翰林院,连赏钱都一起来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贾保玉的同僚梁本文。

贾家正门顿时大开,迎客声,恭喜声、送礼声,喧闹的十分不堪。

林代玉匆忙之间命秋香拿了上等封儿了给寿山伯府的婆子,又笑道。“叔宝的亲事真定下来了,请你家夫人转告一声。今儿家里有事,却是招待不周。只是辛苦你来一趟。我好生过意不去。”说完后,命秋香带了她去吃饭,又赏了一套新衣服。她自己却忙忙去了正房伺候贾保玉穿上朝服去谢恩。

且说贾保玉升官的事忙完后几天,贾家外头响起了辚辚车声,车刚停下,陈叔宝就兴奋跳下了马车,跑进了正院。跟他来的人,大包小包的卸着礼物下来。

“老师、师母,贾姐姐,祥哥哥我来了。”

今年也十一岁了。

隔了个年关未见,他的身量又见抽长不少,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些嘶哑了起来。

有了少年翩翩的俊秀样子。

刚从津城回来的陈福看着陈叔宝,心头先是止不住的喜欢。

但后头却板起脸,“陈少爷来了。”

说罢恭恭敬敬的请他进去,真象对待贵客一般的客气。

站在门口也不好说话,陈叔宝强忍着心底的不安,直到碰上洪祥才能说上几句话。。

“福伯是怎么回事?”陈叔宝问洪祥,“突然说起什么‘少不少爷’’之类的话!”

洪祥眼光躲闪,低声喃喃几语,实在是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陈叔宝捶了他一拳笑道:“做什么这样鬼鬼祟祟的。对了,贾姐姐呢,我可是带了好东西给她呢。”

洪祥期期艾艾地道:“你都那样了,她当然要避嫌了。”说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了,自顾转身走了。

陈叔宝觉得有些古怪,但又摸不着头脑。

“怎么都这样?”他一路走着,看着虽是熟景熟人,但还是觉着不妙,一张脸白的像玉瓷似的慌,“不是有什么事吧!”

在厅堂外头站着的秋桐忙撩了帘子让他走进厅里。

迎面对上贾保玉的笑容,让陈叔宝吁了口气。

--------还好有一个是正常的。

“这么冷的天还带这么多东西上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搬家了呢。”林代玉穿了件杨妃色的棉衣从内室走了出来,头发很随意地用绾了个纂儿,手臂上戴着的镶宝金镯子,比以往多了几分贵气。让人瞧了也喜庆了几分。

“都父亲和母亲帮我打点的,哦,对了还有老太太的。”陈叔宝随意的坐在披垫的椅子上,身上马上就暖和了很多。

“净过手就在这里吃吧,都是自己人。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贾保玉命人上了鱼汤面给他吃。“说起来这也是宫里头的做法,我是不爱,不过你师母稀罕,非得要给你尝尝。”

陈叔宝听了对着林代玉一拱手。“我就知道师母是疼我的。”

“现下是我,以后就是你表姐疼你了。俗语说的好,女大二金满罐。”

陈叔宝一听,脸涨得通红,像滴下血来似的。“我表姐作什么要疼我?”

林代玉一楞,连忙转头和贾保玉一对眼。

第一百零七章

见气氛诡异。

饶是陈叔宝出身大家,也忍不住瞟了一眼他们夫妻。

林代玉见势不好,忙上前拍了一下他的领子笑道。“前些时候你娘派了人过来,说你晚些时候才能到。又说了一会话,不过是我白忖度着。究竟是不是却不真切。”

师母那样老实的人,会说谎吗。

陈叔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张着嘴呼哧呼哧喘粗气哽声道。“我晚来是因为祖母家来人了,我以为我母亲派人来是说这话呢,再者,母亲是有那样的心思,但是祖母说我命里不该早订亲,怕会遭了难。我看还真遭难,索性一辈做个孤鬼算了。”

“罢哟,这些话也能乱说的。”急得林代玉直抚他的背。一面又命贾静静来。“让妹妹把她昨日做的清风露端过来,给叔宝吃了开开心神。”

不一会秋香忙上来回道。“大姑娘说她不来了,现下一天大似一天,又有。。。。。。。”说到这里,她含糊了声音。“还当是要避避嫌才好。”

陈叔宝一听瞳孔一缩,红了脸,冷笑道。“就她做的东西金贵,我吃不起,用不着说什么避嫌的。”

乃叹道。“早知道贾姐姐有心肝无心肠的人,我就不该把热脸贴在她那张像墙一样又冰又平的脸上。”说着赌气,什么都不吃了,回了房上床睡觉。

听得林代玉又好笑又没好气。

又急得抱怨说“真真一对冤家,妹妹也是不省事的,只趁着方才端着清风露过来了,也就完了,谁知又那样的赌气,现在可好,本来只有一个的,现在惹了两个了。”

谁知这话传去了两小人的耳朵里,本来就不妥,如今为了这话又更加兴头起来。

陈叔宝心内想的是。那么多年了,居然为了一件不知真假的事,贾姐姐就把气全撒在他的身上,真辜负了他平素的用心。

即如此刻,贾静静却想,她自己做的就没错,本该避嫌了。她占着个理字,干吗要低声下气给陈叔宝端汤去。-------这一想,可是钻进了牛角尖了。

可见古人无论多么早熟,其实只是被教条催熟的,内心里头还是一片青涩,又好争气。

两小人之事不但难以备述,还弄得贾家不得安生。这头洪祥劝着陈叔宝。“千万不是,都是你的不是。晚来也不晓得写个信来,只信了自己的母亲。其间又不知哪里出了错。被她派来的人又不会说话。听得人恼火。说到底,还是你们家先弄出来的事。”

林代玉也在屋里骂女儿。“人家叔宝好容易从家里出来,到了这京里本来先有一番报负,谁知你嘴头儿硬,惹得他无心向学。如今人一天比一天的瘦。你可知,这男人瘦起来就没人爱,像你爹一样,像你祥哥哥多好,福福泰泰,摔倒了有这身形垫着也舒服。”

贾静静本来被母亲骂得眼圈儿都红了,只汪了一汪泪在眼眶里,直坐在床上扯着手绢儿。

贾保玉连忙咳嗽了一下,悄悄和女儿说道。“爹是结实,不是瘦。”

父亲刚一说完,她就抿了嘴笑,和林代玉脸上一样的酒涡儿就在面颊显着。

可是林代玉看着心里着急。她怕女儿小气的脾气由此助长了孩子的气焰,以后只怕会肆无忌惮,在家里还有爹娘庇护,可万一嫁去的婆家不好说话的呢。

女孩儿任性,娇纵的性子。小的时候,还只觉得童趣,笑话一会也就没事了。

但妹妹现在都十一了,现在在又不是在现代,在这古代里只会让人觉得这样的女孩没有气量。再纵容下去,由着性子来成了积习,名声可就败了。

这个时候再像从前一样放任她,那就是害她。

“你也来说说她。”林代玉忙着对贾保玉说道“孩子的事,都是天天闹,哪一会不是一时好一时坏的。大家同一屋檐下。见着面就跟乌眼鸡似的,我们家岂不是成了鸡窝了。”

但是贾保玉因得这个女儿,林代玉才嫁了她,所以对这女儿还是十分爱惜。

听到妻子的话,纵然知道有理,贾保玉还是立刻劝林代玉:“让她多生一会气,自己就会好了。”

贾静静一听,又板起了脸,她正在气头上,哪里能体会父亲的小心思。只觉得父亲虽温和一些,但立场却和母亲一样。

她立刻委屈的大哭起来:“我做错了吗?男女七岁不席,何况我和他已经超过十岁了。”

“七岁的说法是对外人,但是叔宝和你兄弟一样,哪能和外路的人比。”林代玉知道贾保玉对女儿溺爱,喝道,“是不是以后我和你爹,你祥哥哥只有一点不好了。你就不理我们了。如果真是的话,让你叔宝兄弟回家,从此远离了你,也落了个干净。”

贾静静听得脸色发白,直扯着手里的绢子“我不是,这样的意思。娘知道的。”

声音又短又尖,眼神有些慌了。

贾保玉不由皱起了眉头,说林代玉:“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妹妹只是嘴巴里厉害,其实叔宝和她一起长大,亲兄弟一样的情义。突然就说让他走了,这心里还不知怎样的难受。”然后又拍着女儿的背,“爹是理解你的。”

爹理解有什么用,现在嗓门大的人是娘。

贾静静立时靠着父亲的背,还是那样的尖声厉叫“我就是讨厌陈叔宝,讨厌死他了。”

还这样说话,林代玉的火气也上来了。

“姓贾的。”她眉宇间多了几分怒色,“我当年这样发小性子骂你的时候,你心里是怎样讨厌我的。”

贾保玉看了看女儿的小模样虽然心疼,但又看了看神色不虞的妻子,又想起了从前的事。

他立刻抚着女儿的头发道:“以后把叔宝当成亲弟弟那样的疼,就不会生气了。想想你做错事的时候,祥哥儿都让着你,那么你做姐姐的,是不是要让着弟弟。”

贾静静抬头,“爹爹。。。。。。。。”有点恍然大悟的样子。

贾保玉看见女儿的样子,心里一松,笑道:“对,就像对你祥哥哥一样对叔宝。”

贾静静点头。

林代玉欲言又止。

贾保玉对她摆摆手后,笑着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妹妹做了叔宝的姐姐,记得以后不要和他生气了。去洗把脸吧,晚上再和叔宝讲和。”

贾静静羞涩望着父母笑,乖乖地打了水净脸。

贾保玉在也旁继续和妻子说话。

“妹妹也不是那么任性的人。何况儿女自有儿女福。”他柔声劝妻子道,“不要太拘泥这些了。”又俯她的耳边悄声道“你喜欢那么胖的男人做什么用,其实睡睡硬床板更健康。”

话一出,板着脸的林代玉也忍不住展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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