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安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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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安嘉话-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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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云骊?”

“是啊,我这匹叫风骊,左脸有一小道疤痕,它们小时候打架玩闹留下的。”

崔捷笑了,“我还差点想按关外的习惯叫她乌蹄鲁之类的呢。”说完立觉失言,怎么连“我”都用上了。大概因为皇帝也没说“朕”,她就松懈了。

皇帝根本没留意称呼问题,很有兴致的问:“这名字有什么特别意思吗?”

“蹄鲁就是称赞她跑得快啊,说不定是从‘的卢’转化而来的。”

皇帝见她一直爱惜地轻抚着云骊软软的鬃毛,又盯着她朗洁如月的脸庞看了一阵,微笑着说道:“看来她很喜欢你,若是我这样摸她,只怕早发飙了。”

崔捷被他澄澈如水的目光看得双颊发热,支吾着说:“谢谢陛下把她赏赐给我。”

皇帝有点不快,“是送你的,不是赏你的。”然后便沉默地望着河水,气氛一时很是尴尬。

崔捷心脏突突的跳,陛下今晚的神情态度和平日有点不同,脑中混乱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话题:“陛下,既然他们很难分辨,为什么还要我一定先牵风骊出来?”

皇帝脸色已缓和,解释道:“亥时之前是谢仲宁手下当值,之后换陆辰手下。谢仲宁一向没陆辰仔细。”

平常事也绕这么多弯弯,皇帝的心思真是……

皇帝不知道她又有腹诽,下了马,拉着它小心翼翼地掉转方向,“回去罢,陆辰已经追来了。”

崔捷抬眼望,果然,远处一队骑兵正往这边急急奔来。

第十一章 春水路(下)

经过这事,众人好像突然明白崔学士实在是当前第一大红人,连颖王也连夜给她送去一块上好的伽罗木以驱除从小湖飘来的难忍的气味。因面积太大,那湖一时还未能完全填平。

皇帝不打算移驾到会仙宫去,那里已闲置多年,不想劳师动众地重新修缮布置。

“为什么明天才是旬假?”崔捷哀叹不已,她一大早又被传至映月轩,这几天跟随皇帝四处巡视,骨头都快累得散架了。

皇帝摆弄着案桌上一个个小瓶子、小匣子,一如既往的精神爽利。崔捷谢了赐座,皇帝却又叫住她:“那坐墩上层可是凉玉,我昨晚嫌热叫他们撤了绸垫,你可能会觉得太冷?”

崔捷心想我总不能比皇帝更麻烦,连忙谦逊了一句坐下。

皇帝笑着说:“颖王这个别墅也算是很有盛名的,如今被我弄成这样,又在这里好吃好住,见面时可要难为情了。我正琢磨有什么办法可以补偿一下呢?”

崔捷斟酌了一会,答道:“陛下,王爷几天前送的贡礼当中似乎有几幅素帛?”

皇帝想了想,“好像确是有。”

“臣看那大门、映月轩和晴雨阁都没有匾额……”

“咦!原来他是这个意思,”皇帝恍然大悟,“我那时就有点奇怪怎么没送一整匹?原来是变着法子讨匾额呀。”

不过颖王也贪心了点,皇帝的墨宝得一幅已万幸,还想一次讨几幅。

皇帝又说:“那湖变成光秃秃一块平地真浪费了,我又不能叫颖王拆了园子种树,恐怕也只能让他家几位县主打打马球罢了。”

崔捷不禁失笑,她亦曾听说颖王府中有几位县主是马球高手。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竟是朝映月轩而来。崔捷忍不住看向门外,康福领着一个身段袅娜,腰带上坠满铃铛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低眉顺首盈盈的一拜,实在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崔捷愣住,这姑娘似乎是王府中得宠的舞伎啊,前日宴会中扮男装跳《秦王破阵曲》极出色的,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状况?大白天的皇帝还要召幸舞伎吗?那么,我该识趣一点,赶紧走开罢……

皇帝看了她几眼,“崔卿,朕话还没说完。”等她重新坐下,才转向那女子:“灵芸姑娘,朕只是想问问,你们改扮成另一种模样时,这些粉和面脂要怎么用?”

康福把那些瓶子匣子拿给灵芸,有些她一看便知:“这四瓶面脂是改变肤色的,这匣子的粉匀水调开敷在脸上,可以改变脸型。这瓶水是洗妆时用,可是,好像已经放太久了,不能再用了。”

大多数她都不能肯定作什么用途,只能肯定它们都年代久远,怕是早就失效了。接着她又解说了舞伎易容的步骤,听着就觉得复杂繁琐。

皇帝有点失望:“你们不是有办法可以很快很简单地改变容貌?”

崔捷心念一动,疑惑地看看他。灵芸答道:“其他人不知,婢子驽钝,通常都要花半个时辰以上。”

皇帝叫康福跟灵芸去取易容必须的东西,然后便怅然地望着那堆瓶子,“可惜,我记不太清楚了。”

崔捷皱皱眉:“陛下,你又想偷偷出去?”

“是啊,明天我要和你们一样放旬假。”皇帝笑得开心。

崔捷劝了几句,皇帝没答理,指着案上一大叠奏折说道,“你整理一下,我都写了批语了。有不明确的再来问我。”看那厚度像是积压两三天了,以前在宫中可没发生过这种事啊,陛下一向都以勤奋著称的。不过趁离京偶尔轻松一下,可能也是好事。

帮皇帝起草诏书本是翰林学士的正职,她只好恭敬地走过去,双手小心地捧起那堆奏折,暗想:把这活儿扔给我,你就可以练习怎么改头换面了罢。

皇帝忽然走近她,解下垂在胸前的一块莹润浅葱的佩玉,见她腾不出手来,就直接帮她挂在颈上,这一下发生得猝然,崔捷完全来不及反应,只僵硬地定住,不知所措地低头望着那雕龙佩玉,它还带着皇帝衣袍上清淡的薰香味道。

皇帝也发觉自己太过鲁莽失礼了,说话有一丝不自然,“明天……你想办法把云骊和风骊带出去,陆辰现在已防着你了,你就拿这佩玉出来,说我让你出去办事。”

崔捷躬身行礼,逃跑似地退下,出了映月轩才猛然醒起,这块佩玉实在太招摇了,连忙伸手入怀,把它夹在中衣之下。

皇帝大概颇下了一番苦功钻研,翌日在约定地点见面时,竟完全没有原来的影子了,脸色暗黑,下巴弄成方的,鼻子又大又难看,眼睑也厚了一层,一张脸不知粘了多少粉上去,衣服是王府家仆的式样。崔捷心里暗笑:陛下还真舍得糟蹋啊。

不过看久了就会觉察脸一动,表情总有点别扭古怪,远不及丁洛泉好像天生就是那副脸的和谐。

皇帝见她悠闲地牵着两头驴而不是两匹马,大吃了一惊。崔捷说道:“陛下,本朝只有军队、驿站、大臣和富贵人家才会骑马,既然我们装成普通百姓,自然也要以驴换马;况且,如你所说,纵然有你的佩玉开路,那陆校尉见我骑马出来,还是会疑心重重的。”

皇帝没说话,只是难为情地瞅瞅那两头驴。

“陛下,你……你没骑过驴?”崔捷想:糟糕,我失察了,陛下一定不肯骑这种不高贵、不优雅的坐骑呀。

哪知皇帝只说“我们要快点,免得他们发觉”,就不情不愿地坐到驴背上。

崔捷急急地叫:“陛下!别拉那绳子!别夹它肚子!”可惜已经迟了,那驴闷哼一声,发脾气似的甩了甩头。皇帝连忙缩手,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崔捷用力拉那驴子走,它四蹄稳稳地定在地上,岿然不动。皇帝说:“你不要站在前面,危险。”

“不要紧,驴很老实,不会踢人。只是你要放手让它高兴,让它自己走。”崔捷拿出早准备好的草麦饼引导它,磨了一阵它终于肯动了。

皇帝略带埋怨地说道:“你去哪里找这么一头犟驴来。”

崔捷忍住笑,骑上自己的驴子,两人顺着林中小道下山。她其实已把稍壮硕的那头让给皇帝,可他腿太长,看起来还是滑稽。

皇帝问:“你刚刚为什么这么说?禁止平民骑马的昭令不是老早就取消了么?”

“因为养马要抽税,一般百姓可交不起啊。”

皇帝语塞。十年前,陇右地区的朝廷马场中爆发了一场瘟疫,死了十多万匹良种骏马。陇右道与西域接壤,方便和各国优良马种杂交,又兼水草肥美,军中战马全赖这些马场提供,重新恢复原有数量也需要钱。

可惜中原大地本土培育的马匹不能和吐蕃、突厥的铁骑相抗衡。天不予我,其奈若何?

“百姓要知道打马税是为了养战马,大概要骂我是穷兵黩武的皇帝罢!”皇帝苦笑着说:“太宗皇帝那一朝,薛延陀部用良马五万匹才换得一位公主,十年前,西突厥只用三千匹就换走了宁国公主。”那可是他的亲姑姑,真正的金枝玉叶。

“陛下,一个能干的牧马监胜过一万匹骏马呢。”

皇帝点头道:“确是,这几年情况已好了点,我也留意了几个人。不过,回京后还是要召集大臣讨论一下减免马税的事。最好百姓都有能力养马,即使是普通的马匹,到了必需的时候,有马总比没马强。”

崔捷望着他微笑不语,皇帝已把她想到的谏言说出来了。

( 唔,不知道这章完了没,也许后面的另开一章算了……

谢谢大家在我犹豫时回帖鼓励我,^_^ )

第十二章 花朝节

走了半个时辰,树林渐渐疏阔,大概已出了别墅范围,快到乾封县城了。暖阳没了树叶遮挡越发炙热起来,崔捷用袖子扇扇风,又忧虑地看看皇帝,他还是一副清凉无汗、悠然自得的样子。

皇帝不时抬头四望,“奇怪了,那些树上挂的是鸟巢还是蜂窝?而且到处都是。”

“鸟巢该筑在更高的地方才对啊。”

皇帝手上寒光闪动,一枚细小轻盈的暗器破空而去,“鸟巢”立刻应声而落。崔捷跑过去捡起它,原来是蒲草编成的小袋子,解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玉米粒、谷糠和分辨不出的各色种子,这可真难倒她了。

但皇帝看得明白:“糟,我竟把别人花朝节喂鸟的食袋打下来了。”

食袋大概是被人用竹竿挑到树枝上的,他俩没办法再把它挂回去。崔捷还是第一次听到“花朝节”的说法,觉得很有趣,“为什么还喂种子?”

“那是希望小鸟帮忙撒花种,种子会随它们的粪便排出来。”皇帝心虚的笑笑:“趁左右无人,我们赶紧撤罢!”

崔捷自信目力不错,俯身寻找那枚暗器,却完全不见踪影。皇帝又催赶得急,她只好放弃。他能把细微的暗器发得如此精准,实在功力非浅。

皇帝有点得意:“你刚刚一直回头看,是想有人来把我逮回去?其实他们早习惯了,知道我可以自保。我已留了谕旨叫他们别跟来的。”

崔捷暗自叹气,只能祈祷今天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因为是集墟日,县城比平时热闹许多,其中要数算卦的、玩杂耍的、卖膏药的最受拥戴。他俩就混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别人问卦,皇帝见她被周围又高又壮浑身汗臭的人挤得狼狈,便说:“我有点饿了,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崔捷如蒙大赦,笑答道:“以前我们工部的人最爱吃潘大娘的五花牛肉麻油炒面了!”她心情兴奋,没注意到皇帝听了这油腻腻的名字啼笑皆非地瑟缩了一下。

此时离午饭时间还早,面店里没什么客人。潘大娘熟络地招呼她坐下,见皇帝长得丑陋,衣服也比崔捷差,只当是她仆人。

皇帝见她满脸期待、容光焕发,又想起离京一月,她比在长安时更觉愉悦神气,心里涌起一些说不清的感觉。待那炒面端上来,油香满溢,也不觉有什么特别之处,吃了小半碟就停箸了。

崔捷以为他习惯了精致的御膳,受不了这种粗糙饭食,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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