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梦- 第35节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没回想起来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就看见了正坐在桌子旁边喝茶的九阿哥。
　　“啊！”我不由得一声惊叫，这下我可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了，“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我不是让你叫醒我吗？”
　　九阿哥看了我一眼，一脸理所应当：“你这不是睡得挺好的吗？”
　　“好……好什么好！”我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昨天怎么把我搬进来的？”
　　“当然是背着你进来了，不然还能怎样？”他见我着急，笑得越发得意。
　　我头顶一阵发麻，即使是晚上，宫里也有不少人，他背我回来？天啊，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看着呢，这风言风语的，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我竟是穿着中衣。我扑到镜子前，果然，我头上的首饰，脸上的妆，都被卸了干净。我哀号了一声，颤抖着问他：“这些……不会都是你干的吧？”
　　“什么？哦，你说帮你脱衣服啊——”他眯着眼，拖长了声调，邪邪笑着看我，我不由得在心里一遍遍地悲叹起来。
　　“哈哈，你想什么呢，这么麻烦的活儿，自然是叫宫女来做的。”见整到了我，九阿哥大笑起来，“难不成，你还真想我来做啊？”
　　我气得摔枕头给他：“没个正经样子，吓死我了！”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哎？你怎么在这里？今天十三他们，不是该去给你们敬茶吗？”
　　“时辰还早，现在他们应该在德妃娘娘那里。”九阿哥看着我洗脸梳妆，“不是我不叫你，你昨天睡得像头死猪，她们又是给你换衣服，又是给你卸妆，折腾了半天你都没醒。”
　　我嘿嘿笑了两声，看来昨天真是累透了我。为了月珊的婚礼忙碌了一天，为了十三阿哥心里难过，又哭了很久，怪不得累得我简直就是昏睡过去了。
　　不过……等等，九阿哥刚才说什么？难道……我咬牙切齿地看他：“你果然一直在旁边看着！”
　　“当然，你又没说不能看。”他笑得不怀好意，上下打量我，“怎么？小若，虽然还有层衣服，虽然……也没什么可看的，但反正都这样了，你不如跟我回府吧？”
　　“你去死吧！你才没什么可看的！”我拼命克制，才没抓起手边的易碎品砸向他，“你想得美！就这样而已，老娘是不会跟你这死人妖走的！”
　　九阿哥脸色一阴，继而却大笑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
　　“还是这样好，小若，昨天你没什么精神，我担心了一晚上，果然你一早就变得生龙活虎了。”他笑着说，我却愣在了原地。
　　“我得走了，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九阿哥说完，迅速走过来，紧紧地抱了一下我，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快速向门口遁走，口中却还不忘了笑话我，“刚才又证实了一遍，真的是没什么啊！”
　　我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边讶异于他作为古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一边气急败坏地跺脚吼道：“你个死人妖，有本事你给我滚回来，让我好好揍你一顿！”
　　——————————————————————————
　　我洗漱穿戴完毕，像往常一样地去当值。可我越是不想听到什么，什么就越是往我的耳朵里钻。他们说着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是怎样的般配，说着康熙是如何地夸赞十三福晋温婉娴淑，说德妃娘娘都打了什么赏，说十三阿哥是如何对十三福晋百般体贴温柔……
　　我听得越发烦躁，心中也像是打翻了醋瓶子般酸涩不已。午后我实在忍不住，借口身体不适，自己提前回了屋。
　　十二阿哥却在屋里等着我。
　　我怔了怔，没想到他会来。他总是说要避嫌，一年也见不上我几回，路上碰见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今天竟意外地来做客，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你有急事找我吗？是什么事？”我在他对面坐下。
　　他却跟我打哑谜：“你说呢？”
　　我想了一会儿，恍然道：“你看出来了？”
　　“苏晓，我是该说你乐观好呢，还是该说你没心没肺，不知愁好呢？”他无奈地叹气，“你心里不难过吗？你最好的姐妹，成了你喜欢的人的妻子啊。”
　　“我能不难过吗？这不是早早地告了假，省得总是听见我不想听见的话，心里难受。”我也跟着他叹气，“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能把月珊赶走吗？还是能带着十三私奔？”
　　十二阿哥笑得有些讽刺，又似有些悲伤：“你当初下定决心，要去寻求自由，还跟我说你不打算喜欢上任何一个阿哥，可是现在，你还是……”
　　我打断他：“我现在，也依然宁愿不喜欢任何人。但这种事，又岂是我能掌控得了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昨天。嗯，或许之前就有感觉也说不定，但真正令我意识到，我喜欢上了十三的，却是在昨天。”我自嘲地笑，“真是可笑，对吧？那么久了，直到他大婚，我才看见自己的心。”
　　“可你怎么还让九哥送你回来？”十二阿哥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
　　“怎么了？很……严重？”我不确定地，小心地反问他。
　　“也不算严重，反正大家早就都知道九哥喜欢你了。”十二阿哥叹息了一声，“也好，这样，即使有些人会觉察到你和十三弟之间的不对劲，被九哥这么一搅和，就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
　　我哭笑不得：“你在说谁呢？你这是安慰人呢么？”
　　“昨天那么多人在现场，我都能察觉到，总还会有其他人。”他毫不客气地把话给我堵了回去，“原本也不是在安慰你。”
　　“我那时真的很难受，路都走不动，思维也不清楚。我就像是一个坠落悬崖的人，不管是谁，是九阿哥还是谁，任何一根稻草我都会牢牢抓住。”我无奈道，顿了顿，却又开始责怪他，“你还说呢，你不是也在那儿吗？你怎么也不知道来扶我一把？”
　　“我？算了吧，那还不如让九哥送你呢。”十二阿哥很是没良心，“要是我再掺和进去，就更加乱套了，我才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虽然他说得如此绝情，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儿过分，又说：“我其实看见你往外走了，我也很担心，本想过去看看，却见九哥跟着去了。想来你这性子，也不至于让他占了便宜，九哥也不会让你有什么危险，便没再管你。”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你做得对，麻烦的事，就是应该让麻烦的人去处理。”
　　十二阿哥不禁摇头失笑，却又担忧地问我，“你打算怎么办？你想嫁给十三弟吗？”
　　我没好气：“开什么玩笑，历史上的十三阿哥，有个姓万琉哈的老婆吗？”
　　他却探了身子低声说：“你可以认养父，也未必不能改了旗籍姓氏。”
　　我怔了怔，心底不禁涌起一阵悲凉：“来不及了。”
　　十二阿哥皱眉看我，我扯了扯嘴角，哂道：“无论如何，我也很难去接受三妻四妾的。即使退一万步去讲，但是现在，月珊已经成了他的妻子，我便再也不会嫁给他的。”我轻轻苦笑了一声，“原来竟是他说的对了，如果他娶了月珊，一切，就真的来不及了。或许他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我太晚才明白自己的心。”
　　十二阿哥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无言地安慰着我。
　　我给他一个安慰的笑：“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虽然说，自上回咱们见面至今，很多事情，都脱离了我原先的设想。我虽然控制不了我心里的感情，但是，我还是有一颗向往着自由与安宁的心，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我也……不想惹麻烦，所以我决定，我就这样默默地喜欢十三就好了，我也不会让他知道，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要是真能这样，也好。苏晓，再有不到十年，你也能够出宫了。虽然也不小了，但对咱们来说也没什么，不过才二十五岁。能离开这里也好，只是怕到时事情又有变化，又或者是你，会被他，或者被其他人牵绊住了。”
　　我忍不住抬头皱眉问他：“喂，十二，我说，你应该不会也对我有不该有的感情吧？”
　　十二阿哥怔了怔，然后好笑地看着我：“你还说九哥呢，我看你也够自恋的。咱们俩不过是同病相怜，在这三百多年前，能见着不容易，好歹也能作个伴。我虽不怎么见你，但想着还有个人跟我一样惨，不不，是比我还惨，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我不禁给他一个白眼，他见了，只是笑笑，并不以为意：“咱们终究还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在遇见你之前，我总是觉得孤单。现在我却时常会想，就算到最后所有人都不明白，你也总会理解我。这样想着，我就仿佛得到了继续前行的勇气。”他顿了顿，“但是这并不是爱情，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是啊，无论如何，你也总会理解我。”我长长叹息，又忽然忍不住八卦，“那你现在喜欢谁不？你的福晋吗？”
　　他的神色渐渐变得苍茫，仿佛看见了遥远的景象：“你忘了？我有一个女朋友。只是，我不知道那边的自己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皱了皱眉，我好像将话题引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于是我也站起来，赶忙安慰他：“那个，十二，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或许你在现代正在昏睡，嗯，就跟我也正在床上睡觉一样。我就不信我好好的睡着觉，还能忽然就一命呜呼了。”
　　他一边皱眉一边仍是好笑地看着我，我再接再厉：“等你过完了这一生，现代的你就会醒来了。到时候，你就把在这里发生的事，讲给你女朋友听，她不是喜欢明清历史吗？你这可是亲身经历了一遍，肯定叫她羡慕得很！”
　　他笑了：“你这种精神真好，看来我是白担心你了。”
　　“那当然，反正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能再改变了，倒不如乐观一些，向前看。”我说这话，其实也是在劝我自己，“以后大不了，我就投奔你去，反正你能衣食无忧的，活到快八十岁呢。”
　　十二阿哥望着我认真点头：“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敞开大门迎接你。”
　　——————————————————————————
　　我找人画了样子，给我做了一对布偶，是穿着清袍的新婚夫妻模样，大概有四十厘米高，不过让我做成了脑袋和身子成一比一的大小。
　　我把它们送给月珊，当做新婚贺礼。她见了很是爱不释手，说这是她收到的最有意思的礼物，然后兴致勃勃地摆在了床头。我却一边笑着，一边听见自己的心，被撕扯成碎片的声音。
　　可是十三阿哥自从大婚以来，似乎就变得更忙了。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我的因素，他是不是不想见我，还是也不想见月珊。新婚没过多久，他就又去了军营，只是临走时叫人给我捎了不少字帖，却是一句话都没有留。
　　他还没忘了我练字的大业，但是他这个老师本人，却明目张胆地旷了工。十四阿哥跟着八阿哥实习，也不知去了哪里，就连十阿哥都不在京中了，我这偏殿里的客人，就只剩了九阿哥和四阿哥。
　　九阿哥不知又在哪里发了财，又开始往我这儿送东西。他用上等的锦缎，给我做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