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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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扎克传-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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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埃曹尼亚回来,停留在德勒斯登时同样的残忍而漠不关心,同样的缺乏纯
正的忧虑。

她的态度可以从她那时写给女儿的家书中难以否认地证实。她快乐天真
地闲读珠宝,花边或衣服,我们很难从那里找到一行对她快死的表示真诚恳
切的焦虑的话语。即使到了现在她还用他拿笑话来取悦她一家人时人家给他
加上的绰号来指称他:

“玩艺儿到达这里的时候比任何时候身体都要糟糕,他已经不能走路,
却发出衰弱的痉挛了。”

见到他的人们都确信他的死期临近了,他自己却拒绝相信。别的人只看
到死的必然性,但他那乐观主义却认为有复原的希望。他习惯于嘲笑困难,
让不可能变成可能,他并未放弃他的挣扎。他偶然嗓音有些好转时,他便聚
集他衰减的力量,和一位客人谈话,表示他有信心不久便可再次走路,讨论
政治问题,正如说服自己一样去说服别人,他还保留着他老当益壮的精力。
最终,以前的精神的火焰甚至随时有可能迸发出来。

仲夏以前,医生们公布了他们的诊断书。路易大夫,拿克加尔大夫,卢
大夫和福基埃大夫四个医生联合诊断的报告书详细清晰地说明现在他们只能
设法缓解他的痛苦,偶尔地给他加一点轻微的麻醉剂。至于别的方面,他们
都似乎觉得毫无希望了。巴尔扎克自己也开始发愁了。他悲痛不能完成《人
间喜剧》,又讲他死后他的著作将会发生的情况。他逼迫拿克加尔大夫明确
地告诉他他还能活多久,并从他老朋友的脸上得到了答案。有人曾传播过这
样一个故事,也许是真的,据说当他思想混乱时,他曾呼换过他在《人间喜
剧》中用来说明科学奇迹的毕安仓·霍拉斯的名字:“假如毕安仓在这儿的
话,他一定会救我的!”

死亡的程序飞快行进着。维克多·雨果曾经在他的回忆录中描写他最后
一次访问将死时巴尔扎克的情形:

“月光透出了云块。我拉响了门铃。街上没有一个人。没人应门,于是

我第二次拉响了门铃。门开了,一个手中拿着一枝蜡烛的女仆走了出来。‘您
要看谁呀,先生?’她在哭泣。我报上了姓名,他便带我走进了客厅,那儿
有德·安几尔·大卫雕刻的云母石的巴尔扎克的大半身像,放在壁炉对面的
支柱上面。在房子中央的一张装饰富丽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灯,桌子的腿是六
只包金的趣味高雅的小雕像。另外一个同样哭泣的妇人进来说道:‘他快要
死了。太太已经回房休息去了。从昨天开始,大夫们就不管他了。他左腿上
受了伤,伤口上都生了蛆。大夫们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说水肿令他的心脏变
成脂肪,他的肌肉和皮肤都变成了脂肪,因此没有办法钻孔放水。一个月之
前,他碰在一个家具的突出的修饰物上,。。今天早上九点钟开始,他就没
有讲过话。太太派人去请了位牧师来给他举行临终涂油仪式。他做了一个头
势,表示他知道了。一个钟头以后,他向他的妹妹德·苏维尔夫人伸出了手。
十一点开始,他的喉咙开始发出一种急切的响声。恐怕他活不过晚上了。假
如你要的话,我给你找德·苏维尔先生来。他还没有睡觉呢。’那妇人走开
了,于是我等了一会儿。微弱的光线照在客厅的家具和挂在墙上的霍尔邦恩
和波尔布斯的图书。云母石的半身像发出光亮,似乎是这位将死的人的灵魂。
一种除臭似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屋子。德·苏维尔先生的到来,证明了女仆告
诉我的所有的话。

“我们沿着走廊走过去,踏上一只饰着丰富的艺术品,花瓶,雕像,图

书和珐琅的盆子,铺有红色地毯的楼梯,经过了另外一个走廊,我注意到有

一扇开着的门。我听到一阵不祥的,响亮的,急切的声音。我们来到巴尔扎

克的卧室。他的病床在房子正中。那是桃花心木做成的床,床头床脚有预备

移动病人的皮带和横棍。他躺在床上,头靠在枕头堆上,这堆中还有从睡椅

上拿来的大马色布的垫子。他的面孔是紫色的,甚至可能说是黑色的,向着

右边斜去。他没有刮胡须,头发是灰色的,并剃短了。他睁眼凝视着。我只

看到他的侧面,他很像是皇帝①。一个老妇人(他的母亲),一个护士和一个

仆人站在床的两边,门边的柜子上点着一盏灯,床后的桌子上点着另一盏灯。

一对银杯放在茶几上。护士和仆人惊恐地站着倾听他那急切的临死的声响。

床边的明亮灯火照着挂在壁炉附近的一个含笑的面容活泼的青年人的画像。

床上吹来一股强烈的催人欲呕的气味。我翻开被窝,抓了他的手。他满手的

汗珠。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但他并未握我的手。。。

“护士告诉我:‘他天一亮就会死。’我下楼时,大脑中已带走了一幅
活生生的图像。穿过客厅时,我又看到那只没有感觉的,静立不动的精制的
半身像,并从那里放出空泛的光辉,对于这我难以不在死和不朽之间作个比
较。”

巴尔扎克在一八五○年八月十七日夜里十点半钟与世长辞。他的妻子早

已回到她自己的房中去了,只有她母亲是唯一在场的人。他的死是很凄凉,

很孤单的。

葬礼定于同月二十二日,纪念仪式则在圣鲁尔·菲力礼拜堂举行。他的
尸体在倾盆大雨中被送往墓地。当然他的妻子并不了解他的内心,因为除雨
果之外,还有亚历山大·仲马,巴洛兹部长和圣提一柏夫来执绋。巴尔扎克
并没有和这三个人中任何一个有过亲切的友谊。圣提一柏夫曾是他最恶意的
敌人,是他所真正怀恨的唯一的敌人。墓地选在巴尔扎克喜欢的地方拉齐士


皇帝,此处指拿破仑。

墓园。他的拉斯迪额(巴尔扎克的小说中的人物)就是从那里窥探都城,向
巴黎挑战。正如别人所说的,唯一可以躲避债权人,寻找最后安息的家族,
这就是巴尔扎克最后的归宿。

维克多·雨果在他墓边宣读了他的悼词:

“我们刚刚下葬在墓地中的这个人是一个举国哀悼的伟人。。从此之
后,人们的眼睛不会向着统治者的面孔看去,却要向着思想家的面孔望去,
并且整个国家也将因为这个人的死亡而颤慄。今天,人民哀悼一个才子的死,
国家悲痛一个天才的陨落。巴尔扎克的姓名将会结合在我们这个时代流传给
后世的一条光亮的足迹之中。。

“巴黎由于他的逝去已经昏倒了。他是在回到法兰西以后没有几个月便
死了的。他感觉到将不久于人世,就像长途旅行的前夜,一个要来拥抱母亲
的人一样想要重新一次见到他的祖国。他的生命是短暂的,但这生命却是丰
富多彩的。这在工作方面要比在生活方面更为丰富。唉!这位勤奋的,惊人
的工作狂,这位思想家,这位哲学家,这位诗人,他曾在活着的时候经验到
一切伟人所有的充满斗争和风涛的生活。今天他已经安静地休息了。现在他
已经远离了仇恨和冲突。他在进入坟墓的时候,同样地登上了名声的殿堂。
自此以后,他将在远离我们头顶上聚集的乌云之上,在我们地上明星之间,
发射光辉。你们所有站在这里的人,你们不都很羡慕他吗?但是,不管我们
如何地为这个损失悲痛,都让我们接受这不幸的遭遇。让我们接受这不幸和
不幸的所有的悲惨残酷的意义。在像我们这样的时代中,伟大人物之死常常
会引起宗教的情绪穿过我们那消蚀于怀疑主义之中的精神,这也许是一桩必
要的事,也许是一件好事。上帝知道他所做的事,当他用高超的神秘如此地
冒犯一个民族,并且促使她去思考一下‘死亡’的归宿,在这里人人自由,
人人平等。当一个崇高的精神如此尊严地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久在人民之
上用肉眼所能看见的天才的翅膀而翱翔的人物,突然伸出另一只翅膀飞入一
个不可知的境界中去时,在我们心中只会产生真诚和严肃的思想。不!这并
未不可知的境界!就像我以前曾经在同样悲痛的机遇中所说的,就像我不厌
其烦地说的——这不是黑夜,而是光明。这不是结局,而是开端。这也不是
虚无,而是永生。你们听我说话的一切人,我不是说了真理了吗?像这一类
的坟墓才是‘不朽’的明证。”

这是巴尔扎克活着的时候从未有人这样说过他的。就像他小说中的主角
一样,他要从拉齐士墓园中出发去征服巴黎。

后记

天才在命运的迷宫之中

“一个天才,一个象巴尔扎克这样的天才。。”许多人都会被这本人物
传记的开篇之语所震慑,同时,它又充满了不尽的诱惑,迫使人们急切地撩
开天才的面纱。当人们身处于最后一页文字之中,无不为一个天才的殒落而
感到悲伤。没有一个作家能象巴尔扎克这台“写作的机器”不停地快速运转
着,也没有一个作家象他那样命运中充斥着激流、漩涡、暗礁和浅滩。他在
写作的旅途上马不停蹄地奔跑,同时他又在越过激流、漩涡、暗礁和浅滩,
写作中的巴尔扎克和命运中的巴尔扎克面对面地交锋了。。最后,他倒在他
写作的征途上。。人们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都真挚地希望天才一直在
他“个性创造世界”的过程中不断飞越和前进。但现实却迫使我们的巴尔扎
克离开了他的肉体,而我们所能看到的便是巴尔扎克那金属般坚强而光芒四
溢的灵魂,在他的作品中行走,生生不息。。

一个光芒四溢的金属般的巴尔扎克!

巴尔扎克的写作让人们想到在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对水的渴望,抑或
一个焦灼不安的汉子对女人和酒的期待。。巴尔扎克的写作是一种饥渴的写
作。写作中的饥渴象愈来愈浓的烈焰,驱使他成为一只写作的陀螺,在创作
的进程中越转越快。他快要成为一台机器,不,就是一台写作的机器——那
种不顾个人生命之危的进入状态的写作,以致最后,他因深夜写作和用大量
的咖啡刺激神经而导致了胃部损坏,以致最后他用来写作的手都不听使唤
了。。他太累了,他低下了过重的头颅。。而在写作的路途上,他永远是个
值得称道的义无反顾的作家,一个虔诚的宗教徒,一个坚强的现实主义战士,
一个执着于艺术的旷世奇才,一个只知行走而不知休息的旅行者。。他不停
地写着!他简直要疯了!他的写作状态让人们想到了文森特·梵高这位荷兰
画家,他们在创作的过程中都充满了一种激情,也饱含了一份饥渴。梵高有
时候一天要画十几幅作品,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世界“创造”出来的念
头太强烈、太饥渴了。巴尔扎克同样如此,他写作的速度是惊人的。他仿佛
不在是写,而是在说,因为“说”比“写”更快地表达了他丰富的内心世界
和思维轨迹。巴尔扎克的小说就是这样急不可待地“说”出来了。

但是,事实上,巴尔扎克想“说”自己的小说的时候,现实却将巴尔扎
克的“嘴”给捂住了,他欲“说”而不能,他成了现实的阶下囚。迫于生计,
巴尔扎克不得不与“魔鬼”书商签订“卖身契”,他必须在很源的时间内完
成书商交给他的任务,写出那些能够赚钱,能够迎合读者市场的乌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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