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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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 第2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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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捆起来!”恭王喝道,“送宗人府。”

这又不是用家法来处置了,送宗人府是用国法治罪,即令有人从中转圜,但国法到底是国法,不能收发由心。善福看事情不但闹大,而且要闹僵,所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一部分柳堂死谏第39节惇王行法(2 )

他还不曾开口,恭王又是大吼:“怎么?你又要卫护他?”

“奴才不是敢于卫护大爷。”善福答道,“福晋临终以前交代,说是大爷年轻不懂事,王爷怎么责罚他都可以,就别闹出去,教人看笑话。福晋的遗嘱,奴才不敢不禀告。”

“哼!”恭王重重地冷笑,“你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咱们家的笑话?”

善福不作声,只是磕了个头。

“去啊!”恭王跺脚,“都是你们护着他,纵容得他成了这个样子。”

“王爷息怒。”善福劝道,“一送宗人府,就得出奏,惊动了宫里,怕不合适。听说西佛爷这几天刚好了一点儿,惹得西佛爷生了气,怕有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无非是说王爷不该惹西佛爷生气、添病。”

这是莫须有的揣测之词,但此时无法辩这个理,恭王只是指着载NFDA7 的鼻子,细数他的种种顽劣。越说越气,走上去就踹了一脚,气犹未息,又摔茶碗、摔果碟子,口口声声:“叫他去死!早死早好!”

于是善福一声招呼,屋子外面的王府官属、下人,都走了进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替载NFDA7 求情。最后有人在窗外通报:“大奶奶来了!”

进来的是载NFDA7 的妻子,脸儿黄黄的,眼圈红红的,一进来便跪在载NFDA7身旁,低着头说:“总是儿子媳妇不孝,惹阿玛生气,请阿玛责罚。”

“起来,起来!与你不相干。”恭王对儿媳是有歉意的,跺脚叹惜,“他一点儿不顾你,你还替他求情。不太傻了吗?”

载NFDA7 的妻子,擦一擦眼睛答道:“奶奶在日常叫我劝大爷收收心,儿子媳妇没有听奶奶的话,都是儿子媳妇不好,阿玛别罚他,只罚我好了。”

“唉!你这些话,说的全不通……”

“回王爷的话,”善福趁势劝道,“以奴才的意思,把大爷交了给大奶奶,大爷如果不听劝,那时再请王爷家法处置。”

“那有什么用?”恭王向儿媳说道,“你先起来。”

一面说,一面管自己走了进去。旗人家的规矩大,“老爷子”没有话,载NFDA7还是得跪着,NFDA7 大奶奶虽可起身,但丈夫如此,便得陪着跪在那里奇書网,这时候就要“仰仗”善福了。

当然,这是用不着载NFDA7 开口的。善福很快地跟在恭王身后,到了那间庋藏端砚碑帖,题名“石海”的书斋,他用惴惴然带着谨慎试探的声音问道:“让大爷起来吧?”

恭王不作声,坐下来皱着眉只是眨眼。好久,用怨恨的声音说道:“你们当然早就知道了,怎么早不告诉我?”

“怕惹王爷生气,谁也不敢多嘴。”善福又说,“奴才也苦苦劝过大爷,大爷说:人不能没有良心。”

“这,”恭王诧异,“这叫什么话?”

“那位奎公爷,窝囊得很,奎大奶奶嫁了他也委屈,自愿跟我们大爷。就为了这一点儿情分,大爷不忍心把她送回去。”

恭王有些啼笑皆非,“这叫什么有良心?”他忍不住申斥,“就因为你们附和他这些个歪理,才把他惯成这个样子。如今五爷都说了话了,这下好,看你们还能怎么回护他?”

“回王爷的话,”善福踏上一步,低声说道,“与其让人家来管,不如咱们自己来处置。”

“怎么个处置?”

“不说让大爷收收心吗?奴才的意思,不如把槐荫书屋收拾出来,让大爷好好儿念一念书?”

“哼,他还能念书?”

虽在冷笑,意思却是活动了,于是善福紧接着劝了一句:“就这么办吧?”

恭王想了一下,很快地说:“把槐荫书房安上铁门,锁上了拿钥匙给我。”

“不必那么费事吧?”善福微微陪笑着,“派人看守也就是了。”

“不行!”恭王断然拒绝,同时提出警告,“你们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以为过几天,就可以把他弄出来。起码得锁他个一年半载,让他好好儿想一想,他自己有多可恶?”

善福深知恭王的性情,到此地步,多说无用,便退了出来,扶起载NFDA7 ,说了预备将他禁闭在书房里的话,又安慰他:“大爷,你可别心烦。等过了这一阵子,包在我身上,把大爷给弄了出来。”

载NFDA7 不答,掉头就走,回到自己书斋,闷头大睡。善福便找了府里的“司匠”来,在槐荫书屋的月洞门上,安上一道铁栅门,另开一道小门,供下人进出,然后由NFDA7 大奶奶安排衾枕卧具,日用什物,又派定了四名小厮,带着载NFDA7 养的一只猴子两条狗,陪他一起“闭门思过”。一日三餐,另外两顿点心,亦都由NFDA7 大奶奶亲自料理,派丫头送到书房。载NFDA7 一年到头无事忙,难得有此“机会”落个清闲,倒也能安之若素,惟一萦怀的,只是不放心奎大奶奶。

“奎大奶奶倒真有志气。”有人隔着铁栅门告诉他说,“她说什么也不肯回家,愿意守着大爷。”

这对载NFDA7 来说是安慰,却益添怅惘,同时也起了“破壁飞去”之想。但善福和他的亲信,却很冷静地看出来,奎大奶奶的一片痴情,对载NFDA7 的处境,有害无益。

“大爷,”善福问他,“你想不想出去?”

“废话!”

“我也知道大爷想出去。天天替大爷想办法,想来想去想不通,只为有个人挡着路。”

“谁啊?”载NFDA7 不解,“怎么挡着我的路?”

“奎大奶奶。”善福答道,“她不肯回家,大爷就出不去。”

这道理是不难明白的。兆润那面,NFDA3 王已派了人跟他接头,许了他一些好处,可以无事,但奎大奶奶不肯回家,事情就不能算了结。即令他家宁甘委屈,忍气吞声,而恭王不愿载NFDA7 有这样一处外室,就只好仍旧把他关在书房里。

解释完了,善福提出要求:“大爷,请你亲笔写几个字,我跟她去说。不用多话,只要她体谅就行了。”

载NFDA7 犹豫着,一方面觉得善福的话有理,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做会伤奎大奶奶的心,内心彷徨,委决不下,只是大步蹀躞着。

“大爷,”善福低声说道,“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再说。”

这一下提醒了载NFDA7 ,原是权宜之计,只要出了槐荫书屋,依旧可以秘营香巢,双宿双飞。九城之大,何处不可以藏身?只要自己行踪检点,不愁败露。

于是,载NFDA7 欣然同意,亲笔写了一封信,大致是说,受严父督责,复以格于实情,奎大奶奶如果不肯回家,事不得解。务必请她体谅,不要坚持己见,等他恢复了自由之身,自然可以再谋团聚。

信是写得很好,但善福另有打算,说“眼前好歹先顾了自己”,是骗载NFDA7的话。善福倒是耿耿忠心,不但要解他的近忧,而且也为他作了远虑,一了百了,不容他再跟奎大奶奶藕断丝连。

第一部分柳堂死谏第40节香消玉殒(1 )

“奎大奶奶,你也得为我们大爷想一想。你害得他还不够吗?如果说,你真的能跟我们大爷过一辈子,倒还有可说,无奈那是办不到的事。你别只顾你自己痴心妄想了!请回去吧!这么赖着不走,害了大爷,也害了你自己,何苦?再跟你说句实话,咱们大爷是决不会再要你了,为你,惹了那么大一场祸,你想想他还敢招惹你吗?就敢,王爷不许,也是枉然。”

这番话说得太重了。善福只是要把她激走、气走,所以措词不留余地,他没有想到奎大奶奶受得了、受不了。

于是,等善福一走,奎大奶奶流着眼泪,检点载NFDA7 送她的首饰玩物。小云见她神色有异,不免害怕,怯怯地来探问究竟。

“大奶奶,”她问,“你这是干吗呀?是不是拾掇拾掇东西要回家了?”

“哪儿是我的家?我回到哪儿去?”奎大奶奶容颜惨淡地叹口气,“咳!叫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这是说无颜见兆奎的家人。小云也知人事了,自然能了解奎大奶奶的处境。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不明不白地离了夫家,如今又不明不白地投奔了去,即使全家上上下下都不说,自己走到人面前,总觉得欠下人家什么,抬不起头来。这当然不能回去。

但是,NFDA7 大爷家可不要她了,小云在想,何不回娘家呢?这样转着念头,不由得就问了出来。

奎大奶奶叹口气,欲言又止,因为这话跟小云更说不明白。娘家在四川,路远迢迢且不说,做下这种丢脸的事,父兄不谅,嫂子讥讪,惟一能谅解的亲娘,却早就故世了。回娘家的滋味,怕比回夫家更难消受。

“唉,你不懂。”她摇摇头,“你睡去吧,别来烦我。”

听这么说,小云不敢再打搅,管自己睡下。一觉醒来,已是五更,旗人家都起得早,怕自己失聪,耽误了伺候大奶奶起身,慌慌张张赶了去,推开门一看,吓得灵魂出窍,奎大奶奶的身子悬在床栏杆上。

“不得了啦!”

厉声一喊,惊动了护卫仆妇,纷纷赶来,只见小云面无人色,然后放声大哭,一只手只朝里指。等把奎大奶奶解了下来,身子已经既冷且僵了。

“出这么个纰漏!”善福跌脚,“这下越发闹大了!”

这件事还不敢告诉恭王。善福自知闯了祸,一急倒急出一个主意,到马号里去挑了一匹快马,骑上了直奔宗人府找左司理事官麟俊。

宗人府分左右二司,分掌左右翼宗室、觉罗的谱牒,登录子女嫡庶;生卒婚嫁,官谥名爵;审核承袭次序,权力甚大。兆奎属于正白旗,归左司该管,这就是善福要来找麟俊的缘故。

听罢究竟,麟俊口中“啧、啧”出声,“我早就知道要出新闻。府里的事,我们不敢管,兆奎自己又不言语,我们更乐得不管。如今,”他摇摇头,“出了人命就麻烦了,只怕想管又管不了啦!”

“我也知道麻烦。”善福请个安,“四爷,全在你身上了。等办妥了,我再跟王爷去回。”

一听这话,麟俊精神一振,料理了这场麻烦,恭王一定见情。别人要想找这么个巴结的机会还找不到,自己为何反倒往外推?

于是他拍着胸脯说:“好吧,谁叫咱们交情够呢?都在我身上了。”

善福大喜,“四爷,”他问,“我这儿该怎么办呐?”

“你那儿就不用管了。”麟俊又说,“只把那个小丫头带走,好好儿敷衍着,省得她多话。”

善福会意,这是装糊涂的办法,只把小云带走,一问三不知,麟俊就好从中耍手腕了。

果然,麟俊另有一套手腕。首先拜访兆奎,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奎大奶奶回娘家去了。奎公爷,你怎么不派人来报一下儿啊?”

兆奎叹口气:“哪里回娘家了?她娘家在四川。”

“那么上哪儿去了呢?”

奎大奶奶的行踪,教做丈夫的,如何说得出口?兆奎人又老实,不善支吾,涨红了脸,好半天才答了句:“我们家的那一档子丑事,麟四哥,你还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麟俊装得极像,加重了语气说,“我真不知道。”

“这么件事,你都不知道!”兆奎迟疑了一会,唤来在廊上伺候的郝顺,“你把大奶奶的事跟麟四爷说一说。”

来的郝顺不厌其详地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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