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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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 第2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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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李鸿章便有把握,崧骏一定会附和其议,力赞其成。

※   ※※

同一天还有一道紧要上谕,就是设立海军衙门,为预先所计议的,特派醇王总理海军事务,“所有沿海水师,悉归节制调遣”。

在醇王总理之下,有两会办、两帮办,满汉各半。会办是奕劻与李鸿章,帮办是正行旗汉军都统善庆与还在伦敦、尚未交卸出使大臣职务的兵部右侍郎曾纪泽。懿旨中又特别宣示:北洋精练海军一支,着李鸿章专司其事。

上谕一下,李鸿章第一件事是呈递谢恩折子,同时也要预备召见。这就必得跟醇王先见一次面,估量慈禧太后可能会问到的话,商量应该如何回答。那知他未到适园,醇王先就送了信来,说这天上午,慈禧太后召见军机,曾提到驻德使馆有人来信,指控李凤苞订船的弊端,迫不得已,只有由总理衙门将王咏霓的来信,送交军机呈递。同时又面奉懿旨:

下一天召见李鸿章。

接到这个信息,李鸿章暗暗心惊。不想小小刑部主事的一封私函,竟会上达天听,倘或因此惹起风波,阴沟里翻了船,才是丢人的大笑话。

所幸的是,王咏霓的原信,张荫桓已觅来一个抄本,找出来细细参详,还有可以辩解之处,比较放心了。不过为了表示问心无愧,要出以泰然,醇王那里,反倒不便再去,免得他疑心自己为此事去探听口气。因而只写了一封回信,提到李凤苞之事,说他亦非常诧异,如果真有弊端,李凤苞就是辜恩溺职,应该严办。

※   ※※

到了宫里,才知道内奏事处已传懿旨:李鸿章与醇王一起召见。两人匆匆见面,谈不到几句话,已经“叫起”了。

进殿先看慈禧太后的脸色,黄纱屏掩映之下,不甚分明,只听得慈禧太后微微咳嗽,声音发哑而低,李鸿章凝神静听,连大气都不敢喘,真有屏营战兢之感。

“办海军是一件大事。”慈禧太后闲闲发端:“史书上说的‘楼船’,那能跟现在的铁甲船比?将来等船从外洋到了,你们都该上去看一看才好。”

“是!”醇王答说:“船一到,臣就会同李鸿章去看。”

“这倒也不必忙在一时,总先要操演纯熟了,才有个看头。

这三条铁甲船,派谁管带?“

这下该李鸿章回答了:“原有副将刘步蟾他们二十多个人,派到德国,一面照料造船工程,一面学习驾驶、修理。这一次帮同德国兵弁,驾驶回国,等他们到了大沽口,臣要详细考查,再禀知醇亲王,请旨派定管带。”

“德国兵弁把船开到,自然要回国。咱们自己的人,接得下来,接不下来呢?”

“一时自然接不下。臣跟醇亲王已经商量过,酌留德国兵弁三两年,把他们的本事都学会了,再送他们回国。”

“可以。”慈禧太后拈起御案上的一封信,扬了一下:“有人说,镇远的工料不及定远,造价反而贵了。这是怎么说?”

“镇远铁甲厚薄,一切布置,都跟定远一样,不同的是,定远水线之下,都是钢面铁甲,镇远的水线之下,参用铁甲。这因为当时外洋钢价,突然大涨,不能不变通办理。当时奏明有案的。”

“济远呢?”慈禧太后将信往外一移,“这个王咏霓来的信,你们看看!”

于是醇王先看,看完不作声,将信随手递给李鸿章,他假意看了一遍,恭恭敬敬地将原信缴呈御案,方始不慌不忙地分辩。

“王咏霓是亲眼目睹,臣还没有见过济远,不知道王咏霓的话,说得对不对?不过,他说济远不能跟定远、镇远一起回国,似乎言过其实,如今济远已经跟定远、镇远一起东来了。”

“我也觉得他的话,不免过分,可是也有说得有理的。”

“是!”李鸿章答道:“济远是一条快船,当时是仿英国的新样子定造的,因为是头一回,有些地方不大合适,臣亦早已写信给曾纪泽,托他跟许景澄商量,新订的两条船,尽力修改图样。总之,好的地方,务必留着,不好的地方,务必改掉。”

“原该如此。不过,如今既有这么许多毛病,只怕枝枝节节地改也改不好。七爷,你看,是不是打个电报给他们,那两条新船先缓一缓,等事情水落石出了以后再说?”

“这,”醇王转脸,低声问道:“少荃你看呢?”

李鸿章想说:“两条新船已经跟人家订了建造合同,付过定洋。如果缓造,要赔补人家的损失,太不合算。”这几句话已到口边,发觉不妥,就不肯出口了。

“皇太后圣明,理当遵谕办理。”

“那就这样办了。”醇王答说,“臣回头就发电。”

“李凤苞这个人,”慈禧太后看着李鸿章问,“他是什么出身?”

“他是江苏崇明的生员……。”

李鸿章奏报李凤苞的简历:此人精于历算测绘之学,为以前的江苏巡抚丁日昌所赏识,替他捐了个道员,派在江南制造局当差。曾主办吴淞炮台,绘制地球全图,还译过许多声光化电之书,在洋务方面颇有劳绩。

光绪元年丁日昌当福建巡抚,兼充船政大臣,特地调李凤苞为船政局总考工。以后遣派水师学生留学,由李凤苞充任监督,带领出洋。

光绪四年继刘锡鸿为驻德国使臣,以迄于今。

“李凤苞对造船,原是内行,而且在外洋多年,洞悉洋人本性。不过,臣与他本无渊源,只觉得他很干练,操守亦还可信。而况他是朝廷驻德的使臣,这几年既然向德国订造铁甲船,臣自然委托他经理。”

这是李鸿章为自己开脱责任。慈禧太后懂他的意思,点头说道:“原不与你相干。将来等船到了,有没有象王咏霓所说的那些情弊,当然要切切实实查一查。你也不必回护他。”

最后这句话颇见分量。李鸿章诚惶诚恐地答道:“臣不敢!”

“七爷!”慈禧太后遂即吩咐:“你就传话给军机拟旨吧!你一个,李鸿章一个,”她想了一下又说:“再派奕劻。就是你们三个,会同去查。”

这重公案,到此算是有了处理的办法。虽然面子上不甚好看,但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醇王与奕劻都可以讲得通。倘或交都察院或者兵部,甚至刑部查办,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不容易了。

“李鸿章!”慈禧太后谈到一件耿耿于怀的事,“蚕池口的天主教堂,那么高!西苑的动静,都在洋人眼里了。实在不大妥当。六月里,神机营找过一个英国人,他上了一个条陈,说有法子让他们迁走。这件事别人办不了,你得好好费心。”

李鸿章在天津就听说过此事,料知责无旁贷,也约略思量过应付之道,此时自然毫不迟疑地应承:“皇太后请放心!

臣尽力去办,办妥为止。“

这个答复简捷痛快,慈禧太后深为满意,转脸对醇王说道:“你就把那个条陈交给李鸿章吧!”

※   ※※

等李鸿章回到贤良寺,总理衙门已将条陈送到。上条陈的英国人叫敦约翰,十年前曾由英国公使威妥玛介绍,与李鸿章见过一面。在他的印象中,此人谨慎能干,颇可信赖。因此,李鸿章对他的条陈,相当重视,急着要看。

原本是英文,由北洋衙门的洋务委员伍廷芳,连夜赶译成中文。接着便将敦约翰约了来,当面商谈。

“你为北堂所上的条陈,我已经看到了。今天要跟你细细请教。”

等伍廷芳译述了李鸿章的话,敦约翰答道:“神机营有个姓恩的道员,是我的朋友,他来跟我说:北堂建在内城,邻近宫殿,大不相宜,能不能把这个教堂拆掉?我告诉他说,拆教堂这件事,亵渎宗教,是极大的忌讳,切不可鲁莽。他请我想办法,我考虑了好久,认为只有一个办法或者可行,就是在京城里,另外找一处大小相称的地方,照北堂原来的规模,新造一所教堂,作为交换。恩道员就请我写一个书面文件,拿走了。”

“原来如此!”李鸿章问道:“北堂现在由谁主持?”

“是意大利人,名叫德理雅布,我也认识的。”

“属于那个教会?”

“属于法国的教会。”

“拆北堂一事,跟德理雅布交涉,行不行?”

“不行,不行!”敦约翰连连摇手:“以前的主持叫都乐布理斯,秉性和平,有勇有谋,跟他商量,或者可以成功。现在的这个德理雅布,是去年都乐布理斯去世以后,由宣化府调来的。此人胆小,没有主见,跟他商量,一定大为张皇,反而误事。”

“那么,”李鸿章问:“跟法国公使商量呢?”

“更加不可以。法国一定会从中作梗,无济于事。”敦约翰说,“这件事如果希望成功,只有派人到巴黎,与北堂所属教会的会长商量,得到他的许可,法国公使就不会再阻挠了。”

敦约翰在条陈中,曾经自告奋勇,所以李鸿章问他:“如果请你去,你是英国人,怎么能办得通?”

“我虽是英国人,但是我信奉天主教,以教友的资格,代表中国去交涉。”

“如果请你代办,你这个交涉,预备怎么一个办法?”

“第一,”敦约翰说,“要请中国政府给我一份委任书,作为凭证;第二,我到了巴黎,先要联络几位有声望的人士,请求他们协助;第三,见了法国天主教会的会长,我预备这样说……。”

敦约翰的说词是:天主教在中国传教,一向受到优待保护。如上年中法失和,兵戎相见,而法国教士受中国政府保护,照常传教,并未驱逐出境。这种格外体恤的恩惠,不可忘记。

北堂的建制过高,下窥宫廷,依照中国的习惯,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现在中国政府愿意另外拨给一方基地,并负担建筑新堂的费用,这是情理两得之举。如果接受中国政府的要求,中国政府还可以特颁上谕:凡在中国传教的外国人,只要安分守己,不犯法纪者,各省督抚一律保护,不准欺侮。

“我想,”敦约翰说,“大致照这样的说法,应该可以征得同意。然后,我再转到罗马去见教皇,事无不成。现在唯一的顾虑是,法国天主教会会长,虽然同情中国的要求,但怕他不敢作主,要跟法国政府去报告。那一来就麻烦了。”

“是啊!倘或如此,你又有什么应付的办法?”

“或者可以请英国驻法公使出面斡旋,不然就请德璀琳协助,由他跟北堂主持、法国公使去关说。这只有见机行事,到那时候,我会从巴黎直接跟德璀琳密电商议。”

德璀琳是德国人,现在是中国的客卿,担任天津海关税务司的职务。李鸿章知道敦约翰跟他有很深的交情,认为办法相当切实,决定接纳。

“敦约翰先生,”李鸿章问道:“如果请你代办,往还要多少日子?”

“总得五六个月。”

“费用呢?”

“旅费估计要五千银元。”

李鸿章点点头表示同意。灵机一动,随又问道:“我中国遇有天主教传教案件,向来是跟法国交涉。如果你能见到教皇以及教廷外务部,那么日后如有传教案件,不经过法国,直接跟教廷打交道,可以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中国果真有这样的意思,教廷一定非常欢迎。”敦约翰说,“近来我听各地天主教士说,中国待教士相当厚道。可是传教案件,一经法国公使总理衙门交涉,往往节外生枝,插入其他事故,多方勒索,使得中国政府误会天主教士难以相处,这决不是教廷的本意。如果中国能派一位公使,常驻教廷,教廷亦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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