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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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 第3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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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

念到这里,启秀停了下来,徐桐亦睁开了眼睛,颠头簸脑地念道:“‘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好,好!说得真透彻。”

连文冲脸上象飞了金一样,屈膝谦谢:“中堂谬赏!感何可言?”

“确是好!”徐桐颇假以词色,“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足下已有一于此了,前程无量,老夫拭目以俟。”

“中堂过奖!”连文冲又请了个安。

“你请回吧!”启秀说道:“稿子很好,不过,不知道那一天用。你回去先不必跟同事提起。”

“是,是!”连文冲答应着告辞而去。

于是启秀跟“老师”商量,两人的主意相同,这个稿子应该立即送请端王过目。

到得端王府,只见庄王、载澜都在,一见启秀,端王很起劲地说:“来得好,来得好,正要派人去请你。”

原来,端王正在草拟改组总理衙门的名单。除了廖寿恒以外,其余都无所更易,不过要加几个人,第一个便看中启秀。道理很简单,以军机大臣兼总理大臣,可得许多方便。而军机大臣未兼总理大臣的,只有荣禄与启秀,荣禄跟端王不是一路,端王亦知还无法驾驭荣禄,那就只有启秀一个人入选了。

“我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办洋务……。”

“不是让你办洋务。”载澜抢着打断启秀的话,“是请你想法子去制夷。”

“喔,喔,”启秀答说:“反正如今是端王爷管总理衙门,我秉命而行就是了。”

“对了!”载澜又加上一句:“别理老庆。”这是指庆王奕劻。

“你看,”端王问道:“再加两个什么人?”

启秀举了好几个名字,彼此斟酌,决定保荐工部右侍郎溥兴,内阁学士那桐,此人的父亲,就是咸丰戊午科场案中处斩的编修浦安。肃顺被诛,科场案中被刑诸人,都被认为冤屈,所以那桐颇得旗下大老的照应。而那桐本人是立山一流人物,极其能干,在工部当司员时就很红,提起“小那”,无不知名。他的手面亦很阔,载澜很得了他一些好处,所以特意荐他充任总理大臣。

拟定名单,再看宣战诏书的稿子,端王亦颇为满意,交代仍旧交连文冲保存备用。同时关照启秀,通知溥兴及那桐,第二天一早到朝房相见,等改组总理衙门的上谕一下来,立即就到任接事。

※   ※※

由于端王有命,总理衙门对外的交涉,事无大小,必须通知启秀,因此,他这天从上午十点到任视事以后,就无片刻空闲,各国的电文、照会与因为义和团焚烧教堂,擅杀洋人及教民的抗议,接二连三地都送到启秀那里。紧要事务,由章京当面请示,而启秀却要先请教属员,过去如何办法,有何成例?这一来便很费工夫了,直到下午五点钟,公事还只处理了一半。

“不行了!”他无可奈何地说,“只好明天再说了!”

总办章京叫做童德璋,四川人,劝启秀大可节劳,不须事事躬亲。正在谈着,有人来报,日本公使小村寿太郎来访,说有极紧要、极重大的事件,非见掌权而能够负责答复的总理大臣不可。

这使得启秀不能不见,因为如果推给别位总理大臣,无异表示自己并不掌权。可是,他虽不象他老师那样,提起“洋”字就痛心疾首,但跟洋人会面谈话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不免心存怯意。

他还在迟疑,童德璋却已经替他作了主,“请日本公使小客厅坐!”童德璋又说,“看俄国股的王老爷走了没有。”

“王老爷”是指“俄国股”的王章京,此人不但会说日本话,而且深谙日本的政情民风,非找他来充任译员不可。

启秀无奈,只得出见,只见小村面色凝重之中隐含怒意。为了“伸张天威”,启秀亦凛然相对,听小村“咕噜,咕噜”

地大声说话。

“大人!”王章京忧形于色地,“出乱子了!这,怕很麻烦。”

“怎么回事?”

“小村公使说:他们得到消息,英国海军提督薛穆尔,率领英、德、俄、法、美、日、意、奥联军两千人,由天津进京……。”

“什么?”启秀大声打断,“你说什么联军?”

“是英、德、俄、法、美、日、意、奥八国联军,由天津进京。”

“八国联军!”启秀大惊失色,“人数有多少?”

“两千。”

“噢!两千。”启秀的神色跟语声都缓和了,“怎么样?”

“由天津进京,听说到了杨村,因为铁路中断,不能再往北来……。”

“好!”启秀又打断他的话了,“铁路该烧,不烧就一直内犯了!”

正谈紧要交涉,他老扯不相干的闲话,这那里能做大官,办大事?王章京颇为不悦,故意敛手不语。

“请你往下说啊!”

“我在等大人发议论呢!”王章京冷冷地说。

启秀知道自己错了,但不便表示歉意,只说:“请你先讲完了再说。联军不能再往北来,以后如何?”

“日本使馆得知其事,派了一个书记生,名叫杉山彬去打听消息,坐车出了永定门,为董提督的部下,把他从车子里拖了出来,不由分说,当胸一刀。”

“死了没有呢?”

“自然死了!而且乱刃交加,死得很惨。”王章京说,“小村公使来提抗议。”

“他要怎么样?”

“首先要查办凶手,其次要赔偿。”

“查办凶手,那里去查?”启秀答说,“也许是乱民,不是甘军。”

“他们调查过了,确是董提督的甘军。”

“既然调查过了,很好!请他把凶手的姓名说出来,我们可以行文甘军去要凶手。”

这是非常缺乏诚意的答复,足以激怒交涉的对手。王章京知道这些顽固不化的道学先生无可理喻,只好据实转译,虽然语气缓和了些,仍旧使得小村寿太郎大感不满。不过启秀讲是讲的一条歪理,却很有力量,小村被堵得无话可说,铁青着脸,起身就走。

启秀想不到竟是这样容易打发!错愕之余,不免得意,“办洋务别无诀窍,”他居然是老前辈的口吻,“以正气折之而已矣!”说罢,摇头晃脑地踱了进去。

“啥子玩意!”童德璋打着四川腔,大摇其头,“自己找自己的麻烦嘛!”

“童公,”王章京悄然说道,“这样子做法很不妥。我看还是跟庆王去说一说。”

童德璋想了一下答说:“告诉庆王不如告诉荣中堂。我不便去,请你辛苦一趟。你跟荣中堂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和该战,早定主意,要和也要趁早,越迟越吃亏。”

※   ※※

荣禄正在接见聂士成派来的专差。前一天在杨村遭遇了英国军官薛穆尔所率领的八国联军,聂士成打算派兵拦截。与洋人对阵,所关不细,当然需要请示。电报打到保定,裕禄的回电只得八个字:“电悉,不得擅自行动。”很显然的,这是不准聂士成阻敌。

身为直隶提督,直隶境内有匪不能剿,有敌不能阻,要此军队何用?聂士成愤激不甘,决定退出杨村,料知跟裕禄请求无用,所以特意派专差到京,向荣禄陈述苦衷,要求调防。

“我知道你们大帅的委屈,”荣禄跟专差说,“你带我的话回去,就说我说的,无论如何要忍耐!我受的气,不比你们大帅少,日子也并不比他好过。人局总在这几天就会好转,杨村是个紧要口子,一定要守住。”

那专差很能干,一看要求被拒,不能光传达一句话,空手而回,决定代表聂士成明明白白请个示。

想停当了,便即说道:“回中堂的话,洋人现在因为铁路中断,怕辎重接济不上,暂时按兵不动,中堂交代守杨村,自然遵办。不过硬守就难免开仗,真要打起来,还得求中堂作主。”

这是要求荣禄支持。和战大计未定,他不敢贸然答应,只这样回答:“不要硬打!多设疑兵,虚张声势,先把洋人牵制住再说。”

“是!”专差又问,“团匪来骚扰呢?”

“把他们撵走就是。”

“如果团匪跟洋人打了起来,本军应该怎么办?”

这一问问得荣禄无以为答,既不能助义和团打洋人,更不能助洋人打义和团。想了好一会,含含糊糊地答说:“请你们大帅瞧着办。”

这是暗示可作壁上观,专差懂他的意思,却偏偏固执地说:“务必请中堂明示。”一面说,一面还屈单腿打了个扦。

荣禄无奈,只好这样答说:“以不卷入漩涡为上策。”

这就不能再问“倘或卷入漩涡又如何”了!专差满意地告辞。接着,荣禄接见王章京。

听他说完了小村公使为启秀所气走,以及启秀自鸣得意的经过,荣禄的脸色很凝重了。“这些事跟庆王回了没有?”他问。

“总办章京的意思,不如直截了当来回中堂。”王章京又转述了童德璋托带的话。

“多谢他关心。大局这几天就会好转。不过,象日本公使馆书记生被杀这种事,千万不能再有。”荣禄想了一下,决定抬举来客,将可以不必跟司官说的话说了出来:“明天一早,我要见皇太后切切实实劝一劝。总理衙门派了不该管的人去管,我亦知道你们各位的处境很艰难。国势如此,只有尽力而为,请你转告同事,忍辱负重,务必设法维持。我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过军务洋务是分不开的,各位的劳绩我知道,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会奏明上头,不教各位白吃辛苦。”

这番抚慰的话很有用,王章京一改初到时阴郁的脸色,兴兴头头地告辞而去。荣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颇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定定神将王章京及聂士成专差所谈的一切,细细回忆了一遍,觉得童德璋的话很有道理,要和趁早,越迟越吃亏。

和有个和法。大计虽已跟慈禧太后商量停当,做起来却不容易,因为阻力太大,非得谋定后动不可。因此,这天晚上特召亲信密谈。不谈还好,一谈令人气沮,听到的尽是坏消息。

“天津已经没有王法了!”樊增祥说,“我有个亲戚刚从天津逃回来,谈起来教人不敢相信,义和团肆无忌惮,令人发指。”

据樊增祥说:天津的义和团的架子,比亲王、郡王还大,路上遇到文官坐轿,喝令下轿,武官骑马,喝令下马,而且必得脱帽,在道旁肃立,如果不从,白刃相向。遇见穿制服的学生,指为奸细,乱刀砍死的,不知多少!

但是,天津义和团最仇视的还不是“大毛子”、“二毛子”,而是武卫军,因为吃了聂士成的亏的缘故。当然,这是张德成、曹福田的指使,他们造了一个说法,让喽啰们四处散布,说要灭洋人,非死三个人不可。一个是聂士成,一个是杨福田,一个是聂士成的得力部下,驻扎天津城府,号称“四门千总”的任裕升。因为这三个人的姓合起来是“聂杨任”,谐音为“撵洋人”,杀了这三个人,洋人就可以被撵下海了。

“据说聂功亭还受过辱。”樊增祥又说,“前几天聂功亭回天津,骑马经过河东兴隆街,遇见一百多义和团,操刀大喊:”聂鬼子,你滚下来,今天可让我们遇见了!你还想留下脑袋?‘聂功亭只带了四名马弁,一看势头不好,急急走避,差点遭了毒手。这一下,信义和团的,便有话说了。“

上将受辱,军威大损,荣禄颇有痛心疾首之感。然而朝廷的威信又何尝不受影响?他觉得义和团这种目无长上的情形,非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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