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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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 第3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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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高翁让陈某验明正身!”

似乎想到了什么,陈玄礼猛地抬了抬头,毅然抱拳道。

“这……”

高力士有些犹豫,他本遵了圣命要将贵妃的尸首连夜埋下,若是让这些丘八在雨夜中亵渎了娘娘的身子,他还有什么脸去见皇帝陛下?

见高力士犹豫不决,陈玄礼冷哼了一声道:“请恕陈某直言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绝不是陈某想看到的。但现在杨贼一门已经伏法,弟兄们已经犯下了以下犯上的大错,若是贵妃不死,弟兄们实在是不能替陛下效死力。如今之势将士安则陛下安,还请高翁以大局为重,让将士们验尸以安其心。”

“验尸,验尸,验尸!”

“验尸,验尸……”

此话一出,一直沉默的禁军纷纷挥舞着手中横刀、长枪齐声附和,一时声势震天。

“也罢,也罢。”

高力士显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望陈将军勿要亵渎了贵妃娘娘的遗体。”

陈玄礼微微颌首道:“这点高翁请放心,某也知道贵妃娘娘无罪,弟兄们这么做实在是无可奈何。待陈某验明正身后,高翁便可以让贵妃娘娘入土为安。”

“如此,陈将军便请便吧。”

高力士苦笑着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

“开棺!”

陈玄礼率着一众禁军上前,沉声吩咐道。

此言一出,立时便有数名禁军上前合力将棺板推开。

大雨滂沱,借着道道银色闪电,一众将士清晰的看到棺木之中静静躺着的那个全大唐最貌美的女子。

贵妃杨氏,拥倾国倾城之姿却于马嵬驿香消玉殒,实乃命也?

第五十六章 流火(六)

贵妃身死,杨氏尽灭,经历如同噩梦般的一夜后,翌日清晨大唐天子李隆基仍在高力士的搀扶下骑上了马匹。

也许士卒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马车已经在昨日禁军哗变的过程中被尽数捣毁。想不到有一日他李隆基竟要狼狈如斯的向西奔逃。

时也命也!时也命也!

国破家亡,自己这个皇帝做的也真是失败,自己现在这般样子,又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从马嵬驿一路西行,大军在一处背风的山原处再次停了下来。

李隆基微微蹙眉,朝前遥遥望去。

只见前方涌了数百名百姓,将将堵住了大军前行的唯一一条土路。

此时若想入蜀便要一路西行,翻越秦岭经汉中取蜀道而行,所以这条道是无论如何都要行经的。

“陛下啊,您千万不要西去吧!长安城中的宫室殿阁,是陛下您老人家居住的房舍;历代皇陵是陛下祖先的休憩之地啊;长安百姓,是陛下您的忠诚子民。如今,陛下却要抛弃我们,您抛弃我们,将会人心尽失啊!”

李隆基把缰绳扣在镶有金丝的马鞍上,默默沉思,犹豫不决。

百姓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人心易失啊,如果自己不顾一切地一意孤行,向西奔逃,那么会不会导致人心瓦解,社稷崩溃呢?

如今贵妃已经身死,杨氏一门尽被诛杀,若是自己再失去民心,那收复失地,平定叛乱便更是全然无望了。

但相较于这些,他更想活下去。经历过昨夜的禁军哗变他才意识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李隆基轻咳了几声冲身侧的高力士吩咐道:“元一,你且传旨让太子留下来替朕安慰劝说父老乡亲!”

说完,李隆基不再犹豫,立即带领大众冲出人群,催马向前。

目送一众人众渐渐远去,百姓们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如果说皇帝陛下是他们心中的擎天支柱,如今这个支柱却轰然倒塌,如何能不叫人唏嘘慨叹?

“留住殿下,如今陛下已经离开,我们一定要留住殿下!”

不知人群中谁突然说了一句,一众村民立时炸开了锅,纷纷拦到了太子李亨的马头前,争相劝慰道:“太子殿下啊,如今陛下他不肯留下,就让我们追随殿下吧!我们大伙儿一道辅佐殿下收复河山,还咱大唐一个朗朗乾坤!我们大伙儿一起东行讨伐叛贼,收回两京,把胡狗从大唐的地界儿赶出去!”

“对,我们誓死追随殿下,收复河山,把胡狗从咱大唐的地界儿赶出去!”

“对,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

一众百姓纷纷举起手中锄头镰刀响应着。

“殿下试想,如果您也执意与天子巡幸西蜀,势必使民心尽失啊!失民心者失天下啊,殿下您万不可犯错啊!安狗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靠的就是一股豪气,但他们起兵乃是谋反,处在道义的下风。若是殿下能够前往前线御敌,一定可以打压叛军的士气,最后叛军理亏气短,一定会分崩离析。”

李辅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李亨的身后,沉声提点着,如今的李亨便是一块璞玉需要有人雕钻指点,而他便乐于做这个人。

不多一会儿,太子周围就聚集了数千民众。

李亨一时有些犯难,虽然如今他已经成功铲除了杨氏一门,消除了登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但父皇毕竟还是大唐天子,若是自己顺从民意留了下来,父皇心中会怎么想?天下人心中会怎么想?

毕竟比兵戈更易杀人的是悠悠之口啊,便是大唐储君又如何?一顶不孝不忠的帽子扣下来,也能废掉你半条命!

“各位父老乡亲,非是孤不愿随大伙儿一道北上抗敌,但陛下年事已高,以高龄远幸蜀中,冒险犯难,身为人臣我怎能不侍候在陛下身侧尽孝呢?大伙儿且都回去吧,啊,且都回去吧!”

说完,李亨擦了擦眼角挤出的泪水,咬着牙一提缰绳,准备纵马西行以赶上走在前侧的李隆基。

“殿下,万万不可啊,事关江山社稷,请您务必三思而后行啊!”

建宁王李倓见李亨如此懦弱犹豫,心中又气又恼,急忙与宦官李辅国、鱼朝恩一齐围上前拦住太子的马头,劝谏道:“殿下,北上抗敌事关祖宗社稷,您不可为了尽小孝而置大孝于不顾啊。”

鱼朝恩也道:“太子殿下,小王爷说的不错,如今胡虏叛变,侵犯两京,中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此时殿下若不挺身而出救黎民苍生于水火之中,怕是无人可为了啊。”

他和李辅国、陈玄礼等人精心策划了这次叛变将一切前路替太子铺了好,这个时候太子竟然向后退?这不是把大伙儿往火坑里推吗?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成功便成仁,事情已经由不得太子了!便是为了他们这些死忠,他李亨也得拨转马头北上自立!

“殿下追随陛下前往蜀郡,看似可以避一时之祸,实则后患无穷矣。殿下试想,如果叛军趁势焚烧栈道,断绝蜀中与汉中的联系,则关中、中原的广大地域就等于拱手捧给安禄山那逆贼。人心一旦涣散,就不可能再聚。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违背民心,必将招致怨恨,请殿下三思。”

李辅国也背负着手走近李亨身侧谏言道:“此时叛军虽势头正盛,但毕竟烧杀抢掠不得民心。而殿下是国之储贰,是天槊正统,若是殿下登高一呼必会有千万民众响应。届时殿下依靠收拢募集的军队一路北山,召回在河北的郭子仪,李光弼大军对安禄山实行合围,不出半年叛军必溃散矣。”

李辅国的一番言论在情在理,李亨听后心情大为舒畅,也动了留下的念头。

这是皇长孙广平王李俶突然携六率将士跪倒在地请命道:“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收复两京挽狂澜于既倒。到那时,殿下再扫除大明宫中的灰尘,然后用盛大的銮驾向西迎接天子返回京师长安,岂不是大孝呢?成败在此一举。望殿下不要犹疑,早作决定,否则,人心尽失,就会大势已去!”

“请殿下早作决断,勿要犹豫!”

“请殿下早作决断,勿要犹豫!”

“请殿下早作决断,勿要犹豫!”

李亨被一众六率将领‘逼宫’的作法吓得不浅,竟是险些跌下马背。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李亨长叹了一声道:“今安贼屠戮中原,孤不忍见大唐百姓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原与诸位一道北上讨贼!”

此言一出,不论是东宫六率的将领还是周遭的百姓,纷纷痛哭流涕一齐顿首道:“殿下千岁千千岁,吾等必将誓死追随殿下,替殿下建下不世功业,将安狗赶出中原!”

李亨此刻也是被激的热血沸腾,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登基即位,百官朝拜叩首的盛况。他仿佛看到大唐诸军再自己的指挥下连胜叛军,一路收复失地将安禄山逼得自缢而亡。

他仿佛看到大唐在他的手中再度中兴,成为了寰宇内最昌盛的帝国。

自己等了这个机会二十年,如今它终于要到来了吗?

李亨单手挽着马缰,遥遥朝东望去。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那是懦夫才会说的话,他李亨偏偏要率众北上与安禄山扳扳手腕!

第五十七章 尚农(一)

六月底的天气实在是燥热不堪,不论你躲在何处,悬在天空正中的那轮毒日头都会毫不留情的炙烤着大地,炙烤着街头坊间、田边陇上的每一寸土地。

唐州城中紧邻南城的一间酒肆旁,掌柜薛贵搬着一张马扎蹲坐在店铺外向四周张望。抬头瞅了眼磨盘大小的日头,薛贵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此时已经到了正午,若是放到往日,食客酒徒怕早涌入他的酒肆,把店中本就不多的席位挤个满满当当,可现下大街上却连活人都不见一个,更别提有食客来吃酒了。

再这么下去,他这生意也不用做了,倒不如趁早扯下那匾额回家种田养老。

正自腹诽抱怨着,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薛贵随之猛然抬起了头。只见一股黄尘飘了过来,直呛得薛贵咳嗽不止。薛贵刚想开口骂娘,却看清了马上之人的身影,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立时压了下去,换做一副笑脸起身相迎。

“哎呦喂,这不是李将军吗,是什么风儿把您吹到小店来了?小可真是受宠若惊啊,快里面儿请,里面儿请!”

薛贵就是瞎了眼,也不会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谁,他可是如今这唐州城中的父母官李括啊!要不是他带着一万名江淮团练府兵入驻这一地段,这唐州周遭的地界儿不定怎么被胡虏糟蹋呢。

李括轻蹬了蹬马背一个纵跃翻下了马背随手将马缰丢给了薛贵。

“木子,木子,驴操的别他娘的睡了,快出来招待贵客。”

不久的工夫便有一个穿着坎肩儿,睡眼惺忪的少年走了出来。

“薛叔,唤我干啥?”

“嘿,你这个贼小子竟是睁眼说瞎话,没看到李将军来了吗,快替几位军爷把马牵了!”

“啊,原来是李将军来了!”

那被唤为木子的少年仿佛立时醒了机灵,挠了挠头呵呵一笑主动前去牵马。

“我说老薛,这才几日不见你的嘴巴又变甜了不少。你放心本将军绝不会少了你的酒水钱!”

李括显然心情不错,主动寻着薛贵打起了趣。

“看您说的,看您说的,我这不也是一时高兴嘛。”

薛贵随手将清风绑在拴马桩上,单臂相邀将李括一行人迎了进去。……

“死德子,快出来,三闺女你也出来,快些招待贵客哩!”

薛贵一边扯着嗓子喊着一边从柜里抱出两坛子好酒摆到了李括面前。他轻自在衣襟前擦了擦,嘿嘿笑道:“您这次来的急我都没有准备好,您也知道现在兵荒马乱的街上总共也没几个人。”

李括端起一碗溢满酒水的海碗,蹙眉道:“现如今还是这帮样子吗,那你这店可还开的下去?”

薛贵摊了摊手苦笑道:“还不就是那个样子,不过比您来唐州前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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