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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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大传-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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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

不讲医学讲仁学,不讲科学讲义气,心学的〃义和团〃味已出来矣。但他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同时也是最根本的办法。因为虽然已派了医生老人分行乡井,〃恐亦虚文无实〃。他认为根本的办法还是唤起道义的力量。用精神去战胜瘟疫。

这种道德感动法大约见了效果,瘟疫也不可能总再流行。不见再有类似的告示。这期间,他用更大的精力去解决行政问题。他搞了调查研究,访实了各乡的贫富奸良,用朱元璋定的老办法,慎重选定里正三老,让他们坐申明亭,进行劝导。同时他又发了一个告示,说:我之所以不放告,并不是因为病不能任事,而是因为现在正是播种季节,放告之后,你们牵连而出,误了农时,终岁无望。必将借贷度日,而且一打官司,四处请托送礼,助长刁风,为害更大。你们当中若果有大冤枉事情,我自能访出,我不能尽知者有乡老具实呈报。他们若呈报不实,治他们的罪。我为政日浅,你们还不相信我。未有德治先有法治,我不忍心。但你们要是不听我的,则我也不能保护你们了。你们不要自找后悔。

这回,震动了他们。来告状的有涕泣而归者。在乡下的有后悔胜气骂讼者。监狱日见清静。他还施行诬告反坐法,效果也很好。乱浑浑的局面结束了。〃使民明其明德〃的亲民治理法大见成效。

他调过头来,治理驿道,杜绝任何横征暴敛的行为。遍告乡民,谁以政府的名义去乡村私行索取,你们只把他们领到县里来即可,我自会处置。还移风易俗,杜绝任何神会活动,告诉百姓只要行孝悌,就会感动天地,四时风调雨顺。他上任的这一年,亢旱无雨,火灾流行。阳明象皇帝下罪己诏一样,说是由于他不称职,才获怒神人。并斋戒省咎,停止征税工作,释放轻罪的犯人。同时告诫全县百姓〃解讼罢争,息心火,勿助烈焰。〃他借此机会继续让人们安定团结,倒也罢了,若他真这么相信,便可以看出当时中国最有头脑的人的头脑了。他是真相信的,因为他还告诫乡民不要宰杀牲口喝大酒,触怒火神。这是和董仲舒一样的逻辑,难怪有头脑的人浩叹:独时光的流逝与中国无涉!他的一些务实性的措施则至少证明他是真与百姓同心同德的,真与百姓〃一体〃相连的。这绝对难得得很了。

他下令严防奸民因火为盗,勒令军民清出火道来。居民夹道者,各退地五尺,军民互争火巷,他亲去现场排板。有人说他偏袒军,他说你们太小瞧我了,军士亦我民也。他们比驻扎边疆的吃苦少一些,但也半年没口粮了。本官〃平心一视〃,对谁也不偏向。他还恢复了保甲制度以有效地控制盗匪的滋生和作乱。

更难办的是对付上边。上边一味的追加摊派的名目和数额,搞得民情汹汹,他这个县官实在是两头为难。他刚上任就碰到的那个麻烦事并没完。吉安府派人下来捉拿管

理征收钱粮的小吏。因为此地从来不出产这种东西,乡民怕成为〃永派〃才聚会请愿的。上上次就是几个主管的吏员赔了几十两银子了事,现在跟百姓要要不出来,再赔又赔不出了。不交,上边就来捉人。这成何事体?他给府里打了报告,请求减免。他的话说得很难听。他说单是岁办各种木材,炭,牲口,旧额不到四千两,现在增加到万余两,成为过去的三倍。其他公差往来,骚扰刻剥,日甚一日。再加上旱灾,瘟疫大作,比巷连村,多有全家而死者,幸存者又为征求所迫,弱者逃窜流离,强者群聚为盗,攻劫乡村,日无虚夕。上级若不宽免,将有可能激起大变。他很动感情的说:不但于心不忍,而且势有难行。我无法称职的完成任务。〃坐视民困而不能救,心切时弊而不敢言。〃〃既不能善事上官,又何以安处下位?〃他恳求当道垂怜小民之穷苦,俯念时事之难为,宽免此项目。要抓人,就立即将我罢免,以为不职之戒。我〃中心所甘,死且不朽。〃

这个人的风骨的确有过人之处。上下千载,象这样做官的不是没有,但也着实不多。明代固然比较多,但无耻之徒也着实多。王阳明考入仕版的中式文,就是论《志士仁人》,他是真诚的,把教养里的词藻当真的人,这样的人才能创立〃知行合一〃的理论体系。现在再回过头来看他的应试文真是用血写的:

所谓志士者,以身负纲常之重,而志虑之高洁,每思有以植天下之大闲;所谓仁人者,以身会天德之全,而心体之光明,必欲贞天下之大节。

承担纲常之重,〃节〃是根本。会天德之全,仰赖〃气〃之正大发用。不要官的人才能当好官;自然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好官。未必是上司眼中的好官。

他当官是汉代汲黯式的………〃卧治〃。基本上是足不出户,两拨千斤,抓住扼要问题,以点带面,攻心为上,感化优先,风流而治。但他还是觉得〃烦〃,不堪繁巨。也有人嘲笑他象大姑娘了。最后,他解嘲式的出来走走,也是到本地的风光区游览,寺院中小憩一下。这跟他的身体状况有关,也跟心态有关。他对尘世的繁华毫无兴趣。也没有一般当官即美的知觉系统。他总是焦虑,总难忘怀责任:〃忧时有志怀先进,作县无能愧旧交。〃能说大明帝国人才济济么?象这样的大才当个知县,而秉国者却那么缺德少才。他心里其实哭笑不得,但还要这样来〃自觉〃自己:〃身可益民宁论屈,志存经国未全灰。〃他可惜自己这三年时间白耽误了,现在〃逢时〃可以出来干点事情,但在那样落后的地方,没有学习,没有进步………他这种人就是这样,每天都在追求日新日日新,却因此而总觉得没有长进。相反,那些固步自封的人却总觉得自己天天天下第一。………对自己不满意的心学家才是真正的心学家。这是他与其沾沾自喜的后学门徒的根本区别之一。他说自己治理繁剧的行政事物的能力不如古代的百里溪,而百里溪是法家,看来他不象纯粹的儒生那样排斥法家。他有点捉住老鼠就是好猫的劲头。

他的公馆旁边就是寺院,他理论上要排斥社会上崇拜佛老的风气,内心里却喜欢寺院道观的肃穆气象。有一次,他去本县的香社寺,本想去午休,结果寺院隆重其事,〃佛鼓迎官急,禅床为客虚。〃要排大老爷的马屁,他却觉得很可笑。他感兴趣的是山光水色,是花开花落所包含的生命情意。

4.刘瑾伏诛

〃多行不义必自毙〃本是郑伯用〃因〃字诀,让太叔段自我暴露自找倒霉的一种策略,后来成为伦理信念,成为儒家劝导人用长时段眼光看问题的一种教义。尽管有时候是并不灵光的,但应验的事例还是在所多有。刘瑾总算将炸药积聚得差不多了,点燃炸药的是杨一清。这个杨一清后来对阳明始用终忌………并不是反对同一个敌人的都是朋友。杨曾是被刘抛到监狱的人,后因群臣力荐才重新启用。没有这种动力,他也不会冒着灭族的危险来为国除奸。单是他个人也扳不倒庞然大物刘瑾。机会还是刘本人制造的。刘对军屯的土地实行新的税法,他派遣的征税人往往都如狼似虎。他们殴打了安化王封地中欠税的军民,安化王早有反志,现在正好以清君侧的名义宣布起事。列举了刘的几大罪状,传檄各边镇。收到檄文的边镇都不敢上报,只有延绥巡抚将檄文封奏朝廷。但这场流产的〃暴乱〃只折腾了19天,被安化王解除了兵权的宁夏游击将军仇钺,领着百余名社会闲杂人员就乘城中空虚,入安化府捉拿了安化王。这个仇钺因此和王阳明一样成为明代因平藩而被册封为伯爵。而且比王拿得顺利又简单。

朝廷派大军前来镇压,杨一清为帅,张永为监军。张本是〃八党〃之一,因刘专权而与刘失和。等他们到达宁夏,就只有一个任务了,就是把安化王押送回京。杨乘间对张说:现在外患已平,国家的内患怎么办?在手掌上划一个〃瑾〃字。

张说,此人日夜在皇上身边,耳目甚广。

杨说,公也是皇上的亲信,让公来讨贼就是证明。现在功成奏捷,乘机揭发刘瑾奸恶,陈说海内怨望,皇上必定听信,杀了刘瑾,公也可以更受重用。

张站起来说:〃嗟乎,老奴何惜余年不以报主哉!〃

杨还告诉张,刘正在准备造反,皇上危险,你也将很危险。张八月十一日,押俘虏进京。刘想推迟献俘日期,张觉得刘更是在谋划造反。传言刘的暴乱即将在发生,刘准备,在为他刚死去的哥哥发丧的那一天,乘机将去吊唁的官员拿下,立其侄孙当皇帝。

张不执行刘的指示,加紧进程,但他献俘时已到了八月十三,刘并没有在发丧时暴乱。刘还参加了皇上款待张的宴会。等刘退出后,张将安化王的檄文交给皇上,向皇上挑明乱由瑾起,瑾已弄得军民不得了生,不除刘瑾祸将不远。而且刘将造反,迹象已很明显。鼓励皇帝嗜酒的刘瑾,没想到正德在酒后回答问题轻率,刘遂连夜被逮,并立即抄了他的家。抄出黄金24万锭,另57000余两,银元宝500万锭,另1580000两,珠宝器物不可数计,这些并不足以治大太监之罪,让他倒霉的是那些衣甲,弓弩,玉带等物。

在午门前公开审问刘瑾。刘到这个时候还照样蔑视群臣,他说天下群臣尽出于我的提拨,他们谁敢审问我?理该主持审判的刑部尚书低头不语,那帮大臣二臣的都默然后退。有资格且敢审问他的人差不多都被他排挤到监狱,边疆,外地去了。江山毕竟是大明朱姓的江山,在关键时刻还是血缘起作用,一个王爷问他为什么藏着那么多盔甲?说为保卫皇帝为什么藏在你家里?就这样结束了这么大的国是案的审讯。刘被凌迟处死,剐了三天。

群臣追论阉党官员,吏部尚书张采被逮,死于狱中。刘宇,焦芳已退休,消籍为民。处死了若干锦衣卫官员,罢免了若干刘党成员。一些被刘排挤打击的官员也获得复职,升迁。

刘瑾的时代过去了。他的一些新的财税政策也全部废除了。

这一年11月,阳明进京〃入觐〃。而调他到南京的调令是10月签发的,所以,他在《给由疏》中说十月调南京。

——续

5.实践论

因刘瑾的打击面太大,王并不算特出的英雄。并没因受过迫害而获得例外的超升。只是恢复到贬谪前的阶级,仍然是个主事,还被安排到了南京,但《年谱》特书〃升南京刑部四川清吏司主事〃。因为这个差使比知县略高,算地方官变成了京官,再进步起点高,台阶平。他11月入觐是例行公事,没有取得什么政治成果。到南京上班,对于他在政治进步不得力,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最关键的是对已上了圣学轨道的他来说,这已并不重要,基本上无关宏旨。现在,他再回余姚,也照样要而且能创出新的学派来。这样,当官便成了〃业余〃的事情。能当官便运用权力行其〃亲民〃之道,把“明德”在民间“明”起来。若不能当官便运用学说之思想威力,照样可以〃明明德〃于全民全社会。这是阳明与那些官崽的根本区别,阳明的气节既来自这种〃学〃,也来自这种学给他的这种〃能〃。

但他的更大的特点在于他并不是个宁静的隐士学者,他那套知行合一的学说要体现在〃行〃上,能行与否是检验确实〃知〃了没有的标准,而不是相反。固然在洒扫应对当中即可验证心体之明晦,但这只是王学的下限,他并不自限于此,他觉得若自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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