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中文系- 第2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拒绝一个女孩的爱,在青春敏感的内心里,这是惨绝人寰的举止。在懵懂的时候,我懂得拒绝一个女孩,但进入社会以后,却不知道如何拒绝别人了,于是被人牵着鼻子跑。在我心智成熟以后,我不再拒绝任何女人了,不再干残忍的事了。一个女人,能从芸芸众生中看到一个瘦弱的我身上的一些优点,并想从中获得一点爱或者慰藉,这是需要怎样独特的眼光,需要怎么的缘分呢?怎么能忍心拒绝呢?对她们不同层次的需求,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我总是有求必应。需要排遣烦恼的,可以到咖啡馆谈谈心;需要发泄情绪的,可以到KTV唱唱歌;需要陶冶心灵的,可以沟通一些文艺名著;需要一醉解愁的,可以喝酒;需要感官刺激的,可以到床上交流心得。也许诸君认为这很泛滥,很无耻,不,在我看来,这是对女人最起码的尊重。

可以说,粗暴地拒绝秦春芳在我内心留下难以磨灭的歉意。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是快刀斩乱麻,不但可以让秦春芳长痛化为短痛,而且可以避免沾上梁档这泡屎。

32。啊,多么牛逼的理想主义者

说句实话,我并非对秦春芳一点儿想法都没有。我也曾在一瞬间想过,哦,忘掉左堤,接纳秦春芳吧,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毕竟都是长发隆胸雌性动物。但是内心居然难以答应,即便我爱的是一个得不到的人,那种爱,或者叫恨,还是充盈了整个心胸,再无容纳他人的空间。哦,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情种。情种的特质是身上有一种痴性,他的心叫痴心。我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商标确实是“痴牌”。若干年后,“痴牌”的心在市场上已经极为稀少,产量如濒危物种,价格以房价的速度节节攀升,我想把心拿到市面上估个价,看看自己是几个亿的身家。当我掏出来时,哦,天哪,“痴牌”的商标不知什么时候被磨掉了,一点儿也看不出痕迹。我把心递给专家,专家瞟了一眼,道:“这是狼心,是不是还有一个狗肺?”我哀求道:“不,它原来是颗痴心,求求你拿到专业仪器上鉴定鉴定,我买房子全靠它了。”专家不耐烦地扔到检测仪里,检测仪上显示出四个字:狼子野心。专家道:“我不骗你吧,就是一颗狼心,学名叫狼子野心,就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那种最廉价的心,你还想靠它买房,我看能买个马桶就不错了。”哎哟,当时我的心都碎了。

可以说,秦春芳加入这场已经很复杂的角逐后,我的心多了一份歉意,更加难受。一时间,我非常讨厌风花雪月。大师和赵颖的关系发展迅速,导致大师经常在阳台上昂头狼嚎:“老婆,吃饭去!”我不由自主地抬起脚,想把他一屁股踢下去。我更加不苟言笑,内心被一种庄严肃穆笼罩,为了避开他们肉麻的恋爱场面,我扑进阅览室,全情创作关心祖国命运的诗歌。这样我就有更强悍的理由鄙视他们的幼稚了。

高三的时候,我接触了两本至关重要的书。一本叫《中国的危机与思考》,是在我堂哥的书柜里找到的,黎鸣主编的,讲述了当时的中国人文和物质、能源各方面的危机,以一种强烈的忧患把我懵懂的心彻底痛醒。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的写作背景,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西学东渐的风气之下,人人满怀理想主义、忧患意识,而里面的作者,几乎是各个思想领域的佼佼者。这本书决定了我以后看世界的眼光:批判的眼光。另一本是李敖的《我将归来开放》。当时我们的课外书非常有限,李敖的书在内地更是凤毛麟角,这是我同学林墩推荐并借我看的,之前此书已被一个女孩子看过,并在一些重要的字句下划了线。我不知道此书对一个女生有什么影响,林墩告诉我,那个女孩喜欢他,划了线是证明她郑重其事地看过从林墩那儿借的书。我看了此书,天灵如迅雷炸过,又如醍醐灌顶,才知道作家可以如此批判世界、颠覆权威,可以在文字里为所欲为,可以让真正的想法肆意奔流。又如找到一个知己,内心奔腾不已。为什么在喧闹的校园里我觉得如此孤独呢?因为李敖们没有出现。这本书让我对世界充满怀疑,怀疑政治课本,怀疑学习英语的用途,怀疑老师们嘴里吐出的是不是他们内心信仰的,哦,怀疑一切,它决定了这样的一个事实:此后我的思想割掉了与主流相连的脐带,我有了一种看穿世界表面的虚伪的天赋。

多年以后,我跟诗人兼出版商朋友吴又谈起一本书改变一个人的思想的经历,才发觉很多人是这样的,特别是写作的我们,彼此都有这样的经历。当然,这也许会成为绝唱,因为到了娱乐时代,这种可能性就越来越小了。有一年,一个离开大学不久的朋友找到我,告诉我他在大学期间看了我的小说后,深受震动,并走上了一条桀骜不驯的野路子。我大吃一惊,并不是很相信,觉得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现在想来,也许所言非虚,也许片言只语挟带的思想,足以决定一个白纸一般的人的生活方向。因为《我将归来开放》,只是李敖作品中很不起眼的杂文集,却在我内心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事实上多年以后我还是没有机会看他的主要作品《千秋评论》。

忧患意识,一直在我体内生根发芽。在大学时期,它也成为我诗歌中的主题思想,以之来关心祖国的命运,更让人深陷大情绪中,无法自拔。期间,我花了几个星期,写了《墟》组诗,令我身心俱疲,这是我大学时期最厚重的诗。此诗后来参加五四诗歌节,一个诗人评委的评价我至今仍然记得:此诗不论文字技巧如何,作者的情怀和诚意已经足以让人震动。

墟(或祖国的天空)

铁器与火种

焚后的部落

带着最坚硬的工具,逃亡

夜里铁器凄绝哀泣

金属光芒无可触伸

焚后的部落

被火神引入两难的境地

火带来了灾难与理想

祖先靠此繁衍而来

祖先靠此照耀子孙

流传千秋的物质在中国的天空里

闪烁不定

取舍不定

我们展望稻麦千里

铁如潮水漫上铁器

锈是生存的天地

导致铁器与灵魂一同腐朽

东是大海,西是高山

手握残铁的人们

流浪到哪个故乡

火种高高在上

照耀土地彻夜无眠

曾经与火一同生存的铁器

曾经有过的光芒

面对彼岸无限的粮食

和火光里的远古容颜

铁的声音在我们内部

渐渐瘫痪

你埋在墟里

冥思

关于铁器

关于火种

焦土

沧桑之后,我无法回首

饥渴写在我唇边的文字里

祖国的文字死在我唇边的文字里

天空倒映的是异域风景

云头有行人涉水而去

我埋在中国的天空下

身下埋着秦砖汉瓦,绢帛无数

沿着唇边的裂缝,你可以进入我的体内

传说中的凤凰沉睡于此

她羽毛亮丽,高歌大风

她一面等待登台挥毫的李白

一面被绝望凝成化石

路过东方的一座废墟

路过墟里的一片焦土

你可以看见我飘舞灰烬,呼唤雨滴

天空灾难重重,欢乐无度

天空将被墨汁击落于土地

欲望

墟里的人们

厌倦了餐风露宿

渴望猎取

他们被积蓄已久的子弹压成一张平面

从枪管的裂缝逸出

这是生存中难以逃避的敌人

他的铜箭射穿了墟里的部落

你醒来的第一个早晨

手执铜镜

獠牙是人类的獠牙

铁爪是人类的铁爪

无可否认

这是来自你内部的特征

墟,不是废墟

被欲望指引

走向荒凉

苍茫

先知因忧患降临我诗歌

一扇翅膀载着亡灵

一扇满负悲怆情绪翩翩而来

墟坐落在灰色的旷野里

草根埋得很深

连横的战场与合纵的战场

父亲与黑马一同死在这里

血光滋润青草离黍

望断王子王孙

一切激动得让我无法成眠

更早之前

姓孔名丘的人驾车经过

孔丘的子弹坐穿牢底

孔丘在青苔石上埋锅做饭

弟子三千吟哦诗书

天空是九个太阳的天空

四周是傲骨嶙峋的山脊

墟坐落在雾的旷野上

怀念故乡

是屈子遗在江边的峨冠

化为山岗

屈原的本质是一粒粽子

变质千年

人们食而无味

古代的日子一去不返

图腾升天隐去

后人臆想龙凤呈祥

墟睡在坚硬的山岗上

一身惭愧满目凄凉

受过创伤的都已死去

幸存着留在深深的庭院

劈柴、喂猪

计划油盐酱醋

一年将尽

抽空坐在电视机前

观看春节晚会佯装欢乐

墟坐落在山与海之间

墟的眼里充满忧伤

家园(或涅)

陛下,冬天将在九月黄昏来临

梧桐枝叶散尽

美女拒绝闺阁空间化为寒露

遗留几缕白发

牵引大雁往南迁徙

陛下,这是无可挽留的季节

陛下,御医已留灵丹妙药出走江湖

御医已携灵丹妙药出走江湖

铜狮腐朽皇苑落英憔悴

深宫寒冷清寂之夜红烛哀怨

皇后在雨季染上梅毒

三宫六院一概如此

陛下这是无可挽回的皇室

陛下,你的龙袍已黯然无光

舒袖无力

东征的队伍全军覆没

西征的统帅背叛皇族

围在城外的人将使你无地自容

陛下,这不是一段虚构的历史

陛下,只有一条路了

我们流浪去

四海为家

别再去充伟人、签名或拍广告

神告诉我们

砍柴打工卖艺

或耕田织布生儿育女

帝王流落民间

日子从此盛开

有时候,你投身于一件形而上的事,那么现实中的所有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像很多猎食动物一样,食物到手后,总喜欢拿到安静的人少的地方吃,比如宿舍。今天不知抽了哪根筋,居然坐在学二食堂在众目睽睽下细细啃食鸡脖子。学二食堂经过暑期翻修之后,焕然一新,淡蓝色的桌椅,雪白的墙壁,窗明几净。翻修之前,你只能坐在陈旧的长凳上无聊地吃饭,一抬头会发现墙上有一块已经被风干的鼻涕,这时你不得不把已经吞下的饭菜重新吐出来。

211的评选把挂了多年的鼻涕擦干,并且加快了这座学校涂脂抹粉的速度。最有创意的改变是,女生宿舍中的北楼和中南楼,原来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仿苏联的灰砖建筑,虽然在视觉上不那么清爽,但能看出历史的凝重,现在外墙被抹上一层青色的涂料,成为名副其实的青楼。每次经过那里,我都会幻觉自己是秦淮河上寻欢的嫖客。

“嘿。”秦春芳跟我打了个招呼,拿着饭盆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也许她在排队的时候发现我的。

我条件反射地把脑袋左右各转180度,看看有没有梁档的踪迹。梁档的侦察能力有目共睹,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想让他不知道,很难。

上次秦春芳被我气走之后,我们再没见面,我想也许我们只能做冤家了。没想到她能以这么开朗的态度来打招呼,这说明,她释然了。我的心里一放松,她唇上的茸毛也不那么显眼了。

“其实,后来想了想,我确实太冒失了。”秦春芳道,“我是不是很幼稚?”“不,情窦初开,什么事都难免。幼稚嘛,有时候也可以当做可爱呀!”既然她都释然了,我只能好言抚慰,毕竟在这一出戏里受伤的是她。

“你说得对,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