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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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井-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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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大,希望你留在她身边。甚至让你小舅去也不会让你去,你奶和你是一种特殊的感情。你呢,也要想着报你奶的恩。你奶年龄大了,跟不了你几天了,你一定要对她好点儿。再过几年你也就成人了,现在呢,要赶快学一门特长,人要生存没点特长是不行的。”“可俺奶整天让我加入红卫兵,我不知道红卫兵能给我带来什么!”“你奶的思想一直是积极的,对这个社会也一直很热爱。你妈和你爸是怎么认识的,解放军当年进城,你奶把前院子的房客全撵了,让解放军住到咱院子来。有个胡干事就给你妈介绍了个你爸,本来也是个好事,没想到,唉……”舅舅叹口气说道:“不过你还是要听你奶的话,在学校除了把学习搞好之外,也可以适当参加学校的活动,红卫兵能加入也要加入,实在不行,也就算了。主要的,还是要学一门特长呢!”舅舅的观念竟然和奶奶不同,这使我感到振奋!“舅,那你说,我现在学啥特长呢?”“啥都可以学,就象这瓦工你也可以学。”后院的台阶已残缺不全,阳台上的女儿墙也支离破碎,舅舅操着瓦刀,我合了一滩泥,我们一块块把它补好。

“你看张害怕,干了一辈子还是个小工,就知道合泥拆沙子,可王胆大就不同了,能修房也能盖房,要在以前,王胆大有饭吃,张害怕就饿死了。你说这大工有什么干的呢,咱们一下午还不把这些全补好了。”舅舅让我学瓦工,可我还是给舅舅当了一下午小工。想不到,象舅舅这样的知识分子竟然也对这类小事如此热衷!“象这些活,今后我走了你也可以干。什么事情都是人学的,任何手艺学好了也都有用处。人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是非常难的,不要认为有些事情小就不去学,任何事情都是从小到大,只有把小事干好了才能干大事。”。舅舅一席话使我受益非浅!以前好多事情我确实是不屑去干,今天看到舅舅一个大学生、干起这类小事来也如此在行,相比之下,我是眼高手低了。

补完台阶和女儿墙,我们又开始清理后院的杂草。这几年后院已经成了百草园,荒草丛生,荆棘缠绕,一副破败的景象!我拿来一个耙子,把杂草、荆棘全搂到了一起,然后,一把火焚烧了。舅舅把砖头瓦砾一个个扔到了墙脚,问我:“你和你奶挖了多么长时间的防空洞?”“大概有一个月吧。”“看来巷子这些人也是纯粹整你奶呢,那个防空洞我小时候也见过,就是个土洞,啥也没有,早早就填了。你奶咋能把金条金砖埋到那里面呢?”“他们还不是想把俺奶撵走,好住俺奶的房。”“对,这些人就是在打你奶房的主意。听说当时还要遣返你奶?”“张晓文都来了,但是不知道把俺奶往哪儿遣返。”“要是把你奶遣返了,张婆娘和张害怕就住进来了。这些人不想劳动,就想吃现成的。要是今后再遣返你奶咋办呢?”什么,奶奶还会被遣返!“还会的。”舅舅严肃而认真地说道。而我总以为,张风莲的梦也和红卫兵一样,早破灭了。“红卫兵的梦是破灭了,但张婆娘的梦还在做着。”舅舅说:“并且很有可能实现!”真是振聋发聩!难道四年前的那场噩梦还要再做吗?难道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还要重演吗?“还会的!”舅舅肯定地说。

没过多久,舅舅的话就应验了!

第三十六章

、、彭敏敏对此事的惋惜程度甚至令我不能理解。“你是怎么搞的,和人打什么架呢?真想不到,你还会打架!在我面前再打打让我看看。”在校园里和我单独碰到事她这样问我。“我当不上红卫兵你急什么?”“怎么能不急呢,这事是我一手策划的,眼看就要成功了,你却好,全给我毁了!你说,你打算怎么补偿?”“已经不行了,还补偿什么?”“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就不打算补偿一下我吗?”也是,我现在感到最对不住的就是她了。“可我怎么补偿呢?”“最近我的头又疼了,还是上次手榴弹打的,你陪我去趟医院吧。”我陪她去了医院。经过诊断,是脑震荡后遗症。回来的路上,她的脸上总罩着一层暗淡的神韵。“我怕要把那个手榴弹记一辈子了。”“不会的,过一些时候就会好的。”“你不要安慰我,你什么也不懂!”她突然肝火大发,令我莫名其妙。不过分手时她却说:“你的恩情我永远也忘不了,这次红卫兵没有当上,我还会用别的方式报答你的。”别的方式,她能做的不就是让我当红卫兵吗?我仍然莫名其妙。

红卫兵的事情是彻底黄了,孙喜风的事情却没有完结。这天,小陈来到我家问舅舅:“梆子井的孙喜风跑到我哪儿,说她被一个反革命殴打了,有没有这回事?”舅舅拿出他在“*”初期的红卫兵袖章和爷爷老家开的贫农证明,又指着墙上二姨的照片说:“这是俺二姐,抗美援朝牺牲了。你看俺家是不是她说的那个样子?”小陈一声不响地走了。

舅舅什么时候还搞了一个贫农证明?小陈走后我也拿起来看了看,上面赫然写着:“兹证明陈XX原系贫农。”下面是一个鲜红的印章:“XX县XX公社革命委员会。”想不到,爷爷家原来是贫农!“原先都是贫农。”舅舅说:“只不过你爷这人聪明又勤劳,就当上德庆隆的经理了。象孙喜风和张风莲那种人,一辈子好吃懒做,所以就穷下来了。”

看来孙喜风的法儿是使到头了,她儿子被我白打了!但是奶奶却叮咛我:“你走到路上小心点,小心人家背后捅你一刀子。”而我的那把刀子却被老陈收了,真是窝火,不过事情已经终结,它也用不着了。

但是事情却没有终结!

前文说到孙喜风有一个孙子,今年刚刚十八岁,虽然年龄不大却是一个楞头青。听说在西郊的一家工厂工作。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上夜班的话,事情的结果也许不会是这样。他所在的工厂前二年是武斗的发源地,而西郊也是武斗的主战场,再兼此人身材魁梧极其壮实,因而孙喜风常对人说:“谁要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就叫俺孙子收拾,俺孙子听我话得很!”她依仗其孙的淫威,在巷子里横行无忌。但是这一回,她孙子又为何迟迟没有出场呢?这里面也有一个原因。这二年社会逐步走入正轨,公检法司也恢复了工作,正如毛主席所说,“天下大乱达到了天下大治。”因而前几年那一套渐渐失去了市场,这也就是孙喜风之所以首先要走走正道的原因。但是现在,各条正道均已堵塞,她不得不启用“杀手锏”了!她孙子领命后当即扬言,要把俺家荡平了,要给我和舅舅点颜色瞧瞧!

对此,我和舅舅也做了相应的准备。除向老刘反映外,舅舅又在搂梯口做了一个盖板,一旦他们来了我们就撤退到楼上,凭着这个盖板也可以抵挡一阵子。盖板旁还放了一个磨盘,平时就竖在那里,遇有“敌情”轻轻一滚、压住盖板,任他十个八个,一时半会儿也上不来。我把那条哨棒就立在旁边,他上来一个我撂倒一个,就是千军万马也让他有来无回!但是老刘说:“这都不必要,他来了你就给我说。他还以为是前二年呢,随随便便就可以跑到人家家里打人。你让他来,他来一个我抓一个,我看他能来多少!”并且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我和舅舅。“一定要放好!”他对我说:“到时候就打这个电话。”

尽管如此,孙喜风的孙子还是来了!这天舅舅不在,他已经上班去了。我放学回家见表姨来了,自从上次龙龙被打她也很久不曾来了。她正和奶奶说话:“姨,俺哥一回来再没人敢欺负你了吧?”“唉,咋说呢,”奶奶抹着桌子说:“比原先是好了点,但是……”“那个姓陈的在不在?”舅舅才安的二道门被敲得山响:“那个姓陈的叫啥,在不在?”我正要出去,却被奶奶推上了楼:“你就呆在楼上甭下来,听我的话。”“我还要出去给老刘打电话呢!”奶奶把手放在嘴上嗤了一声,开门去了。我已经看见那几个人了——全是小伙子,但是却没有孙喜风的孙子。“你儿在不在?走,进屋看看去。”他们抢在奶奶的前头进屋来了!而我呢,已经手握哨棒站在了楼梯口,只等着冒上来一个脑袋我就给一下,就象砸西瓜一样,那又是多么畅快!但是屋里却传来这样的对话:“王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表姨的声音。“任老师,你怎么也在这儿呢?”“这是我姨,我来看看。你不是在西郊上班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干什么?”“唉,我有个同事说有点事,让我来处理一下。也没有啥,都是街坊邻居的,发生了点小误会。任老师,你现在还代课吧?”“代着呀,怎么了?”“你好长时间都不到俺家来了,俺妈昨天还问你呢。”“最近忙,等我闲了就去看你妈。”“行,任老师,要没有啥事我就先走了。”“回去代问你妈好。”

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副场面、这样一种结局!我的哨棒也没有用上,我懊丧地扔在了一旁。“下来吧,没事了。”奶奶喊。

“这个王新我带了三年,”表姨对奶奶说:“他家现在我还常去呢。这娃本质不错,我了解。”“可人家今天是来寻事的。”“姨,你这儿怎么老发生这种事呢?那年我把龙龙放到这儿让人打了,这今天又是要打谁呢?”“毛毛和他舅么。”“毛毛又怎么了?”“前几天他和他舅跟俺巷子的母老虎干了一架,这不,让他孙子来找事了。”“哪个是他孙子?”“她孙子没来,不过我想这几个人都是她孙子让来的。”“姨,我咋就想不通呢,你和谁也没红过脸,谁有了困难你还爱帮,可咋总有人找你的事呢?”“我也不知道。”奶奶一副茫然的神情。

晚上,老刘和舅舅一起回来了。我说了白天的情况,“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待奶奶说出详情后,老刘说:“实际上,人和人的关系也就是这样,不论什么关系也循个理呢。如果人家这一家都是好人,做的也合乎情理,他也未必就会帮人干傻事。这二年人都聪明了。不象前二年,谁一说就给谁当枪使,这也是这几年的政治把人教精了。”老刘的话耐人寻味又发人深思:前二年有些人,别人在后面一说,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去冲就去杀!结果他死了,后面说话的人还活得好好的,绝不会到他的坟前去烧两张纸。他死了也就死了,既不是英雄也不是烈士,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死,他死得一钱不值!于是人变得圆滑了起来,成熟了起来。由此我想到今天,即就是表姨不在舅舅在,他们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动手,一定要问个为什么,待他们弄清原委后,结局也仍然会是这样,因为“不论什么关系也循个理呢。”这就是人们共同遵守的法则。虽然一度曾将它抛弃,但是在付出了血的代价后便倍加珍惜这个法则。这就是我从这件事得到的启迪!同时我也感到我再也不能逞强斗狠了,我要用智慧来应付这个复杂的社会,我把那根哨棒远远地扔进了菜地……

这场风波,就以这种方式结束了。当我在街上碰到孙喜风的孙子时,他并没有打我,我觉得他也并不象孙喜风那样蛮横。他的表情甚至非常复杂,从那种矛盾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他既和孙喜风有一定的感情又不愿违背法则,他显得非常痛苦!不久,老刘调来我们派出所任所长,我们家的境况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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