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毛莫)暮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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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毛莫)暮春光-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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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把恩人之子养回活蹦乱跳,谢渊简直要热泪盈眶。虽然恩人的孩子流落在外多年,但看这眸正神清的气概,看这开朗足神的笑脸,简直就是笔直笔直的大侠苗子啊。
  而且这孩子还认字!他还认字!还会背诗歌!
  谢渊迅速给穆玄英列出了一整个五年计划十年纲要,誓要把这吃足了苦头的孩子培养成文能比万花武能揍恶人的新一代大唐好男儿。
  结果小家伙自己背了个包裹跑来跟谢渊告别,说话的大意就是谢谢大叔救命之恩滴水之恩来日当涌泉相报不过我得马上去找我小雨哥哥啦大叔咱们改天见。
  一瞬间那个小雨哥哥打败了王遗风干掉了世家子弟,成功登上了谢渊死敌榜榜首,一直在上面盘踞到谢渊去世都没能掉下来。
  更别提他自己没能把穆玄英养成心目中文比万花武揍恶人的新一代大唐男神,他那死对头王遗风倒是成功了。这绝对是上天注定他要和王遗风师徒想杀一辈子的铁证。
  “看不见你我能多活好几年!”谢渊对着一大早就如入无人之境推门进院子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莫雨咆哮。
  莫雨连眼皮都没抬。
  “护卫呢!是谁把这个恶人谷谷主放进来的!”
  现任恶人谷主看了前任浩气盟盟主一眼,谢渊从里头明明白白看出了老对头的经典眼神。
  大意就是:你们这帮没长脑子的愚蠢人类。
  暴跳如雷的谢渊压根儿拿年青的恶人谷主没办法,当年他统率浩气盟那么多好手都没能制住那对活见鬼的红尘派师徒,现在他老了,老得连枪都快扛不住了,自然更是拿莫雨没有办法。
  不过每次见到莫雨都让谢渊觉得那些时日里流走的活力似乎又短暂的回到了他衰老的身体里,就像腐败的食物回到热气腾腾刚出锅的时刻,仿佛下一刻他那毛手毛脚的弟子就会冲进门来小声呼喊着“小雨哥哥”把自己气的吹胡子瞪眼。
  不过谢渊等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推开那扇门。
  过去的永不重来,就像花瓣落进水里就回不到枝头,鲜妍美好的事物难得长久,只有衰亡才是公正与不可避免的。
  这么一想,谢渊难得觉得连莫雨那张死人脸看起来都有点亲切了。
  啊呸。
  “你到底把玄英给埋哪儿了。”每回谢渊问的时候都觉得自己非常气急败坏,十分没有武林高人的形象。
  “稻香村。”莫雨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三个字。
  “胡说!稻香村我都翻遍了!”
  恶人谷主的眼睛里再次浮现出“因为你蠢”的神情。
  偶尔谢渊会站在门口晒晒太阳,老远就能看见莫雨披头散发地骑着马溜达过来。每到这个时候街上的叫卖声都会拉低好几个声调,少年的男女或者摆出神气活现的模样,或者红着脸站在屋檐下偷眼去看。
  没有一个人的表情跟他家玄英似的。
  谢渊不是没有平心静气思考过穆玄英到底喜欢莫雨什么地方,反正在他看来莫雨身上的优点实在有限,缺点倒是数都数不过来,反正谢渊每回一思考这个问题就得把自己气的分分钟要去揍人。
  不过莫雨长得挺好看倒是真的,非常适合当个小白脸。
  有一回谢渊喝醉了,他老惦记着自己年轻时候在军中拿着海碗豪饮,没想到现在一壶酒就被放倒。等他睁开眼,白氅红衣的恶人谷主冰着张脸端着药碗站在床边,闻着像解酒汤,看着像穿肠毒药。
  谢渊端过碗一口灌下去,差点没给那一碗黄连水苦的吐出来。
  莫雨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冷不丁开口:
  “你说怎么死的不是我。”
  这当然不是个问题,充其量也就是句牢骚,只是杀伤力异常巨大,还不辨敌我,纯粹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是谢渊老早就想把这句话甩在莫雨脸上了,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一辈子掏心掏肺就这么个徒弟,结果人出去八年抗战五年失踪最后居然是死对头回来报丧,谢渊没当场砍了莫雨都算是多年历练。
  如果两个人一定要死一个,谢渊当然会想着莫雨去死,反正那小疯子从小三灾八难没几天安生日子,早死早托生。
  可是现在谢渊自己的徒弟死了,他不光没见上最后一眼,连人埋在哪儿都不知道,还不能真把莫雨给宰了。
  儿子死了,当师父的把儿媳妇给杀了殉葬,这世上没这么个道理。
  “我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会走在毛毛前头。”
  这一句话说的平平板板,谢渊看了一眼莫雨,发现年青的恶人谷主居然早就有了白发。
  “全都白了,这些年都是染出来的。”莫雨背过身,靠着床在脚踏上坐下来,脸上的表情没人能看见,但听声音倒还平稳,“我们走了很多地方,我总不死心。但毛毛拖不下去了,总不能真让他跟着我颠沛流离死在外头,就回稻香村去了。”
  “毛毛他,死的时候我们还在院子里看月亮,他还吃了口月饼,人就这么去了。”
  “你之前怎么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
  “你到底把人埋哪儿了?”
  “稻香村的河里,一把火烧了,把灰撒进去。”
  莫雨动了下肩膀,谢渊以为他哭了,但莫雨只是站起来,推门走了。
  这一次莫雨几年都没再来过,谢渊听说这一任的恶人谷主押着十恶总司极道魔尊那一大帮子血雨腥风的魔头在恶人谷又是种树又是盖房子,一开始还有人跑到谷外头死都不回去,后来就都渐渐都安顿了,连攻防都没多少人去了。
  只要是人,就总想过点安生日子。
  谢渊觉得那天莫雨一定是哭了,所以恼羞成怒这么多年都没再来过,又觉得现任恶人谷主老往自己这个前任浩气盟主门口蹿也不像回事。
  这一年开了春,谢渊没留神摔了一跤,骨头一下子就折了。人老了骨头脆,连带着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都说是万物生发的时节,他倒是眼看着要熬不过去了。
  莫雨来的时候也没避讳着浩气盟的人,林可人这种级别的高手不在,像莫雨这种当世伸五个指头排排号就一定有他的高手矗在那儿就没人敢动。
  谢渊看见莫雨心里头其实有点高兴,他知道自己的老上司老朋友老对头都见不着了,能看见莫雨这么个跟过去相关,特别是跟穆玄英相关的人,也多少算是个往昔峥嵘岁月的念想。
  莫雨指挥着浩气盟的人把谢渊过去的盔甲洗刷干净备好,就在闷着药气的屋子里坐下。
  “指挥浩气盟的人感觉怎么样?”
  莫雨袖着手点点头:“还行。”
  谢渊咳嗽了两声,喘声里还夹着两声笑。
  “那会儿,玄英一提你我就关他紧闭,我就想不明白了,天磊兄那样光明磊落的人,生的儿子怎么就跟你这么个满手是血的人纠缠不清楚。”
  “后来玄英就不说你了,我还以为他把你忘了,谁想到后来这些事儿呢?”
  谢渊伸出手,将莫雨比他这个临死的老人还要冷的手紧紧攥住。
  “我原谅你了。”
  谢渊死后被埋在了落雁城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茂林修竹十分风雅,也算是圆了谢渊从来不提但内心总惦记着的大唐风骨。
  那之后,莫雨再没去看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渊入伍前是个农民,入伍后是个炊事员,说他文武双全挺有可能,说他风度翩翩,那可拉倒吧

  ☆、章之四·莫采薇

  莫采薇跪坐在桌案前,将配置好的药粉一点点倒入钵中,调制成浓稠的药膏。药物浓重的苦味压过香炉中燃着的清淡熏香,莫雨推开窗,立时灌了一室饱含泥土腥气的狂风。
  莫采薇起身绕过郎君,将窗户细细关好:“郎君刚洗过头发,仔细头疼。”
  莫雨闭着眼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哪里那么娇气了,以前凿开冰用冰水洗身的事情又不是没干过。”
  莫采薇将剩下的几份药粉倒入药膏,用力搅匀:“那是逼不得已,平时我们与莫叔何时让郎君用过冷水。前些天下雨,郎君说膝盖不适,还不是早前伤了身子。”
  莫雨哼笑一声:“你现在倒是胆子大了,过去在巴陵,我不说话你害怕,我说话你还是害怕,烦的我要死。”
  “那是因为郎君不记得采薇第一次见到郎君的时候了。”莫采薇心平气和地抱着药钵,将药膏中的气泡一一去掉,这是个极费时间与力气的事,但她做了许多年,早就习惯了,“那是郎君刚刚入谷,杀了一屋子奴隶的时候。”
  莫采薇现在都无法忘记那时直面修罗场的情景,虽然日后她也见过比那凄烈百倍的场景,无论是百里饿殍还是易子而食,又或者用千万人的残肢堆砌的漂杵战场,都无法比那一日她所见的更令她畏惧。
  她被谷主身边的侍卫从父母手中买走,买她的人告诉她,买她是为了去侍奉谷主新收的弟子,是个比她还要小两岁的小郎君。
  那人说她漂亮,小郎君一定会喜欢她。
  她当然明白那人暧昧笑容后潜藏的意味,对于她这种恶人谷出生的女孩子,情事并不是需要被遮掩的龌龊事,更何况她被买来,正是因为她天然的好颜色。
  但她还是对那位即将成为她的主子,更甚至可能成为她侍奉的夫婿有着少女的憧憬。
  想象他的容貌,想象他的性格,想象他是否饱读诗书本领高强,想象他是否会待她体贴温柔琴瑟和鸣。
  “奴特意穿了最漂亮的桃红杉子,可还没进门就被郎君溅了一身血,又热又腥。一间屋子满地的死人,墙都给染红了。”莫采薇将蒲团在莫雨身边摆好,直身跪坐着为他按捏头部的穴道,“奴见到郎君前有多高兴,那之后奴就有多害怕。”
  莫雨换了个姿势,还未干透的长发泼洒在莫采薇膝上,表情有些不耐烦:“我说莫杀那几天一个劲儿傻笑,搞这些闲事儿。”
  “谷主也是为了郎君好,谷中不少人在郎君那个年纪已经成亲了。”莫采薇早已经过了连看莫雨一眼都要战战兢兢的岁月,随手将落在膝上的长发理顺,免得垂到地上,“奴还是挺漂亮的。”
  莫雨睁开一只眼睛看她,语气颇为惊奇:“你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奴是女人啊,想这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莫采薇从柜子里取了犀牛角的篦子来梳头:“那时候郎君还是个又瘦又小的小郎君,后来郎君出落的这般好看,奴却是早就吓怕了,一点不敢对郎君起心思。”
  篦子是莫雨的师兄叶凡从西湖特意让人送来的,犀牛角打磨的齿列,用白象牙做的横梁,上面还刻着藏剑一贯的银杏叶纹路,握在手中清凉微温,是市面上根本寻不到的珍品。一同送来的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刮板,皆是牛角制成,莫雨却看都懒得看,让她们这些个侍女喜欢就拿走。
  恶人谷虽然穷山恶水 ,却远没有外人以为的贫穷,谷中颇有些在经商方面有才干的人,至于不问自取的人那就更多了。有段时间,谷内很是风靡过玉杯金盏琉璃屏这些个风雅奢侈的物件。
  先谷主是个雅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饰用度虽不是珠玉琳琅,但桩桩件件都大有来头。偏偏到了莫雨这里,玉盘珍馐也能挑出毛病,粗布麻衣穿着也从不抱怨,实在是难伺候。 
  “你们这些女人。”莫雨叹了口气,“想一想我都头疼。”
  “奴不会把郎君的话告诉陈夫人的,否则一碗清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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