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夏天- 第25节

“我……回来了。”

欧晨曦的声音很小，但沈翩雪却听得一清二楚。

“晨曦！你吓死妈妈了！”她快步走了过来，用力地抱住儿子，然后理所当然地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凌允洁。

“你来干什么！”怒气上升到最高，她几乎想把她撕成碎片。

“欧……欧伯母……”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凌允洁还是浑身发冷。

“你还敢来！你把晨曦带到哪里去了，你……”

见不得妈妈责骂凌允洁，欧晨曦正要发怒，但欧振生的声音却先打断了妻子歇斯底里的吼叫。

“你闭嘴。”

所有人都愣住了。

欧振生走了过来，拉开妻子。

“你去泡热茶，孩子们都累坏了。”

“我……”沈翩雪不满。

“快去！”但欧振生很坚持。

“哼！”从来不忤逆丈夫的她只好转身去厨房。

“都进来吧，外面冷。”看着妻子离开，欧振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看向已经红了眼眶的凌允洁。

欧晨曦眼神复杂地看着爸爸，然后把凌允洁拉进屋子。

第二个夏天（76）

“坐吧。”欧振生招呼着孩子们坐下。

“欧伯伯，对不起，我不应该……”凌允洁站在一边，满怀愧疚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辜负的长辈。

“别说了，我都懂，回来了就好。”欧振生释然地笑着。

“爸爸，我……”欧晨曦不想让她独自承担责任。

“晨曦，你去休息吧，我有话想跟欧伯伯说。”凌允洁突然开口，打乱了他所有的思路。

有话跟爸爸说？……什么话！？

他惊讶地望向她，但从她波澜不惊的表情里，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

“去吧。”她抬头向他微笑。

“晨曦快过来！快去泡泡澡放松一下！”泡好茶走出来的沈翩雪见状，立刻放下杯子，迫不及待地将儿子拉离凌允洁身边。

欧晨曦不情愿地被拖着走，然后不住地转头看向凌允洁，巨大的不安开始在全身蔓延。

不知道！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凌允洁静静地看着被拉上楼去的欧晨曦。在他的眼睛里，她看见了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惊恐。那眼神，像刀子一样，绞得她心里发疼。

楼上传来关门声。

“你想说什么？”欧振生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凌允洁转过头，“我写的明信片，您应该看过了吧？”

“是的。”

“我说过，给我时间考虑，然后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是的，你考虑好了是吗？”

“嗯。”凌允洁点头，“我……会离开他的。”

欧振生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凌允洁缓缓的开口。

“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您也好，李老师也好，我父母也好，大家都对我那么信任，但是我却辜负你们……欧伯母说得对，我没有当老师的资格……”

她自嘲地苦笑。

“但是，我并不后悔，不后悔喜欢上晨曦这件事情……晨曦，他才17岁，我只希望他能像同龄人一样快乐，所以我尽全力帮他快乐起来。他能喜欢上我，我感到很开心也很荣幸……其实我也曾想过，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一年，等晨曦考上大学后再公开这件事……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也许到那时再公开，将是对你们大家更大的背叛……”

“接着我发现，这段感情对晨曦来说，可能会是一个很大的阴影。也许他现在觉得很快乐，但是久了，他就会感受到自己与周围的不和谐。为了我，他会跟你们翻脸，会跟同学争吵。他本来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会担惊受怕地去猜测我的想法。我不想他以后这样焦虑地活着，所以，我选择现在就结束这一切。”

她说完，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长辈。

欧振生叹了一口气。他看得出她正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也听得出她试图把一切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是，他却不想反对她。欧晨曦是他最重要的儿子，是他事业的接班人，今后，他要学的，要接触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他不能让他在这里被绑住手脚。就算是自私吧，他也希望这段感情尽早结束。

“我知道了。”他开口，“你打算怎么跟晨曦说？”

“请允许我这个周末跟他见一面，到时候，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她需要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绪。

“好的，你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欧振生点点头。

“谢谢。”凌允洁微微欠身，“告辞了。”

转过身，她迈开步子。

“允洁……”身后响起欧振生的声音，“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凌允洁含泪笑了。她背对着他摇摇头，然后跨出欧家大门。

走在大理石小路上，她知道欧晨曦正在房间窗户旁边注视着自己。她不敢抬头，因为抬了头，她会立刻崩溃……

欧晨曦望着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的凌允洁，感觉到天，已经塌了……

第二个夏天（77）

凌允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眼睛被泪水浸泡得有些发疼，她站在家门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以这张脸面对多日不见的父母。

用指尖揉了揉眼睛，用力地眨眼。然后，轻轻地敲门。

屋子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门“咔嚓”被打开。

“小洁！”宋雨晴上前拥抱住女儿，凌平轩跟在后面，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妈……”凌允洁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有多久了，她没有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快进来吧。”凌平轩开口，伸手拉过女儿和妻子。

“爸爸……对不起……”凌允洁望向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内疚不已。

“没事就好，回来就好。”凌平轩摇着头，女儿平安地回来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爸爸也对不起你，从来不给你解释的机会……”他自嘲道，“亏我还是教师，还自诩什么最了解孩子……我真是……”

“爸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凌允洁靠着父亲泣不成声。

“别说了，都别说了……”宋雨晴张开手环抱住了两人，一家人沉浸在悲喜交加的浓重气氛中。

晚饭，凌允洁是和着眼泪吃完的。父母不住地往她的碗里夹菜，她使劲地吃，使劲地吃，一直到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碗筷。她好高兴，父母可以用这样的态度迎接她的回归，在这一刻，她的心温暖得像阳春三月的艳阳天……

几乎是同时，欧家的气氛却凝重得像严冬。

饭桌上安静得几乎要窒息。欧晨曦面无表情地吞着饭，连沈翩雪夹给他的菜，他也毫无反抗地吃掉。

欧振生和沈翩雪有些担心地看着安静异常的儿子。虽然在自我反省后了解了他性情乖僻的原因，但却还是无法得知他内心的想法。

“我吃饱了。”欧晨曦放下见底的碗后起身。

“晨曦……”沈翩雪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被他打断。

“有事明天晚上说行吗？我想睡了，明天还要上课。”

“嗯，你先去休息吧。”欧振生用眼神阻止妻子。已经有了凌允洁的承诺，他也就不想把儿子逼得太紧。

欧晨曦转身上楼，然后关上卧室的门。

与此同时，凌允洁也在父母关爱的眼光中，关上了房门。

当周围的一切都安静。

一样不开灯的房间，一样熟悉的摆设，一样半开着的窗户，一样漆黑的夜。

她，靠坐在的床上，抱着膝盖，流着眼泪开始练习着下次见面时的台词，无论内心怎样疼痛纠结，她都只能咬牙忍住。

他，呆坐在书桌前，脑海里不断重播着她今天的种种表情和举动，无论内心怎样去否定，他都能猜到那其中的涵义。

他，会怨恨我吗？

她，会离开我吗？

为了他，她没有选择。

为了她，他只能等待。

在这个晚秋的夜里，那个闪烁着耀眼阳光的第二个夏天，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第二个夏天（78）

看着从身边走过的欧晨曦，季雪霏小吃了一惊。

他缺席了两天，虽然老师说是家里有事，但从何薏的语气里，她隐约察觉到是他和凌允洁发生了些什么。

“早。”她试着转身跟他打招呼。

欧晨曦抬眼看了她，扯出一抹微笑，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一言不发。

他的心情似乎很糟糕。季雪霏不敢多问，只好回过身。

今天的欧晨曦，似乎又跌回从前那个阴沉的状态，虽然他回应了自己的问候，但眉间却罩着一抹浓浓的抑郁。

又怎么了……她有些担心地皱眉。

再次偷偷转身，身后的欧晨曦，正忧愁地望着窗外发呆……

“你确定要这么做？！”午后安静的咖啡馆里，何薏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小薏……”凌允洁理解好友的反应，她今天约她出来，也就是想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你一定是疯了！”何薏不想听她解释，“你知道这对他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吗？他会被毁掉的！”

凌允洁沉默地低下头。

“虽然我跟他认识不深，但是我可以看出这孩子对你的心。你现在跟他说分手，不等于是要了他的命吗？！”何薏不理解是什么改变了她，“小洁，你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说好了吗？要等到明年夏天的！你的信念你的坚持都到哪里去了！？”

“我不能那么自私的！”凌允洁猛地抬起头，眼眶红了，但泪水似乎已经干涸。

“我们不能只为自己考虑的，我们的父母都已经为此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不能再那么自私地考虑着等待明年夏天，这样的等待，对我们是一种期待，但对长辈们来说却是一种煎熬！我知道晨曦会崩溃，我也知道我自己也不会好过，但是我没有选择！爸爸妈妈的眼神，欧伯伯欧伯母的态度，老师和同学的议论……我根本不知道还可以坚持多久。而晨曦，他会因为我，不断地陷入与父母的争吵中，我只希望他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享受人生，也许他将来会出国去，会继承父亲的事业，会有个美好光明的前途，不能因为我，断送了他应该有的人生。”

泪水再次决堤，她的心已经沉重得没有办法负荷。

何薏愣住了，眼前这个女孩，背负了比她想象还要多的压力。

“允洁……”她起身坐到了好友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小薏，我真的，真的很痛苦……”把头靠向好友，凌允洁卸下所有坚强的伪装。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握紧了她的手，何薏忧伤地皱起眉……

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在灯下埋头写功课的欧晨曦的思路。

“喂。”他按下通话键，声音有些激动。

“晨曦？是我。”柔柔的声音传来，像一副镇静剂安抚了他一整天不安的情绪。

“嗯，怎么了？”放软语气，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今天去学校上课了吗？”她最担心他的功课了。

“嗯。”他靠向椅背。

“没落下功课吧？”她继续问道。

“没多少，跟同学借笔记看看就行。”他伸手随意翻了翻季雪霏的笔记本。

“是嘛，那就好……”她知道他底子好。

“允洁……你家人……”迟疑了一下，他还是问了。

“我没事，你放心，我跟爸妈谈过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是吗……”他隐约有些不安，“那……这周末可以见面吗？”

他需要见她一面来给自己信心。

她一愣，似乎用不着自己开口了。

“嗯，可以。时间地点？”

对于她如此干脆的回答，他有些吃惊。

“我爸妈这周末出差，你可以来我家。”

“好，我知道了。那就老时间吧。”她没有迟疑，“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