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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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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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走出来,走到邵劲面前,冷声说:“那我要去后头告诉她,你是不是也要先杀了我?”

说着她又上前一步,环视邵劲带来的那些人,说:“你不是说要杀人吗?我看看谁敢动手。”她的手臂抬起来,手指已经落到身后的一个模样整齐,头插一根金钗的仆妇上头,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那月洞门后又急匆匆地跑出来了另一个人!

那人还在跑着呢,就心急火燎地喊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这两句话好歹拖了点时间,王一棍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高婵身边,他也不急着去看邵劲,忙拉着高婵说:“哎呦我的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说着他借着这句话,又飞快压低了声音说,“你和他置气有什么意义?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急着掺合做什么?你怎么知道夫人不是在等着大人进去呢?”

高婵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她跟在徐善然身旁,当然情知徐善然是在等着邵劲的。只是邵劲回来的声势太大,又明说了不让人先进去通知徐善然,她生怕对方对徐善然不利而徐善然毫无准备,这才先站了出来的……王一棍一看高婵的神色就知道她被说动了。

他正要再接再励,一旁的邵劲就先郁闷起来了。

他心道我和一个小姑娘较个什么劲呢,现在的重点又不是这个!

想到这里,他直接翻身下马,对背后的人说:“你们留在这里,来几个人带他们去休息。”后半句话是对着前院乌泱泱的小厮说的。

他又对高婵说:“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和善善说点话,你让他们都不要出声。”

还在琢磨言辞的王一棍也不由在心里给邵劲点了个赞。

高婵并非想要破坏两人的感情,见邵劲如此行事便默不作声地退开了,等邵劲往里头走了之后,她又跟在后边,不远不近地随着邵劲一起向前。

有了前院的那一出,这后院中的一应人等自然都被吩咐过了。

邵劲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徐善然的院子前,正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的棠心见外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偏生还没有小丫头事先知会,不由得一愣,跟着就从门廊下的小杌子上站了起来。

邵劲正要阻止对方进去通知徐善然,却见棠心并不往门内走去,反而来到邵劲身旁,小声说:“夫人现在正在榻上休息,不管如何,老爷先进去看看吧。”

邵劲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其他,忙丢下了旁人径自推门进屋。

在屋外,棠心松了一口气,正要坐回原地继续做针线,一转头却对上了高婵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情不自禁地蹙了眉,也不理会高婵,一扭身径自坐回原位,继续之前的针线活计了。

这些眉眼官司都是闲话,卧室里边,歪在长榻上休息的徐善然因为听到声音、感觉有人近身而略有迷糊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疾步走到身旁的男人。

她不由惊了一下,刚半撑起身子就被人按住,耳边同时听见熟悉的嗓音说:“善善!”

徐善然这才意识到出现在她屋子里的人是邵劲。

她的眉头先紧了一下,跟着又慢慢放松。

她定睛细看屈膝蹲在身前的人,看见对方眉头紧拧着,嘴唇抿成一线,一向疏阔开朗的笑容已经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在眼睛里翻涌的怒气。

但就算这样,他按着她肩膀的力道,也并没有比往常重上那么一些,他将她按下去,或者扶起来的动作,也一如往常那般小心翼翼。

徐善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太过隐蔽,并不能叫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发现。

可它又是这么的沉重而鲜明,让叹气的主人自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忽视。

这一次的事情重点在贵妃身上吗?

不,不是的。

一只秋后的蚱蜢,就算她不着手处理,对方也不一定能蹦跶多久。

贵妃是什么出身?

一介浣纱女,侥幸得了帝宠,生了女儿儿子,又和朝中勋贵连了宗,这样盛宠不衰的十来年一过,当年入宫时候的小心谨慎就全忘在了脑后。

而这深宫之中,不拘是谁,一旦忘记了最重要的‘谨慎’二字,早晚没个下场。

先时徐善然在车上对杨氏轻描淡写,并非如杨氏所想的那般拿大,而是这件事在她而言,确实不如何重要,和之前的谢惠梅一役并不可同日而语。再则虽大家才刚窥个开头,可对徐善然而言,连结局也已经看了八九不离十了,这样一来就更没有说的必要了——就算将那前后所有的勾连给说了个一清二楚,依杨氏的性格,只怕也是半信半疑,还不如省些力气,随意揭过,反正结果不过两三日间也差不多有了,到时自然一切明晰。

而真正的,在这一次事情上,叫徐善然放进心里的,还是邵劲。

邵劲的想法,邵劲的态度——乃至是邵劲最后的决定。

对于贵妃这件事,邵劲的意思是叫她抱病在家,不要掺合。

对于一个丈夫一个男人来说,这已经算是十分体贴的行为了。

但……

或许是自己做决定已经做得太久了,也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安于室的女人。

徐善然很难在知道一切、并有能力解决这一切的时候,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就这样放任自流。

尤其是在这些事是针对邵劲的时候。

也许她也有些喜欢对方了。

徐善然咀嚼着自己的内心,这样暗自想道。

正因为邵劲待她十分地好,而她终究不是真正铁石心肠的人,所以也就将对方的一切放进心里……也就想要用自己的方法,处理两个人的关系,并且去保护另外一个人。

然后恰属悖论的是,也许正因为这样,他们之间便不得不发生矛盾、争吵、乃至于其他的不理解。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危惧,命危於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徐善然在心中默默念着当年自己时常念的《金刚经》。

因为两个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情,所以邵劲匆匆赶进来之后,卧室内一时反陷入了沉默之后。

须臾,还是徐善然先回过神来,见邵劲还蹲在自己面前,就向里挪了下身子,让出长榻的一小半,软声说:“先上来坐坐?”

邵劲眼中的怒气在不知在看见徐善然之后已经消弭了一些,他听见徐善然这么说,也就站起来沿着榻边坐下,问:“你……”

“贵妃这一次只怕不能顺利过关了。”徐善然仿佛不经意地打断了邵劲的话,因为是在室内,她穿得便有些少,身上还搭了一床薄薄的被子,刚才动了一下,被子就从胸前滑到了腰间,现在她说话的同时正将被子往上拉,小半肩膀与一只雪臂皆在衣衫下隐隐绰绰。

邵劲看见了,心里就先松了一口气。

他安插在宫中的人只说徐善然和贵妃发生了冲突,徐善然晕了过去,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心急火燎的回来就是怕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看起来——徐善然神思清楚,身上也并未有明显的被殴打的痕迹,至少距离他想的可怕的情景好上了不少。

至于贵妃什么的,邵劲现在哪里想听?

他有点敷衍地“嗯”了一声,既想要直接问伤到了哪里,又怕这个问题叫徐善然心里不舒服,最后还是顺着徐善然的话音说下去:“贵妃怎么了?”

“她太急了。”徐善然整理了一下自己垂放下来的长发,“陛下刚刚才从宫变之中脱出身来,哪怕陛下确实因为身体不好,授意了她召开生辰宴,乃至透露了谁是下一任的皇帝,预备着先立太子,但她如何敢就这样心急火燎的连太孙妃都着手准备了?”

说着徐善然淡淡一笑。

宫宴之中,一开始侧对着她、坐在贵妃身前的女孩子徐善然一时没有认出来,等和贵妃交过手后,那一声“姑母”却叫徐善然醒过神来——贵妃出身浣纱女,父母早亡膝上有只有她一个女儿,这所谓的姑母可不是什么真和贵妃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在这种敏感时期凑上前来,还有什么可想的?

无非是贵妃借联宗的势,联宗借贵妃的宠罢了。

而在这个时候,这种私下里的小动作,只怕是昭誉帝所无法容忍的。

徐善然说的话邵劲都听进去了,但他还有一半的注意力留在徐善然本人身上。

他注意到徐善然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长长的垂到腰背的头发放下来的时候确实不太方便……就是午休所以没有梳起来吧……午休?

邵劲忽然怔了一下,他意识到都成亲月余了,自己也仅仅在晚上休息或者早上梳头的时候,看见徐善然将梳起的长发解下,并且除了梳头的时间,连晚上休息时徐善然这一头长发都没有全解开了!

那这个时候——

他几乎冲口问出:“你的脸怎么了?”

第145章 无情

徐善然:“……”

邵劲和徐善然认识了这么久,就没几次见过徐善然说不出话来的,这简直就是从侧面证明了他的猜测,他停了停,再次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徐善然:“……没什么。”

邵劲:“让我看看。”

“说了没什么。”徐善然说。

“既然没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看?”邵劲简直执拗起来了。

倒是徐善然,在话说出口后就有些哭笑不得:‘说了没什么’吗?这种口气可真不像是平常的自己……也许这是一个很能改变人的男人?她看着邵劲,忍不住这样想道。

而她在自己还没有清楚认识到的时候,已经确实被对方所改变了……这边的徐善然微有走神,左边床边,抓到了重点的邵劲这回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他一见徐善然分神,就干脆利落地直接伸手去撩对方的头发——反正他的对手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他真要动手,对方甚至来不及反应呢。

徐善然也确实没来得及反应,她只觉得自己面颊一凉,侧边的头发就被撩开了,那半边刚刚上好了药、却还隐隐作疼的脸颊这就暴露在空气之中。

邵劲的脸色几乎在看见徐善然那半边脸颊的时候就真正落了下来。

他的怒气不再只压抑在眼底,真正浮现在了脸上。

而当这样的怒气和冰冷一旦没有保留的释放出来,哪怕是徐善然,都感觉到了一丝从心底升起的惊悸。

简直没有办法想象当初自己碰见对方时的情景。

徐善然忍不住回想,那时候自己看到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庶子、被磋磨得厉害、胳膊瘦的跟竹竿一样……然后谁能想到今天呢?

掌管京营一营兵马,成为京营三营实际上的话事者,就是不言不动,也已经站在了漩涡的中心,若真的行动,那顷刻间就是狂风暴雨。

只是一转眼的时间。

甚至连她都还没有真正意识清楚。

但旋即徐善然又有点失笑。

她发现自己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全回想过去了。

她动了一下,让开邵劲的手,让自己的头发再次落下来,半是不满说:“丑得要命,叫你不要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邵劲沉默半晌,脸上翻涌的怒气渐渐收回去了,接着他干巴巴说:“不管怎么样的你,都好看。”

徐善然不由笑起来,却抬杠道:“我觉得丑就够了。”

邵劲跟妹子说了两句话,心疼早蹭蹭压过愤怒,此刻就忍不住抬起手来,想要用手指碰碰又不敢伸手:“疼不疼?……哎,你要真爱惜自己,进宫干什么?”他说着觉得这话显得太过抱怨,又忙说,“还有这点伤真不算什么——”等等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了?“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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