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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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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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负责着京城防卫,将辉王府一行送出京城、与其他人交接这是寻常之事,前后也不过一两天时间,不管有什么都能赶紧回到京中,但这时候若再要护送辉王到地方,那么不管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京中不论出了什么事情,他连知晓都不一定能知晓,就更不要说及时反应了。

……昭誉帝这段时间来反复加他的职位,恩宠有加的样子不正是为了他在关键的时刻能够有所作为?

既然如此,昭誉帝又怎么可能下旨让他直接把辉王送到地头再回去呢?

邵劲迟迟不能决定。

那来送圣旨的中官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变,厉声问道:“邵将军,圣旨在此,你此刻还不接旨,究竟意欲何为?”

邵劲念头几转,他缓缓说:“臣……”他正要说‘臣不能接旨’,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到了嘴边的话登时就止住了。

身后的士兵跟着有了些骚动,那中官耳目清明,因此清楚地听见了几声刀剑出鞘的摩擦之声。

他背上一下冒出了冷汗,捏着圣旨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正是这个时候!

邵劲干脆利落地起身,说:“臣接旨,请公公放心,臣必将辉王安安稳稳的送到封地。”

这声“接旨”便叫剑拔弩张的气氛急转直下,中官长吁一口气,也顾不得其他,将手中圣旨放在邵劲手里,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邵劲随手将那圣旨递给旁人,压根没发现对方一脸拿到烫手山芋‘这什么么么么么么’惊呆了的表情,径自走向了那熟悉声音所在的地方,待来到对方面前,他直接问:“先生怎么来了?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来人正是王一棍,匆匆忙忙紧赶慢赶,总算和那宣旨中官一起赶到此地的王一棍摆摆手,带着邵劲走到一旁,先喝了旁边士兵递上来的水囊中的水后,才说:“京中目下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目下?”邵劲拧眉。

“但具体有没有发生事情,看东主得到的旨意就知道了。”王一棍的脸色也颇为严肃,“东主刚才想必也十分疑惑,如果是陛下下旨,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将东主调出京城……这样一来,陛下先时的布置岂不是尽付流水了?”

邵劲微微点头。

“东主因为出了城所以并不知晓,在东主刚刚出城之后,晋王便入了宫廷……”王一棍轻声说。

现在昭誉帝剩下三个儿子。

辉王黄炽是三子,已经因为和刘贵妃一事被圣上说厌弃。

安王黄焕是四子,因着陛下曾想立辉王,众臣便多猜测昭誉帝还是依循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古训,现下辉王走了,众人的目光便多有集中在安王身上,甚至连安王自己,也多半这样觉得,只是比辉王好一点的是,有了辉王这个前车之鉴,此刻安王算是谨守门户,无事也不外出。

至于晋王黄煊,则是昭誉帝的第五子。

现在这个第五子,刚刚入了宫禁之中,昭誉帝着令邵劲护送辉王去封地的圣旨就立刻下了。

邵劲默然不语。

顷刻之后,他说:“是不是陛下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王一棍登时吸了一口气,几秒钟后又缓缓吐出来。

他轻微但坚定地冲邵劲点了一下头。

晋王进宫,昭誉帝即刻身体不行,宫中被晋王把持,要邵劲护送辉王到封底再回去的圣旨,就是晋王将邵劲调出京城的手笔。

但晋王怎么能将时间掐得这么好呢?

再往回推一推,也许是因为辉王一事,本就有晋王在其中推波助澜?

再想想昭誉帝什么时候身体不好,偏偏晋王入了宫就身体不好,是不是晋王也早在昭誉帝身旁安插了人手,以便在恰当的时机,让昭誉帝的身体“恰当”地不好起来?

“两个蠢猪,一个狠毒小人……”邵劲喃喃着说。

辉王和安王,一个还不知怎么的就被算计和刘贵妃一处落马,一个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谨守门户皇位就要兜头掉下来,都是毫无疑问的蠢货。

可晋王又好到哪里去?宁王那时候尚且还不敢杀父弑弟,此刻安王一得到机会,昭誉帝立刻便不行了,辉王已在去往封底的途中……“先生说这一路上,太平不太平?”邵劲问。

王一棍这时多少也恢复了些沉着若渊的气质,只听他慢慢说:“自来上位不太光彩的皇帝,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将兄弟一一打压处理……”

这一路上,绝不会太平。

再者说,邵劲掌握京中防务,而素来与晋王无甚联系,晋王会不会想索性乘着这个机会,将邵劲给一起办掉了?

邵劲这时想到了自己刚出城时看见的棺材。

刚才还可惜着别人呢,转眼就开别人可惜自己了。邵劲暗忖道。

他想了片刻,才说:

“此一行,不能让辉王出事。”

“不错。”王一棍轻轻拍手,“若是辉王出事,东主回到京中必备晋王见责。而这又兹事体大,只怕到时候下狱都是轻的。”

“可你我知道晋王的意思。”邵劲缓缓说,“若我不按照他的心意走,在京中的……”

徐善然呢?

若我恶了晋王,以晋王这杀父弑第不眨眼的恶毒小人心性,他若迁怒徐善然呢?

她该怎么办?

第148章 心心

邵劲的问题让王一棍登时一滞。

他刚才和邵劲说了许多,唯独没有说过徐善然在京中的处境问题;他当然也并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相较而言,他总是觉得,这个问题也许并不那么紧要……而现在,他为之服侍的人将话挑明了,站在旁边等待他的回答,目光洞彻得像是将他的内心都看穿了一样。

“这……”哪怕平时惯常用荒诞的嬉笑怒骂来掩饰自己对现状的不满,这一刻王一棍也真正意识到自己和自己所鄙弃的“现状”并无太多差别。

他曾因为郁郁不得志而鄙薄那些用尽手段哪怕遗弃糟糠之妻也要上位的男人。

而实际上,他内心鄙薄的也许仅仅是不得上位的自己,而并非那些伪君子的男人。

好在邵劲的视线并没有在王一棍身上停留太久。

他很快移开目光,转而在这队伍的边缘之处踱步。周围的树木草丛在野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声响,天空中骄阳依旧,只是此刻的骄阳也已不能驱散来自北方的寒风。

邵劲似乎在自言自语:“若叫辉王安稳到了封底,只怕恶了晋王;可若不叫辉王安稳到达封底,莫非晋王还会放过我?若我除了事情,她呢……”她又是否会因此被人放过?

王一棍定定神,立刻弥补自己刚才的错失,他细细与邵劲说道:“东主不能如此想。东主尚未出事,晋王只怕还有些顾忌,但若东主出事,夫人如何能够幸免?别的不说,等东主因辉王被袭一事下了大狱,只怕就要任人鱼肉,到时候还不是晋王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东主且想想那些前段时日才被抄家文臣武将!”

抄家者主谋东市斩首,余者女子入教坊,男子配边关。

邵劲脸色微微一沉,又听王一棍分析道:“其实东主现下不需太过忧心夫人之处。毕竟晋王要防备的重点还在东主身上。东主只要不明目张胆的与晋王作对,晋王一时半刻只怕也不会将手伸到夫人之处。究竟晋王要登基称帝,一者一时半会抽不出手来,二者帝王富有天下,也不会将一点皮毛小事斤斤计较……以后之事可以后再看,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将辉王一行早日安稳送到地头,而后东主再赶紧赶回京城,这才能看着局势走下一步路。”

对方说的是正确的。

邵劲心里也知道自己最应该怎么做,才能将危险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但所谓的“危险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并不是“没有危险”,如果事情并不如王一棍所分析的,或者晋王真的丧心病狂至此,那他岂非要抱憾终身……?他又怎么可能拿徐善然的安全来赌这个概率……?

王一棍这边见邵劲眉头紧锁始终不说话,心头也暗暗着急,他还想再开口劝说一二,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忙道:“好叫东主知道,我出行之前夫人曾给了一样物事,说是要交给东主的!”

“什么?”邵劲精神一振,几乎立刻就埋怨道,“有这东西你也不早点拿出来?”

“一时半会不能记住,不能记住。”王一棍苦笑道,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不过是蓝底绣锦鸡的荷包递给邵劲,这手还才刚一伸出来,手中的东西就被面前的人夺了过去。

……这东西又不会长脚跑了,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王一棍暗暗吐槽道,吐槽完了才发现刚才邵劲脸上的沉沉压着的焦虑散去不少,虽有另外的急切覆了上去,但总体来说,刚才压抑的气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

王一棍若有所悟。

那边的王一棍在刷新自己的观念,这边的邵劲拿到荷包,已经急急解开了,这荷包说特别不特别,相较平常巴掌大小的荷包还是更大了一圈,邵劲拉开抽绳,先自里头抽出了一叠银票……虽然很实用啦,可这时候想要的总觉得不是这玩意……邵劲默默地将银票塞进自己兜里,又去掏荷包,这一下直掏出了三个蜡封药丸。

他将药丸拿到鼻端嗅了一下,没啥味道,但转转药丸圆鼓鼓的身体,很快就能发现上头用眉笔写着的一个‘内’字。

内服,应该是保命用的。邵劲又想,然后他又默默地将这药丸给揣进了怀里,还是那句话:真的很有用,可总觉得这时候想看见的并不是这个……扁扁的荷包已经掏出了两样东西,还拎在手里的袋子轻飘飘的没个重量。

邵劲不抱什么期望地再往里头一淘,结果还真出乎意料地掏出了一个掉在角落里的小纸团。

这什么东西?他狐疑地看了看上去随随便便捏就的纸团一眼,慢慢展开来,就见上头用墨笔写了一个字“信”字。

在满是如蛛网般褶皱的纸张之中,墨笔似乎是在还没有完全干涸的情况下就被团起来了,因而没有被写上字迹的周围也沾了星星点点的墨痕。

邵劲盯着那个位于纸张最中央的字看。

他并不是没有看见过徐善然写字,但徐善然的字迹在他看见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笔工整的簪花小楷,写出来或纤细秀美,或花团锦簇,总是十分宜人——并符合当下审美的。

但也偶尔有一两次,邵劲看见徐善然会随意在一张废纸上写些东西,这个时候,徐善然的笔迹就不如那些落于正规纸张上的那样婉约含蓄了。

她的笔锋会放得更开,写得会更加随意。

随意到了一定程度,就如同邵劲此刻见到的这张纸上的那样龙飞凤舞。

一个张狂的信字,说出了徐善然所有要对邵劲说的话!

微笑不知不觉就浮上了邵劲的脸颊。

局势到了这一步,或许真的上天入地、进退无路。但不管是到了现在这种两难的境地,还是真到了那种穷途末路的境地,他也应该相信徐善然,而徐善然也一定会相信他。

新婚之夜不碰对方并不纯粹是因为年纪的缘故。

还因为哪怕他们相处了八年,在这件事情上,他依旧能感觉到徐善然轻微的排斥。

这种排斥并不真正表露于面上,或许也并不是徐善然的本心,但确确实实、真真正正存在着。他本来以为是因为徐善然离家到了他身旁的缘故,后来发现这或许有一些,却并不是全部,更不是排斥的重点。

但现在——或许他已经找到真相了?

他们之间,还是缺乏最终最后、最不加掩饰的信任?

这种相信,也许正是徐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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