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服刑那些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在服刑那些年- 第1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有那么坏吗?我可是五好青年!”我继续跟她开着玩笑。

“知道,看守所的五好青年。”她捂着嘴笑道。

“好了,不跟你说了,今天星期一,现在警察都在,等会儿要骂了!”陈怡说着又帮我调了调吊瓶的流速,转身欲走。

“那……我明天还见得到你吗?”我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但终归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有些发烫。

陈怡听了我的话,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盯着我,想了一下笑着说:“我又不是明天就放了,还能到哪去?不过——”她眨了眨眼睛又说:“明天你要不打吊瓶了,肯定就见不到我了!”说完道了声再见,哼着歌走了。只留下一阵香味儿飘荡在我周围。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我想了想,把吊瓶流速开到了最大,拔出了针头……

“秦寒的病为什么就不好呢?”孙大夫站在我的面前,面对我虚弱无力的神态,显得很是束手无策。

“就是呀!昨天明明都快好了,怎么吊瓶越打越严重呢?”老周也很是疑惑。

“嗯!我以前学过两年医,我来看看。”说话的人我没见过,五短身材,大腹便便,小眼睛,整个脸就像是被人用八棒槌砸过一样,深深的陷了进去,显得凶狠而又严肃。当时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并不晓得这就是看守所的一把手,人称‘怒火金刚’!看守所也只有这一个警察是有两个外号的,他另一个外号叫——‘铁匠’!

古龙曾经说过,一个人父母往往回取错名字,但江湖上的朋友永远不会送错外号,铁匠,哦!不对,应该叫张所长,毕竟人家是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所长。其他人的那个所长称号就像是伪军称呼所有的日本人叫太君一样,做不得数的。他在此后的不久,就让我真正见识了一下铁匠是如何炼成的。

但此刻他却像一个精通歧黄之术的名医一样搭住我的脉搏,鼻孔向天,双目微闭,俨然一派世家风范,我心说:“我的吊瓶全献给大地了,大热的天,我又成天在这晒太阳,病肯定不会好的。”看着脚下那片吸了我n多吊瓶的土地,觉得它格外的肥沃,不知道会不会开出适合看守所生长的花。

我正在胡斯乱想着,张所长已结束了对我的诊断,说了四个字:“继续吊瓶!”听到我心里乐开了花,奸计终于得逞,此时此刻我已色令智昏,都忘记了那吊瓶的钱要我自己出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几乎天天和陈怡见面,看守所我警察似乎觉得女号子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不会有多大问题,反而管的不是很严。这使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古龙先生的另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师就是大师呀!

至于我们的感情是如何升温的,说实话,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那时还谈不上什么情爱,只是在看守所那种特定的环境下,彼此对异性的一种需要吧!再加上我们和其他人还略有不同,追求一些精神层面的交流,故而才有了开始。

我只记得那时我和她聊了很多很多。每天,我就面朝着警察办公室的方向,而她,就在我背后的水池洗衣服,以作掩饰。足足洗了近十天衣服,真不知她哪有那么多可洗的东西,会不会是她把她们一号子的东西全部一个人洗了。

我们交谈并没有固定的内容,文学、电影、音乐、社会,我和她的见解经常惊人的一致,这也是我们彼此对对方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和定位。我们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通过交谈,我也对她的经历和生世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她出生教师世家,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嫂子姐夫全是教师,自己也是师范学校毕业,本也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美好希望的女子,貌美如花的她有着众多的追求者。但是一次突如其来的事故袭击了她的命运,那是一次夜归,初涉人世的她被两个流氓劫持并且奸污了,也就是在这夜,她遇见了一个改变她生活的男人,这个男人赶走了正在施暴的流氓,看着在月光下赤身裸体的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为她裹上了衣服……

或许这件事情在今天根本不算什么,但那是九十年代中期啊!那时的人还是比较保守的,在我们小县城这个地方,如果哪个女孩出了这种事,是会被人戳穿脊梁骨的!陈怡拒绝了男人要送她回家的提议,独自向嘉陵江走去。就在江水漫过她腰际的时候,男人又及时赶到救了她,并将她带到自己的家中,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心如死灰的陈怡在这半个月里想了很多很多,但年轻的她最终远离家人的活下去,因为她不想让家人蒙羞,后来的情节通俗而又老套,自然而然的,她就成了这个男人的女朋友,最初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真正底细,只是单纯的报恩心理,几乎谈不上爱。等后来她知道了这个男人是捞偏门混黑道的时侯,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法剥离了。在当时和后来,她曾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过这个人的名字,但都被我有意识的强行忘掉了,以至于等到我迫切想要知道他名字的时候,却又无从记起……陈怡的骤然离家让一切熟识她的人忿忿不解,他们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跟一个流氓在一起,而且,这个流氓还是一个毒贩子。但是绝情的陈怡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家人的劝说,到最后甚至是避而不见,家人无奈之下也只有听之任之。

既然,陈怡的父母都知道此人是个毒贩,公安局不久也就注意上了他,在一次突如其来的搜查中,他俩被生生的堵在了床上,并从他们的住地搜出了多达一公斤的海洛因。也不知道此君究竟有多深的道行,陈怡竟然被这个男人说服,承认海洛因是她的,跟他人毫无关系,真是愚蠢的女人哪!就这样,就有了我和她的见面,最令人可气的是,这个男人现在已经人间蒸发了,没有来看过她,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曾托人带来。

我问她:“你恨他吗?”

她淡淡地说:“无所谓,我现在想通了,我只是在还债,还我心里的债。”

“你后悔吗?”

“无所谓,我的人生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她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我无语,两声无所谓,道尽的,是她如烟的往事,道不尽的,是一腔的辛酸和落寞……

我压抑住了自己想问那个男人姓名的念头,只是随着他的叙述而伤感。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几年以后我会见到这个男人,而且发生了那么多的故事。当时的陈怡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强奸,什么月下救人都只是一个早已安排好的骗局!

哎……可怜的女人啊!

就在输液的那段时间里,我认识了一个人。也正是此人,在后来救了我一命

那天我正在输液,突然所有警官一阵骚动。老周急急忙忙跑过来,拿起我的吊瓶扯起我就走。

“咋了?周所?”我不明所以。

“赶快走,别废话了,省上下来检查工作,要是看你跟老太爷似的坐这打吊瓶,还不要说我呀!”

“那到哪去打呀?”我还记挂今天没见到陈怡呢。

“禁闭室,正好哪儿还管关一个人,你帮我看着点。”老周嘴里说着,拉着我几乎是一阵小跑。

“对了周所,麻烦你在号里帮我拿盒烟。在这输液烟瘾犯了挺难受的。”

“唉哟!看来你混的可以嘛!这才几天就可以装整盒烟抽了?”老周打趣我。

“嘿嘿!这还不都是您照顾,李哥给我两天一盒的量。”

“那就不错了,多少人从进来到出门都没抽过整炮!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他妈的,我一天到晚成你们跑腿的啦!”

紧闭室里是已经有一个人了。蓬头垢面,唉声叹气。看我进去,赶紧问:“兄弟,有烟没?”我摇摇头:“我让周所给我拿了,忍忍吧!一会儿就有了。”

那人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问我:“什么案子进来的?”

“抢劫。”

“哦!案子不算很大。”

我打量了他一下:“你呢?什么案子。”

“故意伤害,不过可能已经死了。俩人,一个十三刀,一个十一刀。送我来的时候赶上检查,就先把我扔这禁闭室了。”

也许当时我的震撼用“头皮都要炸了”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虽说从电视、电影里看到过不少的杀人犯,而且记得小时候家乡公判大会的时候也见到过所谓的“杀人狂魔”,但是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一个杀人犯,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狗娃不能算,因为一来人不是他直接杀的,二来他是我亲人。但这个……我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似乎极其担心对面离我不到五米的这个人会一下子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的确,他已经有两条人命了,再杀一个也算是赚到了。

我细微的不安被他一眼看到,他抬起头憨厚的冲我一笑:“别担心,小兄弟,我只杀坏了天良的人。”

我战战兢兢地问:“什么事啊!至于这么深仇大恨?”

那人一扭头,看着窗外:“我是个混混,在我们那一片带了二十多个兄弟帮人家看场子。看场子是啥你明白不?”他用询问的眼光看我。

我点点头:“知道,我也混过的,不就是看家护院,维持治安嘛!”

他一咧嘴:“对,看家护院。我在L县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了。但我从来不欺负好人,哪怕就是有客人到我们的场子有点矛盾,只要不是故意闹事的,我们客客气气跟人家说话。昨天下午,我爹从乡下来找我,脸上四五道血印,我就赶紧问爹你咋了?结果我爹说:“村里的地卖给澳大利亚人开金矿了,这本来是好事。人家外国人讲理给的钱挺多。但是却让乡里那帮杂碎给截留了。今天我和几个乡亲们去要钱,结果让乡里的几个人给打了。我爹当了一辈子老好人,脸都没和人红过,就是想让村里的的人拿回自己的补偿款。结果还让人打了。我这一听就急了,带了十几个人回家,今天早上把乡政府门给堵上,拉出来昨天叫人打我爹的怂包,几刀就给弄趴下了。”

我摇摇头,试探着说:“那你也不该杀人啊……补偿款没多钱,你不差这个吧!你孝敬你爹,也不是这个搞法呀!”

他往墙上一靠,看着我:“伙计,补偿款是没几个钱,但是老子我就不想给那些狗操的惯这个臭毛病!你知道那乡里办公楼不?全新盖的,一个办公室一共就三个人,见天他妈的大鱼大肉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我被抓之前说了,今天我就杀这两个,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手下的兄弟们改天还来收这群王八蛋的命!”

说完这些,他气呼呼的不再说话。面对这样说要别人命就要别人命的家伙,我也只好安静地坐在那里,随时准备躲开他的袭击。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和一头怒狮关在一间笼子里,岌岌可危。

好在周所回来的快,他怕我有和这哥们关一起出事,检查的间隙,匆匆忙忙来看了我一眼,进门时说:“烟给你拿了,别惹事啊!”说着,把烟扔在我的面前,把门一锁,转身离去。

我拆开烟给那哥们发了一支,想了想把一整盒都塞到了他口袋里。

那哥们冲着我一抱拳:“兄弟,谢了。我知道这盒烟在看守所有多金贵。我今天被抓进来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带,还得等明天早上家里来人给我捎被褥进来呢。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烟我姓龙的活多久记多久!”

我苦笑一下:“算了,别客气,都是天涯沦落人。”

他点点头:“我叫龙飞,道上人都喊我飞哥,各号里都有我兄弟,有事你就提我名字。你叫秦寒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