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没等那三个人再说什么,于永强已经走到门口那一位身前喝道:“怎么回事?你搞什么?”
那人看看李真,又看看于永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空手来问我我就没理……”
下一刻于永强的巴掌就糊在了他脸上——真真是下了狠手的。那声音清脆无比,在屋子里回荡了两圈儿:“滚出去!”
直到这时候李真才悠悠说道:“行了。别演过了。”
于永强一滞,赶紧说道:“走走走都走!把门给我关上!”
又苦着一张脸转过身:“那个……哥、啊不,长官……我是真听了您的话了,我是真悔过自新了啊。您看我这好不容易找了一份正经工作,我……”
这时候三个人忙不迭地退出门去,把门关上了。
李真打量于永强的脸,摆摆手:“你之前说,你要他们好好做人——也是真的?”
“一百个真的!”于永强一拍自己的腿,“这些从前都是跟咱们出来混的,我这边找了这个活就把他们也找来了——一方面好使唤,另一方面也想让他们学好哇。您以前不就说让我找个正经工作干么?”
李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说,你就听了?”
于永强的神色忽然扭捏起来:“这个……说来话长……”
李真找到一张椅子坐下来:“那你就慢慢说。”
眼下的情况原本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其实他本来的想法也是找于永强谈谈——不过不是这么谈。他本以为对方会记着断腿之仇,而他就不得不用自己的那一层身份来压着对方。至于所谓的影响之类的事情,现在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但显然眼前的这位是真的改变不少——虽然看起来也不算“好人”,可同以前相比也是天差地别了。
于永强咧咧嘴,又挠挠头:“怎么说呢……以前我还恨你来着。后来我养伤的时候,我认识的一个大哥被人砍死了——全家都被人砍死了。不过那时候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嘀咕说让我以后别惹事儿了,其实我也没听进去。”
他的脸上又露出别别扭扭的神色,看了李真一眼,又转扭过脸去:“再后来就知道你的事儿了。然后我想起来第一次和第二次遇见你的时候——那时候您就能把我捏死了是不?”
李真笑笑,什么都没说。
于永强却当他默认了:“所以说我再一想我自己……我这叫什么人哪?那时候我是真服气了,打心眼儿里服气了。我真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人啊。然后我再回头想从前的事情,再想被人砍死的那个大哥——同样都是死,啧啧,他死得就跟鸡毛似的。”
李真动了动嘴:“你是想说鸿毛?”
于永强一拍巴掌:“您到底是将军,还是您有学问!”
“不过……您没死?”他又小心翼翼地看着李真,“您是专程找我来了?我是真改好了……”
“怎么找的这个活儿?我看你现在还是个官儿。”李真问。
于永强的脸色微微一变,犹豫好久:“我……表叔给我弄的。”
李真一歪头:“哟,他还管这个?”
“……我表叔现在农业局。”于永强看了看李真的脸色,“调过去的。”
李真点头:“唔。搞出了事情免职,免职了之后低调一阵子,然后再给换个岗位——他们还真就是舍不得放这些个蛀虫走了。”
于永强没说话,只忐忑不安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您现在还是少将啊?”
实际上他看着李真,觉得就好像一场梦。要知道……两年前眼前的这位“将军”还在跟他买假证、被他骗、然后又被捅了一刀。可一晃两年过去……
他竟然已经是一个将军了。这事情简直……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倘若能渡过眼前这一关,以后跟人吹牛的时候——“我他吗见过将军,还说话过!我俩还干过架!”
多阔气!
李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拍拍手站起身:“放你的心吧,我不是来管你们家那些事情的。既然你听进去我的话了,以后就好好做人。不过你门口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这种时候还得给你们送点儿什么才能办事?”
于永强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他最怕的就是,这位从前的“仇人”在做了将军以后再给他来那么一下子——他就连哭的地儿都没了。但眼下既然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他就马上一挥手:“您说得对,是我还没改好——我回头就让他们注意。”
李真笑笑:“慢慢来吧。不过今天我来倒是想问个你事情——有店铺要你在这里买米的话,这种事情怎么弄?”
于永强眼珠一转:“是您的事情?”
“我帮人问的。齐远山,记得吗?”
“呃……记得。”于永强苦笑,“他们家的事儿啊,这个好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官儿,就是雇来看看场子……不,来维持秩序的。在我这登个记然后我再去上边跑一趟,审核过了就行。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李真当即站起身:“好。那么麻烦你抽空过去一趟,给他们登个记。我还有事,先走了。”
于永强拉长声音:“这个……”
“还没道过歉吧?”李真转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我押着你去?”
于永强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今天这边没事儿了我就去办。”
“好。留步。”李真说完便推开门,直直走出去了。门外三个人像是想和他说话又没胆,怔怔地瞧着他消失在远处的蒙蒙雾气里。
然后看到于永强一瘸一拐地走出门,脸色严肃地傲然挺立,大有睥睨天下的意味。
一个壮汉试探着问:“强哥,那个真是……那个将军啊?”
于永强高深莫测地点点头:“低调点。从前我可是他的一生之敌。”
“这事儿别跟太多人说,唔,低调点。”
第十九章 灵位
第十九章 灵位
于永强变成如今这样子,李真可没想到。不过这么一来他倒是可以放心了——想必刘姨和齐远山都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么接下来他该去做正事。
现在的道路上已经没有“出租车”这东西了,李真只能步行。街上的雾气让景色变得朦朦胧胧,脸色沮丧的路人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他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下的世界很像从前看过的小说里描述的“蒸汽朋克”世界。电力设备统统失灵,人类只能使用蒸汽机。倘若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也许用不着什么战争,人类文明就会走向自我毁灭。
石油和煤炭的储量毕竟有限,从前那个世界几乎有一半的能源都来自核能和太阳能。倘若以后只能依赖传统能源的话——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多的工业设备,到底能坚持多久?
或许百年之内人类文明将迎来大衰退,甚至比两百年前的情况更加可怕。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已经习惯低效蒙昧的日子,而现代人却不可能再毫无芥蒂地接受那种社会。最重要的是——失去了希望。
所有传统能源耗尽之后,人类就只能困死在地球上,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恢复农耕文明。
其实这就是他现在想要弄明白的事情。这种状况是由什么导致的?又到底会持续多久?
在菲律宾的时候他就看过军队里的人做实验。
一节电池——一节完好无损的电池,安在一个完好无损的手电筒里,接通。
但它就是不亮。
极光初降的时候电子设备大规模失灵,那时候人们以为是某种强烈辐射摧毁了脆弱的电子元件。但后来人们发现事情比预想得要可怕得多。
其实那些东西都是好好的,唯一出现异常的是“电流”。
或者说,电荷不再定向移动了。
这种事情已经远远超越任何人的认知,就连灵能之类的东西同这事儿一比都是小儿科。这意味着电力场消失了,电压消失了——某种物理规律被改变了。
这件事已经匪夷所思。
然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操控电流的能力者,还能够制造出闪电或者电弧。有人曾经试着将能力者制造出的闪电变压之后导入电子设备——结果是可以正常运作。
这意味着能力者本身的能力并不受到那种被改变的规则影响,仍可发挥作用。
就好像有一个看不到却神通广大的孩童在用无形的手将某种物理规律当做自己的玩具——只有合他心意的人和事才能逃脱某种无形桎梏。
李真觉得自己可能想不清楚这件事,但他却对另外一个人有信心。
沈幕。
感到沈幕租用的那间厂房的时候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薄雾散去了。他远远可见门口站着两个人,穿着某各部门的制服,手里还持有突击步枪。
看到他走近,其中一人一抬手:“止步。”
随后那人的脸上露出李真见惯的了那种表情——惊讶、疑惑。于是李真开口说道:“我是李真,我来见沈博士。”
守卫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上下打量他,最后不确定地问:“您是……”
“特务府的那个李真。”李真点头。
对方张大了嘴。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努力压抑惊诧的情绪,向他点头,脸上的神色也柔和很多:“……那么您稍等。”
然后他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另一个人,开门走了进去。
两分钟之后门里传来脚步声,随即铁门被咣当一声推开,沈幕本人走了出来。然后呆立原地,抬起手:“你……你没死?!”
这句话他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被动接受。只得微微一笑:“当时是个误会。”
沈幕一跺脚:“嘿!我白给你立了个牌位了!”
听这口气倒巴不得他死。不过李真大概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脾气,于是也知道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的是……
给自己立了个牌位?
搞什么?
沈幕已经激动地走过来抓住他的手:“恩公,你来,你来看!”
李真只得跟他往门里走。
倘若李真从前来过沈幕租住的这个仓库的话,定然会对眼前的情景感到惊讶。这已经不是那这个破旧肮脏、到处弥漫着铁锈味儿的废弃厂房了。而变成一个干净整洁、窗明几净、看起来相当温馨的居所。
很多大型仪器还摆在场地中央,但周围却用板材隔出了几个房间。墙角摆放着生机盎然的盆栽植物,植物旁边还有用沙发、躺椅、玻璃茶几构建出来的休闲空间。
沈幕一边走抓着他的手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当时我看报纸,报纸上说你死了——我当时就想啊,那些当官的怎么不去死,怎么就是你死了呢?我是越想越难受,两天都没睡好觉。再后来我就想开了——早死早好,还用不着和那些人置气。像我现在这样活着倒是活着了——有什么意思?身边都是一群蠢货,我一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真在他停下来换气的时候插了一句:“沈博士,您是……搞错了?怎么叫我恩公?”
“嘿!没有你当时的那一句话,我可搞不出来现在这些!”沈幕摇头,“你们可能不在乎,我可在乎啊。当天要是求不来钱,我出门就去静湖自杀了——不过我死不死其实也无所谓……不对,我可不能死。我一旦死了,就凭那些蠢货能拿出我这些东西么?不可能,对吧?不少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