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本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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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草根-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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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所在的那个镇子,有一条省道贯穿其中。一头连着铜陵一头连着芜湖。我与我的几个朋友分头去追。我父亲也骑着自行车去找。

第二天天未亮,所有人都回来了。没找到。我妹妹就这样不见了。可是,我坚信妹妹还活着,可能要去哪儿打工,见我们追去躲起来了。

我都恨死我父母了。我都将她逗笑了。我知道她的,只要是把她逗笑了,她就不会再生气,就会没事了。她绝不是那种不肠鸡肠的女孩子,我父母一定是在我走后,又与她说了些什么。要不然她不会离开我的。

他们还否认说没有。骗子,都是骗子。贝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们,他们一直有男尊女卑的思想。妹妹想念就让她念好了。我都同意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同意。好在他们躲得远远的,否则,他们要是不知趣的话,我真的可能会干出傻事来呢!

家!那个充满了鸡屎粪臭的家。我再也不想呆了。那里没有了我最最亲爱的妹妹,我还呆在那里干吗?

天已经朦朦亮了。往常在这个时候,我与妹妹已经起来,挟着本书肩并肩跑着上了圩埂。

圩埂是特殊时期时,农业学大寨子围湖造田的产物。圩埂的一面是河一面是五-七农场。早晨的空气特别地好。每天上学之前,我和妹妹都要在圩埂上读一到两个小时的书。顺便活动活动身体,呼吸新鲜空气。

走在圩埂上,情不自禁地就合着往日的节奏,轻轻地跑起来。踢踢哒哒的脚步声,响在耳畔,感觉就是我与妹妹两个人的脚步声。妹妹也仿佛就在身边。我甚至还闻到了从妹妹身上,散发出来的,草莓与栀子花混合在一起的处子的芳香。

走在圩埂上,追寻着妹妹曾经走过的足迹——这里她曾蹲过,那里她曾经站立过,这里她好像还说过一句话?那边厢她曾笑弯了腰------。一幕幕,近而又遥远。

突然一道白光跳入我的眼帘。在缀满露珠的青草丛中,一双乳白色的塑料凉鞋,并排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那正是我妹妹的凉鞋——是我在高考之后,钓了一条五斤重的大鲤鱼卖掉以后,给她买的。平时,她宁愿赤着脚也不舍得穿,所以,跟新的没有两样。

完了!完了!我妹妹真地走了!我几乎晕厥。眼前一抹漆黑。

我记得我昨天晚上,来过的,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是不是在我走过以后,妹妹才来的?要不就是自己太着急了,仓促之中没有发现。只顾着找人,没想到往草丛里细寻。

如果说之前,我还心存侥幸。而此刻,放在河岸边的这双乳白色的凉鞋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切都晚了。完了。斯人已逝,香销玉殒。

那双乳白色的凉鞋,隐在草丛中就像妹妹淘气时,掩藏在草丛后面的一张脸。我走过去,拿起那双凉鞋。这时,一张叠的公公整整的信纸出现在我的眼前,它是被压在凉鞋下面的。

打开来看,正是妹妹的笔迹。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吞没了我的所有视线,让我一下子成了睁眼瞎,一个字也看不见。我抹了把眼泪,手一拿开,更为凶猛的一轮泪水又随之将视线吞没。真的是泪瀑如注。就这样反反复复,只要目光一触及到妹妹的笔迹就泪流不止。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以后,我终于可以边抽泣边哽咽着来看我妹妹留下的这封信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妹妹在上面所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哥哥!是你吗?我想应该是你的。我去了,去找爷爷了。我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哥!不用伤心,是人总会有这一天的。我很佩服爷爷,看他死得那么地绝决,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简直就是大英雄。

别去怨爸爸、妈妈,他们不过是可怜虫而已。我今天选择走爷爷的那条路,是因为我不想帮可怜虫。这个世界上可怜虫太多了,我不想。

哥!你不是可怜虫。当你对我说,你去读吧,哥哥我去打工赚钱,供你读书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可怜虫,拿得起放得下,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去上大学吧!不要愧疚了,更不了有什么负罪感。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因为我和爷爷而放弃上学。否则,就太不值了!我走后最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哥!你的脾气不要太犟了,去上吧!你想想,我家都死了两个人了,你再不上———。

听话!我的好哥哥!最后一次地求你!不要义气用事。

你永远的妹妹,燕子绝笔。

愿来生再做你的妹妹!永别了,哥!

59。…第五十九章浪淘尽

我们家乡的那条河,是长江千万条支流中的一条。只有在冬天的时候,死迂迂的,一动不动,春秋时分,缓缓的流,而到了夏天,山洪暴发,山水夹着江南红壤所特有的通红的泥浆,一路高喊着杀向长江,勇不可挡。

一手拿着妹妹的凉鞋,一手拿着妹妹留下的遗信。不敢有丝毫地怠慢,象渔鹰一样,一路往下游找去。

我的视力不好。都是读书害的。洪水之中,有许多从上游冲下来的木头,死猪死狗死猫之类的。有的,我就以为是我妹妹了,冒到被山洪吞噬的危险,扑下去。直到靠近了才发现,不是。

我们家到河入长江口的距离大概也就在二十里路左右,我跳到河里的次数不下四五十次。后来,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要被洪水卷走一样。

江水也涨上来了。冬天时露出来的杨树林,连顶都给淹没了。水面离岸高,也只有两三米之遥。水流的速度也极快,往水上面扔一根木头,也迅即被冲出老远。

天暗暗地沉下来了。同时发现自己的肚子早已经在咕咕直叫。只因为,我心情不好,才不敢大声的抗议。而走了一天路,也分外的疲惫。趁着天还没有完全沉下来,找了一摞在江里洗洗,就吃了。

这也是做为穷人的好处,从小跟在母亲后面,我就认识了许许多多种的野菜。虽然,我没有生吃野菜的习惯,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是事都有第一次。

尽管越过江埂就很容易找到人家。可是不愿意跟任何人接触。除非,他们在江边,有可能看到什么,我才会主动去问他们。否则,我懒得与任何人说话。那时候,任何人在我眼里,都是杀我妹妹的凶手。任何人都脱不了干系。

倒在江埂上,我就睡着了。半夜里被蚊子给咬醒了。坐了起来,借着月光,又看了看妹妹所留的那封信,依稀可辨,忍不住,又是一阵大哭。还有意加大了声,像儿狼嗥一样。仿佛那样,躲在某外的妹妹就会忍不住走出来。

尽管有蚊子不停地骚扰,不知到什么时候,我还是再次睡着了。

醒来时,太阳已经有点儿高了。很刺眼。赶紧爬起来,头有点晕。突然发现,边上有个赤身露体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悄无声息地躺在了我的旁边,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我的头顶芯,一下子拔凉拔凉的,灵魂就出了窍。吓的。

好在她不大,最多也就四五的样子。头发乱茅草似的通黄,皮肤黑黑的,接近我们所卧的地方沙土的颜色。靠额头的地方,还有些许的折皱。眼睛倒还清澈。如果不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倒真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有那么一会儿,我真的疑心,她就是我妹妹的化身。否则,她为什么要躺在我边上呢?

如果不是她小的话,我的魂魄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你躺在这里干嘛?”我蹲在那里问她。她扑闪着眼睛,我差不多喜欢上她了。四下里看了看,如果,她真的不属于某个人的,那就一定是我妹妹了!四下里,还真是一个人也看不到。只有江埂里面,有少许的青烟冒起来。说明,不远处还有人家的。

小女孩见我起来,一骨碌爬起来,拍拍手,又蹭了一下光光的屁股,背冲着我,一颤颤地离我而去。走了有一丈左右,蹲下去,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抓在手上。然后,转过身来,又朝我走回来。走到我面前,也不吭声,把手里的东西,往我的嘴里塞。那是一块米粉做的粑粑。上面粘了不少的沙土。想必是她的早餐了。

我流泪了。当小女孩的妈妈,应该是妈妈吧!着急地大喊着女孩的名字,‘小燕子!小燕子!你在哪里啊?’从江埂下面飞奔过来时,我的眼泪来不及擦,再次汹涌而出。

就着浑浊的江水,抹了抹脸,就算是洗过脸了。往下游去找。肚子是越来越饿。我有些后悔,没有在小女孩的粑粑上面咬一口。边走边找些野菜,有的洗洗就吃了,感到反胃时,就把它揣起来。待那种作呕的感觉没有了,再拿出来吃。就象是吃零食一样。

碰到的人不多。碰到三四个钓鱼的。可是,我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具女孩子的尸体时,他们就像我触了他们的霉头似的。一点也不高兴答理我。只是翻翻眼珠子,看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觉得很好笑。因为,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笑起来。

碰到一对放笼子的老年夫妻。两个人全都被江风太阳折磨的象霉干菜似的,再怎么拧巴,都挤不出水份的那种。老婆婆划桨,老头子,收网。我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具女孩子的尸体。我可以感觉得到,他们很热心,先后冲我喊了半天,我也没有听明白他们说什么。他们一口的江北腔,唧嗝哑嗝的。加上江面的风很溜。我摇摇头说谢谢,走了。

整整走了一天。太阳又特别大。整个的江岸线,几乎都是赤裸裸地暴露在太阳的火力之下。又晒又饿又渴。终于看到一个码头,赶紧走过去,歇一下。

好像是一个煤码头。地上倒处是黑漆漆的煤。门口,写着一份告示。说,长江水位高,为了防止,船舶停靠码头时,激起大浪,冲击江岸,造成溃堤危险。从某月某日起,码头停止生产。并禁止一切船舶停靠。如不听劝阻,停靠并造成事故者,跟本码头无关。

运气还不错,找到了一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尽管上面落满了灰尘,我还是赶紧打开来,闻了闻,喝了一口。此外,除了些许的瘪得不能再瘪的烟屁股,再也没有找到别的。自来水也停了。我本是想把矿泉水瓶灌满的。

歇了十几分钟,我又开始往下游走。此刻,我的目标越来越清晰,那就是西梁山。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听说,西梁山那个地方,是一个拐弯处。长江水流到那里,就会打转。也就上游淌下来的所有漂浮物原地打转,停滞不前的所在。按理说,我的妹妹要是跳河自尽的话,这一路找下来,没有找到,西梁山处的长江江面上,再找不到,那就找不到了。西梁山是我找到妹妹尸体最后的机会。

江边的建筑物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好像已经进入了城市。我岔了进去,找到一个面摊,吃了一碗面。又去买了一盒饼干,以防万一。因为,我也不知道西梁山离我还有多远。

天再一次沉了下来。这时,我遇到了一个光着脖子在江埂上乘凉的老年人。古铜色的皮肤,满脸的皱褶,就象罗立中画下的《父亲》形象。五六十岁的样子。事实上的年纪,也许比看上去年轻。因为,我知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的青春都是被透支过的。

‘到江心沙?’他问我。

我说不是,是找人的。

他问我找什么人。他老令,几十年如一日在江上跑,八百里皖江,没有哪里他不熟,无论是白道还是**,没有人不知道他老令的。他姓令。一个很少见的姓氏。

我说我找的不是活人,是死人。我妹妹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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