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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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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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却是想找个台阶下,偏儿子媳妇都不动,只得看老伴。王老爹取了一片玉米松慢慢嚼,仿佛边上哭泣的不是他女儿,吃完了才对真真说:“媳妇,后日我们搬到荷花池去住,你且把你房里动用的物件都收拾收拾。咱们到那边过年。”

真真看王慕菲面无表情,只得站起来含糊应了一声。

秦夫人举起戴了三个明晃晃宝石戒指的左手挡着樱桃小口打了个呵欠,轻笑道:“我来了这半日也乏了,且等爹娘搬到新居再说话罢。”伸出手半日,也不见元宝来扶她,尖起嗓子叫:“元宝!”

真真恍惚听婆婆叫她一般,正想站起来,只见那个元宝飞跑进来,秦夫人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元宝胳膊上拧了一把,扶着忍着疼的元宝出去。王家人送素娥至门外,真真轻轻推了推慕菲,他才想起袖里那一把赏钱,忙掏出来散把婆子、轿夫,元宝格外给了双份儿。

轿子走了没多远,王婆子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

王慕菲头疼,道:“赏钱。”

王老爹还不放过他,追问道:“那样一个小包,里头能包几文钱?”

真真含笑道:“不多,都只包了一钱银。”

王老爹虽然心疼,到底不是从他荷包里掏出来的,心里难受咳嗽了几声,把责骂的话都咽到肚里。王婆子的嗓门儿提得极高,如锅铲刮过锅底一般,尖叫道:“一钱!他们十来个人就是一二两银子!我的儿,恁般有钱?”

王慕菲不耐烦道:“咱们不要脸,姐姐还要脸呢。回娘家来底下人半个钱不赏,她在秦家如何抬得起头来?”

王老爹觉得儿子想的周全,笑嘻嘻点头道:“儿子说的有理,只是一钱太多,一人给他五十文足矣。下回再要把人赏钱,须先问过我方可行。”

王慕菲皱眉,哪里愿意再教爹娘绑住手脚,鼓气勇气道:“爹,这里是府城,不是芙蓉镇乡下。人情来住自有我和真真做主。爹爹享儿子福便了,何必操这些闲心。”

王老爹胡子翘得老高,弯腰拾了一根人家小孩弃在地下的灯笼杆要抽儿子。那根棍子上沾着泥,又结了一层冰,只一棍,王慕菲的身上那件宝蓝团花绸面袄上就是一条漆黑的印子。王婆子忙拦道:“才上身的新衣裳,你怎么下得去手!”

王慕菲皮袄下还有小袄,穿的厚并不觉得疼。王婆子拦,王老爹要打,他也不躲避,由着老子抽了几下,冷笑道:“爹爹,儿子不是拖鼻涕的小毛孩,不是说打就打的。”牵着真真的手道:“咱们出去走走,等爹爹消了气再来家。”不由真真说话,拉着她出莫家巷,寻相厚的一个朋友去了。

王老爹愣了一会,丢下棍子回家,把老伴和女儿都拉进门,用力拴上门拴,啐了一口骂道:“狗崽子,看你回来求我开门。”

王婆子心疼儿子,求情道:“这样冷天,怎能叫我儿在外头吹风,若是冻着如何是好?”就要上前开门。

王老爹打落她的手,骂道:“就是你惯的他!手里有了两个臭钱,连老子也不敬。”

想到儿子手里的钱,王婆子跳起来道:“不能再叫他跟着那个小贱人跑了,咱们去他房里搜搜,把金银收起,一文钱难到英雄汉,手里无钱看他往哪里跑?”

王老爹觉得有理,带头闯到正房翻东西,王婆子拉青娥就要跟上,青娥难为情,抱着桂花树死也不肯松手。王婆子拍了女儿一巴掌,骂道:“没出息的货!”颠着屁股追老伴进房。青娥看爹娘都进了房,忙忙的开门,一直追到巷子口都寻不着,垂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回家,拴上门到厨房寻小梅想法子。

小梅系着围裙在那里洗碗盏,见了青娥,忙笑道:“青小姐,要换新房住呢,怎么不高兴了?”

青娥脸上红霞飞起,结结巴巴道:“方才哥哥赌气带嫂嫂出门去了,爹娘怕他们再……”声音低下去,又提起来,“要把哥哥的银子都收起来呢。”

小梅手里一个大海碗跌到地下粉碎。她顾不得捡,扯下围裙丢给青娥,道:“隔一条街有个梅秀才和姑爷要好,必是在那里。我去寻。”提着裙子飞一般跑出去。青娥吐一口气,取条帚扫过地,系上围裙慢慢洗碗,才洗了五只,就听见王婆子尖尖的嗓门骂:“这是防咱们呢,凡是箱柜都上了锁,老头子,取锤子砸了!”

王老爹叹了口气,道:“儿大不由娘,还当是他小时候拾枚铜板都给你?”

王婆子嘟喃道:“我儿子从来老实,必是尚家那个妮子锁的。”两个两手空空出来,看见院门洞开,扯开喉咙叫:“青娥!”对面的大门咣当一声打开,几个管家模样的都伸头出来看热闹。

青娥从厨房跑出来,王老爹问她:“门是你开的?”

青娥小声道:“不干我事,小梅打酱油去了。”

王老爹厉声道:“不许打酱油!”

王婆子看门口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在看笑话,冲门外吐了一口口水,把大门关上,又问女儿:“小梅到底到哪里去了?她不问我们拿钱,如何打得酱油”

青娥道:“巷口的铺子不是有哥哥的本钱么,嫂嫂但是要什么都是叫小梅去取,从来不曾取钱。”

王婆子念佛道:“阿弥陀佛,这样哪使得,以后买东西老身亲自去罢。”

正说话间,只见小梅气喘吁吁拉着尚真真和王慕菲回来。真真脸上微有怒容,王慕菲也是脸色发青,理也不理站在门口的娘老子,拉着娘子直闯进房门,大力关上当中的门。

王婆子脸上挂不住,只看王老爹。王老爹若无其是道:“我去和儿子说。”上前几步推门,门却从里头拴上了,怎么也推不动。王老爹喊道:“儿子开门!”

王慕菲隔着门跺脚道:“明日你们就搬荷花池去!这是我家,不要你们指手划脚!”

王老爹极是恼火,踢门道:“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老子说的话就是天条,你敢不从,快开门。”

真真轻声念道:“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世上哪有公公无故搜媳妇箱柜的道理?”

第一卷 盛夏 第十四章 第一次PK(中)

王老爹粗通文墨,晓得媳妇这几句话无异指着他鼻子骂他为老不尊,气得他用力也咳不出声来,涨红了脸回西厢,忙忙的卷包袱扛箱子,气呼呼对跟在后边进来问长问短的老伴说:“你儿子媳妇齐心要赶我们走呢。”心里却在疑惑:儿子怎么还不出来来留他?

王婆子奇道:“媳妇不是说阿菲不是?”

王老爹的脸红里透黑,环顾左右,青娥不在跟前,方道:“你大字都不识几个,和你说也无益。横竖不是好话,且张罗搬家罢。”

王婆子一屁股坐在床沿,压着一个大包袱的边角,冷笑道:“尚家的小贱人不是我王家大红花轿抬来的,做不得数。好不好一顿鞭子赶到厨房做活去,哪能由着她爬到公公婆婆头上作威作福!”

王老爹也心动,寻思着,把儿子媳妇各打几鞭子,自然听话。从前素娥也逃过一次家,叫他狠狠打过一遭儿,后来就好了。儿子却是老伴惯的紧,不曾好好教训过。正想寻鞭子,听见外头开门声,青娥领着朋友老胡进来。

老胡看他房里横着的箱子二三只,床上的包袱四五个,乱的如同打过仗一般。老两口一个坐在桌边,一个站在窗前,脸色都不好看,笑问道:“老哥哥老嫂子年下抢零嘴吃,恼了不成?”

王婆子性子急些,顾不得老头子对她使脸色,把方才的事细细数落一番,抹着眼泪叹道:“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倒会冲娘老子摔门子给冷脸。”

老胡想了想,拈须沉吟道:“你家媳妇是不是姓尚,排行第二?”

王老爹点头道:“是姓尚,他家还有个大的嫁把李百万家了。”

老胡鼓掌道:“原来就是他家,恭喜王老哥,他家的钱不比李百万家少呢。”

王婆子忙道:“他家又没有田又没有地,只几个破作坊,尚老爷又是花钱如流水,能有多少钱?”

老胡伸头出去看看外头无人,缩回来笑道:“这事除非问我,别人都不知的。这个尚老爷前几年买了几个盐窝子,是我一个朋友做司客帮着跑衙门的。偏他时运高,买一个发一个,如今扬州盐商里头最有钱的只怕就是他。只是万事他自家极少出头,人多不知罢了。”

扬州盐商富甲天下,这几句话说得王婆子全身酥软,紧紧揪着老胡追问:“那他家有多少钱?真的比李百万家还有钱?”

王老爹用力掰开老婆子的手,教训她道:“扬州的盐商哪一个不是有钱!随他哪一个买下半个松江城也够了。”

老胡又道:“尚老爷最偏疼女儿,妙的是也不曾听说他家有子侄。将来家产必是两个女儿继承。老哥哥,我那世侄可是寻了门好亲呀。”

王老爹咳嗽了几声,骂老伴:“房里这样乱,还不快收拾。我和老胡到前头酒楼吃几钟酒去。”

极亲热拉着老胡的手出去。王婆子一边收拾,一边喃喃自语:“真是?为何舍不得替女儿办一副体面嫁妆?”

且说真真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想要开门跟公公赔不是。王慕菲搂住她,埋首在她怀里,厮磨好半日才道:“从前实是受不得爹娘行事才离家的,如今两位老人家越发的糊涂。爹娘养我一场不易,我是应当,却叫娘子因为我受委屈了。”

真真伸手贴近相公的脸,他下巴上冒出几根胡子扎在手心麻麻痒痒,这几日积在胸口的不快因他这句话刹那间烟消云散,微笑道:“和公公婆婆好生说说罢奇Qīsuu。сom书,咱们虽然穷,一个月拿五两银子供养老人却不难。”

王慕菲捉住娘子的手亲了亲,叹息道:“落到我爹娘眼里的银子哪里拨得出来?为何那几只箱子不许小梅去碰。里头装着不下五六千两银呢?不舍得买地,不舍得做生意,还怕银子坏了,恨不得药水煮过埋在地下呢。”

真真挡他的嘴,轻轻道:“到底是你爹娘呢,咱们有个小铺子,日常用度不愁。明年你或是中举,或是纳监,必能得个一官半职。还怕没有银子用?爹娘的那点银子就叫爹娘收着罢。”

王慕菲感动,贴着真真的耳朵道:“难得你明白道理。只是一个月分五两银子孝敬爹娘,我若得中举必要打点,手里不方便再问爹娘讨要又何必?且等等罢。”

真真不过看相公情分,其实心里不喜公婆,点头道:“相公怎样说,奴便怎么做。”两个松开手,把被翻乱的床铺重新铺平。王慕菲因外头静悄悄的,到底是他爹娘放心不下,趁真真还在那里理抽屉,轻轻推开门出来。

东厢外间一盆炭火烧的正旺,一阵一阵咸鱼混着腌肉的味道传出来,王慕菲叹气,捏着鼻子又到西厢,这两间房里新箱子上叠着旧箱子,明晃晃七八把铜锁极是引人注目。他们房里抱出来的新被褥不见踪影,床上摊着的是爹娘盖了二十年的旧被子,上边还打了三块大补丁。妹子床上,原是真真极心爱的一床杏子红绫面的被子,也换成了青布破薄被。王慕菲再次叹气,轻轻掩了门到厨房,却见老娘在井边剖鱼,妹子在洗白菜。

看到儿子过来,王婆子笑嘻嘻道:“真真最爱吃煎鱼,晚上咱们煎两条鲫鱼吃罢。”

老娘这样和颜悦色反倒叫王慕菲心里打战,结结巴巴道:“娘,你怎么了?”

王婆子毫不做难,甩甩手上的鱼鳞,笑道:“娘是叫猪油糊了心,以后再不动你们房里一根针。如何?”

王慕菲半信半疑,眼睛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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