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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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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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眸中闪过寒光冷利,绾绡陡然明白了她是要做什么。
  是啊,将她手脚绑缚,那她非但不能以自戕威胁,反而还需乖乖喝下□□不可。
  绾绡惊惧之下忙挣扎着起身奔逃,金儿紧追其后。
  绾绡自入息地为妃后便甚少有这等狼狈时候了,被一个宫女追得四下逃窜,全无半分应有的风仪,偏生病弱多日腿脚都是发软的,跌跌撞撞,一面跑一面抄起各式各样的东西砸向身后的金儿,有好几次金儿都险些抓到她的头发或是衣袖。
  一路逃到了厨房,而金儿紧随其后。只是好在绾绡比她快了半步,狠狠关上了厨房结实的榆木门,之后迅速合上锁,倚在门板上不住发抖。
  “开门!”金儿在门外愤怒的踹门,她知道今日此事必需有个了解。
  绾绡顺着木门缓缓跌倒,死亡的气息那样重,逼得她几近窒息。 
  这简直是场噩梦,也委实太长了些!
  她转瞬失去一切,在绝望中磨蚀耐心,在病痛中消弥希望,她被囚禁被隔绝,甚至落魄到被宫女追杀——这是她两年前嫁入大息时绝对想不到的结局。
  简直荒唐!自己竟成了这副模样。
  她看着自己瘦削如柴的手腕,拢一拢蓬乱的鬓发,只觉得昔日那个宠冠三宫风光无双的她才真的虚幻似梦中人一样。
  身后门板忽然剧烈一颤,显然是锁抵挡不住要松开了。
  绾绡深吸口气,凝聚全身的气力,站起,摸索着抓住一根舂米用的木棍。
  接着飞快扯开门便对着门外之人用力一击。
  金儿不防备被重重击打了这一下,晃了几下,绾绡有趁机再是重重一击。
  金儿终于是倒下,呼吸还在,人却晕了过去。
  绾绡亦脱力,倒在了金儿身旁,手指尖不住发颤。
  她疲惫的只想死过去,手脚都发软。
  可那种压抑的恐惧逼得她不得不勉强起身,扶着灶台一步步走向柴火垛。
  炉火不大旺了,绾绡哆嗦着往里头加柴。
  最后那火苗依旧微弱,绾绡索性找了一坛酒,泼到了火上。
  火苗陡然窜高,烈焰熊熊。绾绡又将一旁的柴悉数投入,不过片刻,便已是一片火海。
  火舌卷上周遭的桌椅柜台,将一切吞噬。
  绾绡一面咳一面冷笑,踉踉跄跄跑出火势失控的厨房。
  浓烟渐渐溢出,直入云霄,她看着火光中的毁灭,忽然分外愉悦。
  烧罢,烧尽这一切,烧光这虚情假意的祈韶居。
  恍惚间又记起两年前,那时她初获荣宠,在帝王一纸诏书下搬离了幽僻冷清的妙心阁,来到这华丽精巧的祈韶居。
  不,她记得那时这里还不叫祈韶居,叫绮韶居。是她求殷谨繁为她将这里改了名,绮韶改作祈韶,意为不求富贵月满,只愿祈求韶华,更暗含了几分求君恩似水长流的意味。
  现在想来,却是可笑,绮韶也好,祈韶也罢,无论月亏月满,终逃不过乌云蔽空华光散。
  笑,冷得彻骨。
  赤焰一分分占据昔日的桂栋楠柱金殿画堂,过往的记忆亦随之焚毁成灰。回忆里有人对她笑,清雅少年郎,温和明朗,那笑靥却在火光里模糊,再也勾勒不出一个清晰的容颜。
  “咳咳咳!”金儿还未死,被烟味呛醒的她捂着口鼻跌跌撞撞冲出厨房,面容被熏得焦黑,身上有几处还着了火。
  看见坐在庭院冷笑的绾绡,她怒不可遏冲来,劈手便是一个耳光,“贱人!你好毒的心!”
  绾绡只是笑,不理会她。
  笑着笑着仿佛浓烟愈发的浓,仿佛金儿愤愤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但这不重要了,万事休矣。
  最后一眼她看见火映红了半边天,极美的一副画。
  落荫倚在风欣阁的镂花窗棂边,看碧竹随风摇曳。
  翠竹掩小楼,夕阳垂欲晚。这本是极有意境的场景,奈何她是塞外胡地长大的混血,从来不知中原汉人的诗情画意,她只是担忧,为深宫的诡谲无常。
  “主子。”因落荫的郁郁寡欢连带着身旁伺候的侍女秀苓都沉默了许多,进来时脚步都是轻轻的,“小厨房温了月季蜜枣羹,主子要不要尝尝?”
  落荫摆手,“没胃口。”
  秀苓微微叹一口气,“主子还是吃一些罢,您再怎么愁眉不展,也无法就出姝贵嫔的呐。”落荫是出身蛮夷的妃嫔,又长年不得宠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了几次,秀苓所以也不大敬重畏惧她,起初调来风欣阁侍奉时还总抱怨自己主子无用不能带自己飞黄腾达,但时日久了主仆间也生了几分感情,如今见落荫为了谢绾绡茶饭不思的忧心,不免亦有几分心疼。
  落荫只道:“吃不下。”忽然又蹙眉,“怕是绾绡那连饭都吃不饱。我前几日前去御膳房看了,他们给绾绡准备的……唉——”
  秀苓亦起了几分悲叹感怀的心思,“昔年姝贵嫔初入宫,与主子同住,奴婢只觉得姝贵嫔人生得美,可三宫六院的美人那样多,奴婢也想不到姝贵嫔会有飞上枝头的那一天。后来姝贵嫔搬去了祈韶居,自此后便是风光无限,说实话,奴婢那日看着织蓉云嫣她们走时奴婢可真是羡慕,奴婢还总在埋怨主子您为什么就不能一朝得宠呢。现下想来,奴婢还真是庆幸……果然是花开不长久,奴婢恍惚间还以为姝贵嫔迁入祈韶居是昨儿的事,今儿她便已是身陷囹圄朝不保夕了。”
  落荫咬牙切齿更兼无奈至极,“所以才说这高墙深宫可真是处可恶地。”顿了顿,“更可恶的是皇帝。”
  秀苓一脸惶恐,“主子呐,这话可乱说不得,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
  落荫不屑的神情,“怕什么,璎华宫地处偏僻,哪有那么多别有用心的人在这听墙角,我落荫区区从五品芳仪,无权无宠无家世,也不会有什么人眼红嫉妒生了要班弄是非与我争抢什么。”她眼眸黯淡了几分,“倒可怜绾绡,汉人说树大招风,果不其然。她分明什么错也没有,可就是有人容不下她。”
  秀苓攒着眉头,有些好奇,“主子,你怎知道姝贵嫔没有错,若是那些事真是姝贵嫔做的呢?”
  落荫看着她,吐字清晰不容置疑,“绾绡说不是她做的,那就不是她做的。我落荫无论如何,也不会不信任自己的朋友。”
  秀苓显然是愣住,哑然片刻后方缓缓道:“主子真将姝贵嫔当朋友?”她十四岁入宫,至今已有四五年,随不敢说历经沉浮见惯沧桑,但好歹这深宫的人情世故她是看多了,知道宫里的人是何等无情,姐妹、朋友,这类词她有许久不曾听到了。
  可她的主子,却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出了朋友二字,说那个失势落魄朝不保夕的姝贵嫔是她的朋友。
  “主子……”她忍不住感慨,“您……您不该来这里的……”
  眼前的女子太过干净,像是一枚璞玉,不被雕琢却又坚硬。
  “是啊,我不该来这的,我并不适合这深宫。”落荫对窗喟叹,“我不知道那些妃嫔算计来算计去究竟是为那般,就连我的朋友……唉,绾绡若是仍与我一同住在这璎华宫悠闲度日,哪有今日的祸端。”
  秀苓默默为落荫斟茶一盏,“主子莫要忧心太过了,说句不好听的,主子如今……也做不了什么。”
  “是啊,什么也做不了,为今之计,也只有静心祷告,祈求神明庇佑了罢。”落荫含着无可奈何的愁态起身,将丁香色兰花缠枝褙子的系带系紧,便要出门去佛堂。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求个心安罢,她虽不信佛,但看着金像慈悲的笑,她的心里也会高手些。
  “主子!”秀苓却尖叫,“看!”
  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惊悚的东西,声音甚是尖利可怖。 
  落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东望去,顿时失声。
  灰烟腾起,盘旋在半空宣告着毁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九章 道阻且长

  很少有人能说出慎刑司的模样,因为进了这里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这里,意味着死亡。不,有时比死亡更可怖,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会死,可进了慎刑司的人却不会知道自己会死得多么惨烈。
  慎刑司的窗子长年都是紧闭的,尺寸只有寻常窗子的一半大,蒙着深色的窗纱,室内只点一盏昏暗的油灯,豆大的光芒像是鬼火幽幽。血腥的气息无处不在,终年萦绕不散。
  这入地狱一般的慎刑司,云嫣却是极熟的,她曾是这里的管事。
  因这层缘故,所以即便调去侍奉姝贵嫔谢绾绡已久,即便淑妃的势力不断渗入,她在这里仍有自己的心腹。这就是为什么她被拘慎刑司数月仍能活下来并且只受些鞭伤的缘故。
  她坐在最里间的牢房,看在土墙上,蓬头散发,可眼睛仍是亮的,依旧有神。
  “姑姑。”有人依旧这样恭敬的称呼她,是负责针刑的藕榭,“织蓉已经死了。”
  “嗯。”云嫣纵然同织蓉曾共事一主,但听到她的死亡却并未有多少情绪波动,“是如她妹妹纺杏一般挨不住刑死的,还是你们杀的。”
  藕榭答道:“我杀的。”她的神色冷定如故,“我看她仿佛是熬不住刑又被妹妹的死刺激了,开口胡乱说她招,愿意画押,我便趁人不注意在供词还未拿来之前用一根银针刺中了她的死穴。”
  云嫣颔首,话语有赞许的腔调,“做的很好。”
  绝不能让绾绡贴身的宫人都供出不利的供词,这是太妃的意思。所以云嫣会吩咐手下看着情形暗杀。哪怕这很残忍。
  太妃……她想起太妃似乎病仍未好转,在病榻时醒时昏,偶尔清醒时会让手下宫人带来指令,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病榻昏昏沉沉。
  不过好在听韩敩说,太妃的病情已然稳住,他疑心是有人投毒,却苦于找不到毒药,太妃的病也好的极缓慢,不知……不知能否及时相助绾绡。
  “现在……还剩几个。”云嫣攒起眉头。
  藕榭想了一下,“祈韶居宫人二十二人,唯今除却叛徒凝脂,只剩您和展翠。”
  云嫣像是叹息了一声,“只剩两人了。”
  “是啊,慎刑司的手段,您知道的。”藕榭垂眼。
  “展翠竟还活着?”云嫣略有几分诧异,“她是姝贵嫔自南萧带来的宫女,此番之祸又关乎南萧,无论如何她受得拷问应当远胜于旁人,还活着?”
  藕榭的目光里流露出了几分赞叹,“大约是因……她是真心忠于贵嫔娘娘的。她不肯对贵嫔落井下石,无论多重的刑罚加身都只是咬紧了牙关不吭声,但她也知道她不能死,她一死,就没有人证明贵嫔的清白,人们只会愈加认定了她是贵嫔的同伙,死了就是畏罪自尽。” 
  “不能生,也不能死。”云嫣凄凄低笑,“还真是苦了展翠了。”她拂开像野草一般挡在眼的头发,让高窗泄下的阳光落入眼底,“这其中的痛苦,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她……很值得我敬重。”
  藕榭颔首,“没有贵嫔手下这最贴身又是来自南萧的宫女的供词,这所谓的罪名,可信度大约也会低些。”
  “眼下局势如何了?”她扶着墙慢慢站起,腕上铁链声响清脆,新添的伤痕似乎列开了几道,有鲜血缓缓渗出,但她不在乎。
  藕榭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眉宇间却尽是沉稳,从容道来不疾不徐,“不算坏,却也不十分好。太妃的身子您也是知道的。因太妃病重,姝贵嫔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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