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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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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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贵妃气极,端庄与倨傲都凝固在了唇角。沈修容顾不上仪态直接吼了出来:“不可能!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假的?你怎知这是假的。是谁说这琥珀猫眼石天下仅此一对?”
  “周氏出身贫寒,不肯能有如此贵重之物,她死时握在手中的耳坠必是你的!”
  “呵,沈修容焉知凶手并非他人呢?嫔妾的那对,不是好端端的在这么?”
  “皇上!”她气急败坏道:“臣妾请求遣工匠验明真伪,谢氏手中的定有赝品。”
  “行了!”殷谨繁极是不耐烦,“吵吵嚷嚷,与市井泼妇无二。”
  语气甚是厌恶,但眼神分明只凝于沈修容一人。
  在长治人立时噤了声,个个屏息敛气。他倚着沉木书格,目光定格在猫眼石上,“朕记得前些年这种琥珀猫眼石西戎也有进贡,宫内不独一对。周充华既然不慎落水,那么应当好生筹备丧葬事宜才是,却在这里做什么口舌之争。”
  见皇上表了态,林贵妃忙掩好不甘怨怒之色,垂首道:“是,臣妾马上去安排周充华的身后事。”
  沈修容气的浑身发抖,却在殷谨繁幽凉如冰的目光扫来之时变作了颤栗。她听见他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沈修容近来似乎是闲得慌,那便好好待在寝宫抄几卷《心经》吧。就不要出来四处生事端了。至于这个宫女,既然满口胡言乱语不如打发去苦役司好了。”
  沈修容见殷谨繁竟欲将她禁足,立时慌了神,抬眼望向林贵妃,奈何林贵妃正心烦意乱,瞟了她一眼,并不多做理会。琉绢则直接晕了过去。
  绾绡收好耳坠,淡然若无事随殷谨繁离去。一屋子的妃嫔也很快散去,有笑着走的,有面带嘲讽的,有一脸艳羡的,有佯装无事的,有颓然含怨的。
  太妃静静看着这些晚辈一个个离开的背影,浸染着风霜的双眸微微一转,透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深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厉兵秣马

  初阳照镜台,錾花描金铜镜映出妇人慵懒的容颜。 
  太妃一面轻咳,一面用犀角篦梳着一头长发。 
  “太妃怎的起来了,韩御医嘱咐过要好生休养着的。”兰碧快走来,拿了件云锦长衣给她披上。 
  “无事,经她们这一闹,哀家倒觉着精神好了许多。太妃揉了揉额角,笑道:“再者说来,哀家的身子如何,哀家自己清楚,还不至于病到不能下榻的地步。” 
  兰碧亦含笑,“太妃今儿似乎心情不错。” 
  “是不错。看着后辈们演了这样一出好戏,甚觉精彩呐。”纤细的指熟练穿梭于发间,很快便绾成了凌虚髻的样式,“恍然间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当哀家还是先帝妃嫔的时候。”柔媚的阳光铺在苍白容颜上,罥烟眉浅淡如轻烟,化开了几分岁月的惆怅。 
  “谢顺媛有些像昔日的您。”兰碧挑了支素净的福字如意银簪替太妃簪上。
  太妃抬眼,望向窗外。朝阳新升将云波染成夺目的金,又是一天。昨日已是过往,再难追寻。她眯起眼,不置可否。
  “她自然是像哀家的。”八字,简短而低沉,庄重如对宿命的判决。
   
  出明悠宫不过十余歩,便远远看见了钟尽德急急赶来的身影。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内监是御前掌事宦官,身份比等闲宫嫔都还要尊贵几分,此时行色匆匆亲自前来,必是有什么要事。 
  想来是什么军国密政,钟尽德贴着殷谨繁得耳根子低声细语。为避嫌,绾绡默然站到了一边,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听到了一个词——容大人。 
  似曾相识的称呼,可她并没有立时想起。
  殷谨繁听完后,与她道了声歉便和钟尽德换了个方向朝御书房而去。
  绾绡目送他离开,命小兴子传了肩舆。今日风波已过,可她尚有许多事没做完。
  林贵妃想杀她,已到了处心积虑的地步。躲得了这一次,未必就能永世无虞。既然她与她们早便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
  与其为鱼肉,不如为刀俎。原本还在斟酌思量,现在看来,不得不出手。
  思绪转的飞快,她全然没有发觉迎面而来的碧绿身影,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将她唤醒。
  “绾绡!”
  她一惊,垂眼望去,来者正是落荫。
  “阿荫?你怎来了。”她有些好奇,平日里落荫总是深居简出,甚少与人来往。而且……今日的落荫,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狼狈。虽说她一贯是简朴打扮,可也不至,于如眼下这般随意。四尺青丝仅用几支玉钗挽起,穿着一件藕合玉兰暗纹百褶裙外罩件深碧掐牙背心,在秋风中略显单薄,素面朝天,不施妆容,应是来得匆忙不及梳妆。
  落荫看着她,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我……我听见秀苓他们今儿一早便在议论说是周充华死了,是你杀的,眼下正在审问呢。我担心你就赶过来了……你没事吧。”
  绾绡由小兴子搀着下了肩舆,莞尔,“你瞧我现在这样像是有事么?”
  “谢天谢地!”落荫弯眼笑道:“她们可曾为难你?看见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绾绡心中微暖,挽住她的手臂,“倒也不是什么大乱子,一场闹剧而已。不过是周充华溺水而亡,有人想嫁祸于我罢了。皇上与太妃英明,自是明察秋毫,很快便还了我清白。虚惊一场。”
  落荫却有些凝重的蹙起了眉,“栽赃陷害?看来是有人针对你了。绾绡,你仔细提防着些。这内庭一团污秽,人心险恶得很。你受宠,不知有多少人盼你死呢。害你之人是谁?”
  绾绡摇头,抬手帮她理好乱发。
  “不知道么?那日后可要处处小心。”
  “好。”绾绡将最后一支玉钗固定在新梳好的平髻上,又道:“且先不提这些了,今日难得闲时,去游园赏花可好?”
  “深秋时节哪还有什么花卉尚存。依我看倒不如去晗嫔宫中坐坐。她自封了嫔后前去她那道贺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我便好久都不曾去探望她了。你是知道的,我不喜热闹。”
  “晗嫔么?”绾绡唇角的弧度略变,勾出了几分意味深长,“好。”
  但落荫没有察觉,只自顾自牵着绾绡往前走,在她应允之后。
  晗嫔是深宫中落荫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亦是深宫中为数不多的有孕妃嫔。绾绡在刺目阳光下眯起双眼,忽然玩笑道:“晗嫔身怀龙嗣,若有朝一日母凭子贵,那前途不可估量。我可需与她处好关系,待到失宠时也不至走投无路。”
  落荫睨她一眼,笑道:“未败先言败,这可是谢绾绡?好没志气。”
  绾绡笑笑,步履轻盈。
  
  到端颜宫叹雪轩,却未见晗嫔。宫娥纯桂来报,说她家主子尚在梳妆,将绾绡与落荫引进了前厅让她们等候。
  左右也是闲着,她二人也就耐着性子静候。谁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晗嫔仍未出来。绾绡有些不悦,遣纯桂去催促,晗嫔这才由侍女搀着姗姗来迟。
  “嫔妾参见谢顺媛。”她懒洋洋行礼,脸上带着惺忪的倦意。说是行礼,也不过是膝盖略弯做个样子罢了。说不清的倨傲与散漫溢于言表。
  绾绡定睛打量她,映入眼中的是珠翠满头的华艳女子。这是晗嫔,不是一个月前还怯懦软弱的晗美人。她身着红药重锦上裳,束芙蓉缂丝曳地裙,绢纱银丝玫瑰散花笼裙薄透似烟一看便知是上品,缕金坎肩是精致的妆缎制成;乌发高高挽起成惊鸿髻,饰有镂空蝴蝶挂珠钗,又缀着红翡翠蝠纹双簪并上几支绿翡翠长钗,贵气逼人光芒夺目。
  “免礼。”绾绡淡淡道。
  晗嫔起身,瞟了眼落荫,拖长了音调道:“落芳仪——”
  落荫先是不解,而后才意识到晗嫔是要她行礼。过去她与晗嫔私交甚好,不拘礼数惯了。此时不由涨红了脸,愠恼屈膝福身。
  绾绡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蹙眉。
  “顺媛是稀客呐。今日怎忽然来了嫔妾这叹雪轩?”晗嫔坐下,曼声发问。
  “不为别的,只是过来探望下晗嫔而已。姐妹间需常走动,否则可就生疏了。”绾绡回答的得体。
  “多谢顺媛。”她垂眼,右手按在小腹上,唇角弯成将为人母的幸福弧度,“孩子一直很好,他若知道顺媛来看他了。一定很高兴。虽说只有一个月,但嫔妾依旧能感觉到他在不断长大呢。”
  绾绡安静看着她含笑的神色,不语。
  晗嫔继续道:“顺媛尚无子嗣,不如待嫔妾这孩儿诞下后,让他认顺媛做干娘可好?”
  “那就不必了。”绾绡拒绝的直截了当,“晗嫔是正五品的嫔位,理当独自抚养皇嗣才是。至于我——晗嫔就不用操心了。现下虽未有孕,但不意味着以后都不会有。”承宠多时而无子,是她心中一直以来不解与不安的隐痛,谁知晗嫔竟敢在她面前毫不顾忌的提及。
  “呵呵,是嫔妾糊涂了。”晗嫔掩口而笑。
  纯桂此时端着托盘入内,“主子,您的金丝燕窝。”
  晗嫔嫌恶的轻哼一声,“怎的又是这个,日日都吃,腻死了。”
  “主子,这可是皇上亲赏的。”纯桂小声劝道。
  晗嫔漫不经心接过青釉瓷碗来,皱起眉喝了几小口便又将碗放下,用帕子拭了拭唇,“不要了,端下去。”
  “金丝燕窝乃是名品,价抵千金。晗嫔就如此浪费怕是不好吧。”绾绡目光平和,在她骄矜的脸上划过,又落在那碗燕窝上,“据说贵妃娘娘每日也只有一碗的奉例而已。燕窝养生滋补,晗嫔应当多为龙胎考虑。”
  晗嫔欣喜而笑,“原来嫔妾的待遇竟是与贵妃相同呢,果然是皇上处事公允。纯桂,燕窝就不用倒了,放那我一会再吃。”
  “可不是么?晗嫔与贵妃娘娘腹中都是皇上的孩子,皇上自然一视同仁。”绾绡噙了抹恬笑,掩好眸中复杂的神色。
  晗嫔笑容尽是自得,心满意足的轻拍腹部。
  “这枚玉佩好漂亮,雕的是什么?”绾绡瞥见了她腰间坠着的玉饰。
  “萱草。”晗嫔拈起坠有郁金色长穗的羊脂玉佩晃了晃。玉佩上镂刻着的,是一株舒展的花草,“嫔妾觉着很喜欢便吩咐工匠镂在了玉佩上。”
  传说中萱草乃宜子之物,妇人佩戴身上可多得贵子。怎么,晗嫔有了身孕还不知足,竟妄想成为皇子之母平步青云么?呵,人的贪欲果然是无止境的,当年一无所有的晗美人自然无欲无求,而尝到了富贵尊荣的晗嫔却被刺激出了贪婪想要获得更多,想要更进一步,母凭子贵。
  但,贪多必失呐……野心不断膨胀的下场要么是莅临巅峰要么是万劫不复。绾绡清楚,晗嫔做不了前者,他不是林贵妃,她只是在幸运和珍馐金玉冲击下昏了头脑的愚昧母亲,看不到身后虎视眈眈的眼睛。
  绾绡深吸了口清晨干净的气息,合眼,又倏尔睁开。心中原有的几分犹疑荡然无存。
  举起已定,只需厉兵秣马,静待时机。
  
  并没有在叹雪轩停留多久,绾绡与落荫便告辞离去。前者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后者是因厌恶使然。
  “从前晗嫔可不是这样的。”才出了宫门落荫便忍不住这样道,“怎有了个孩子性情也变了。”
  “不是因子而变,是因地位。”绾绡解释道。
  “我觉着这宫里的孩子不像孩子,倒更像是筹码。妃嫔们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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