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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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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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生辰庆典说出此事,而非如灵美人一般在贵妃葬礼上被诊出有孕。
  “罢了罢了,朕才不与你多做计较。”殷谨繁眉眼间尽是悦色,“当真该好好赏你方可了……朕想想……你的位分还是几月前晋的,不如……朕再讲擢升为充媛……”
  “皇上!”却有尖利的女声打断了殷谨繁的话,是在灵美人脸色泛白时就一直打量着她的绾绡,声音急切而凄厉,“灵美人昏过去了!”
  众人的视线重新被拉回到那个也同样怀有身孕的女子身上,却见她果然已昏在了座椅上,不省人事。
  一时间妃嫔的尖叫,传唤御医的声音嘈杂而起。适才的歌舞升平瞬间成了碎影。绾绡按住胸腔,竭力持着镇定。
  宫人手忙脚乱的将灵美人抬进饶欢殿西厢房,御医顷刻即到。灵美人醒得很快,但睁眼后便一直嚷嚷着肚子疼。
  一场宴席就此不欢而散。殷谨繁本应陪着绾绡,但拗不过灵美人的哭闹只得守在她身旁。
  见殷谨繁眉宇间忧色凝重,绾绡劝慰了几句后方离去,步履匆匆。心底不可抑止的漾起几丝酸楚,咬咬牙,又强咽下。
  回到祈韶居后展翠又是一阵抱怨,绾绡倒是懒得理她,展翠素来是这样的性子,她早已清楚。此时听展翠喋喋不休的替她打抱不平,她反倒有些欣慰之感。
  “无论如何还是要恭喜主子。”云嫣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了她身后,蓦然开口:“主子荣升容华,地位更为稳固。”
  “嗯。”绾绡漫不经心的摆摆手。
  “皇上的赏赐及各宫妃嫔的赠礼奴婢都已清点妥当,主子可要过目?”
  “都有些什么?”
  “皇上赏的是墨貂裘一件、玲珑如意比目佩一对、挖云妆花缎十匹、福寿赤金錾花步摇三对、西戎进贡漆金手炉一只。”
  “到不少。”
  “那是自然的。皇上一贯厚待主子。旁的妃嫔的贺礼亦是极佳的。淑妃娘娘赠的是金镶玉如意一对,姁妃娘娘是雪狐皮三张,白淑容的倒是别致,今儿人虽未到场却命宫女送来了一支琉璃做的梅花,晶莹剔透,与灯火相辉映时十分璀璨夺目。”
  绾绡抿唇莞尔,“白淑容倒是有心了。等会你便将那琉璃梅摆设在烛火前罢。”
  “此外还有菁妃娘娘赠的鎏金玫瑰纹缨络坠珠项圈两只,许昭媛赠的玉女桃花脂粉一盒……”
  “罢了罢了,左右也不过是些金玉珠宝而已。放入库房罢。我困了。”
  “旁的确实不足入主子的眼,那主子可想知道落芳仪送了什么?”
  “什么?”绾绡扯簪子的手一顿。
  云嫣含笑,“主子方才道白淑容是有心得,殊不知落芳仪也是心思巧妙呢。人家送的是俗物,独她的风雅些。”
  “哦?是何物?”
  “竟是一只花盆,里头埋了九节兰的种子,说是明年春便可开花了。”
  绾绡展颜,“那妮子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竟以花籽为礼。我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展翠亦笑,“那主子可得好生侍弄这花,若是养不活,仔细落主子埋怨您。”
  绾绡怅然道:“我记着与阿荫初识不久时,她告诉过我她来中原后第一个喜欢上的花,便是兰。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像是阿荫的性子。”
  “奴婢明儿就命小易子他们去照看这花。只是,您该就寝了。”展翠伸手去替绾绡钗发髻,“都亥时了。”
  “也好,我是困了。”
  “这是……”展翠忽然指着绾绡头上的牡丹玉钗愕然道。
  “太妃所赠,有何不妥么?”绾绡狐疑着将发钗拔下。白玉牡丹在灯火下光华流转,雍容贵气,栩栩如生。花蕊处那一颗红宝石熠熠生辉,于牡丹的沉静中更添艳色。
  展翠细细瞧了片刻,摆手笑道:“唉,哪里是什么大事呐,不过是奴婢一时眼花罢了。这支钗子略有些似德妃娘娘生前之物,后来随德妃娘娘一同下葬了……奴婢方才还以为是德妃娘娘……”
  绾绡将钗子拈在手上反复瞧着,“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幼时的确曾见过一支类似的,不过姨母的是海棠,花蕊镶着的是翡翠珠。”
  “那是德妃娘娘从楚家带的陪嫁……唉,大约是巧合罢了,德妃娘娘去了那么多年,奴婢一时惆怅了。”
  绾绡缓缓摩娑着那支玉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声,将钗子径直放入妆奁。
  云嫣静静现在她二人身后,眼波变幻莫测。
  正要抬手将束发簪子拔下,就闻得西面隐隐传来阵阵喧哗。
  “什么声音?”绾绡手一顿。
  无需回答,遥遥响起的宦官通传声和女子尖叫的声音就足以说明一切。
  “韩敩、孔顺思、章文……皇上这是将半个太医院都召来了啊。”她感叹。
  “灵美人喊的这般凄惨,连咱们这都听到了。莫非……”展翠面露窃喜之色。
  “没有什么莫非。”云嫣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我也算是略通医理之人。灵美人气色甚佳,腹中胎儿必是康健的。哪里有这么容易滑胎。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博得皇上怜惜,闹出如此大的声势也只是为了向陆徳仪示威罢了。”
  木篦狠狠砸向了窗棂,声响颤心。展翠与云嫣俱是一愣。绾绡也瞬间清醒,揉了揉方才将梳篦甩出去的手,道:“一时不清醒罢了,大约是今晚饮多了酒,连带着脾气也坏了。不碍事的。我出去,醒醒酒。”她遽然起身,身形晃了晃,“待这怕是我今晚都无法安寝了。”
  “主子!”展翠想去拦她,但她已披了件云锦镶狐皮挖云披风快步离去。
  “罢了。”云嫣拽住展翠,“主子心情郁郁是难免的。任她去罢。”
  窗外是夜色漆黑如墨,深沉淹没万物。展翠看着绾绡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忽然没来由的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故人音容

  宫外的积雪很厚,天穹虽无月无星,皑雪所映的光芒却也足以让人在深深夜幕中辨清路径。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了黑白二色,绵延数十里,纠缠于天幕交汇处。
  绾绡拢了拢衣襟,踩着积雪漫无目的前行。朔风呼啸,夹杂着纷乱的飞雪,冷得刺骨。在寒风中浸久了,那股子寒意便渗进了心底,冷得透心。
  她紧裹着身上披风,步履略急。一路上起先还能看到行色匆匆的太医及宫人,遇见她草草行礼,而后继续向钟怜宫方向赶路。走远了,回望时便连钟怜宫门口悬着的大红鹊鸟寿字金丝坠珠灯都瞧不见了——那原本是为她庆生殷谨繁特地命内务府制的。
  已经听不到灵美人凄厉,或者说娇滴滴的哭号了,她放缓了步子,环顾四周。夜冷且寂,风过而无声,她看着茫茫皑雪,反倒觉着心绪宁静。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的纷扰,万籁无声的沉寂。在这绝对的静谧里,没有算计与权衡,没有灵美人或是陆徳仪笑吟吟的面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被吞没在了无边夜色中。
  她在风中冷到麻木,却半分也不想回去。只反复咀嚼着苦涩反复理着理不清的思绪。
  十六岁呵……如无意外她的未来应当还有很漫长的路要有,那么,该走向哪个方向呢?她不自觉的将手按在了平坦的腹上。有些注定无法挽回,而皇城,亦注定是个一步错便满盘皆输的艰险之地。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步子依旧无意识的往前挪动。直到那区别于黑白的艳色泼进眼帘,她才恍然惊醒。
  是照水梅,花树夹道而栽,纵使远眺亦难望尽头,紫红梅花灼灼开在甬道两侧,在雪夜里鲜亮夺目,寂寥而热闹。
  梅当真是极艳而又极冷的一种花。
  她忽然就想起这是哪里了。据说白淑容昔年盛宠,殷谨繁曾命人将梅苑的照水梅悉数移栽到了安妍宫前。想必就是这里了,否则合宫上下,哪里还有开得这样好的照水梅,凌霜傲骨,冷冽含香,若画中佳景,与风雪寂夜,美得惊心动魄。只是首先跃入绾绡心头的不是什么赞叹,而是一句诗,一句可做谶语的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再深的风月情长,也可以毁于旦夕。
  她望了望这片梅林,不欲多留,转身往回走。
  “谢容华金安。”在沉沉夜里,有女子的声音突兀响起,冰冷,讥诮。
  绾绡一惊,退了半步,这才看清原来甬道拐角处站着一个女子。
  “蓉贵人。”她认出了这个女子,全凭直觉。
  “原来谢容华还记得嫔妾呀。”蓉贵人古怪的笑着。她披着半旧黛青鹿皮斗篷,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肩上都有积雪,形容落魄,无怪绾绡起先没有注意到她。
  “你倒消息灵通。”绾绡不冷不热回道。她今夜才晋的位分,蓉贵人并未赴钟怜宫之宴,竟如此快的改口称她为容华。
  “不敢。”蓉贵人立于暗处,眸底的光芒幽沉难辨,“不是嫔妾要刻意打探什么,是容华而今得尽皇上目光,所以六宫上下的目光,也都牵系在了容华一人身上。”
  “我喜欢开门见山的说话。”绾绡直接道。
  蓉贵人嘴角衔着的笑太阴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看不清蓉贵人的眼睛,但她总觉得有刻毒如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划过。
  “容华好大的恩宠呐——钟怜宫的丝竹弦乐,嫔妾在佑景宫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一步一步从梅树阴影下走出,逼近绾绡,“现下只剩嫔妾了,阿姐,已去了将近两月了。容华可知嫔妾一人守着那有多冷清么?嫔妾想啊,您的钟怜宫,一定,很热闹。”
  绾绡蹙眉,不动声色后退。
  蓉贵人比她动作快,上前执起她的右手咋舌感叹,“容华腕上的镯子可真好看。”她着了魔似得缓缓摩娑着绾绡右腕上的翡翠镯,“这镯子,昔日皇上也赏过一样的给嫔妾与阿姐呢。”
  “逝者已逝。你究竟想要什么。”绾绡拂开她的手。
  蓉贵人冷笑,笑声似泣语,“嫔妾想要的……”她凑近绾绡,在她的耳畔喃喃,“自然是恩宠。”
  她的呼吸冰冷,让绾绡不犹颤了颤,又向后一躲。
  “嫔妾知道容华而今宠冠后宫,在皇上面前,是说的上话的。”微弱的光芒下,她的容颜枯缟,笑痕里凝着狰狞。
  绾绡感觉到了森然的意味,“我如何能左右天子心意……”
  “我不管!你要帮我!”蓉贵人扑过来揪住绾绡衣襟,眼底有疯狂汹涌,“我的阿姐死了,你不该付出代价吗!”
  “松手!”绾绡也恼了,“你姐姐死了与我何干!”她咬牙,冷笑,“莫要忘了,是你杀了你阿姐的。”
  “住口!明明是你杀了我的阿姐。□□是你给我的……是你!”她手在颤抖,“还有林贵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夜夜啼哭,让我故意落水……这,这其中,定与林贵妃病殁有关!谢容华,谢绾绡,你别以为荣宠可以抹去这些过往,我还记着呢……你若不想恩爱一朝失,那可要防着嫔妾一不小心泄露什么给皇上呀……”她愈说语调愈慢,每个字都载着恨意。
  揪住她衣襟的手渐渐收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松手、你先松手……我帮你……帮你便是了……”她看出了蓉贵人此时的癫狂,只能尽力不去再激怒眼前这个女人。
  “容华当真肯帮嫔妾么?”衣襟上的那双手顿住,蓉贵人似是刹那平静,吃吃笑道:“容华好心肠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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