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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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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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敛去了往常总持着的亲切浅笑,神情肃然。殷谨繁坐在淑妃身畔,面色沉沉。
  “参见皇上,参见淑妃娘娘。”她觑着二人脸色,屈膝行礼。
  “姝贵嫔不必如此客气。”柳淑妃不苟言笑,连说话的腔调,都是冷的,“贵嫔可认得此物?”
  她将一张纸甩在绾绡面前。
  没有人让绾绡起来,她只好一直跪着,看着淑妃扔下来的那张纸,翩翩如蝶飘落她的面前。
  她伸出手去捡,十指竟微微发颤。触目惊心的是纸上斑斑的血迹,深褐色,显然是有了一段时日的,更骇人的,是纸上的画。
  皱皱巴巴的纸上画着的,是皇宫地图,更有娟秀的小楷在每一座宫舍小径旁细细标注。
  “臣妾不认得。”绾绡定定道,已然猜到了几分凶多吉少。
  “皇上,妹妹说她不认得呢。”淑妃冰凉的笑浮在唇角,“那妹妹可认得这图上的字迹?”
  绾绡瞥了淑妃一眼,不卑不亢,“不认得。”
  “水玉。”淑妃侧头吩咐,“去取一份姝贵嫔的墨宝来。”
  水玉轻快应了淑妃一声,很快便取来了几张绾绡平日里替太妃祈福抄的佛经。
  淑妃拈起那几张薄纸和那张地图细细比对,是不是指出几处尤其相似的与殷谨繁看。
  殷谨繁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但神情冷然。
  绾绡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压抑,像是即将窒息而死。
  “这地图的笔法,图上的字迹,可是象极了妹妹。”淑妃笑靥淡然,隐隐含着刻毒。
  “姁妃娘娘到了。”水玉匆匆又过来,福身后通报。
  接着绾绡便听到身后衣衫窸窣环珮叮当之声,姁妃的嗓音张扬响起在身后,“参见皇上,参见淑妃——怎样,找到画那地图之人了么?”
  淑妃向跪在地上的绾绡扬了扬下颌,又将那几张宣纸递给她。
  姁妃自失子后愈发的脾气暴躁,比对了字迹后气急败坏的将纸甩在了绾绡脸上,接着便是一个耳光跟着过来,“好个狼子野心的谢氏!竟然串通刺客谋害皇上!本宫就说那字怎如此像是皇上亲笔,呵,你这个南萧来的贱婢学识粗浅可不是皇上教你写的字?你还我枉死的孩儿来!”
  姁妃出手力道极大,绾绡被打得扑倒在地,头脑都有些发晕。不错,她来大息前的确读书不多,一手字也写的极差。殷谨繁楷书行书俱佳,索性便在闲暇时手把手教她书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想那时耳鬓厮磨,谁料温柔遣倦都成了而今害她的□□。
  要找她的一副字来临摹模仿或许不易,可要找殷谨繁的墨宝却非难事。殷谨繁常信手将自己的字画赏予妃嫔,只要谁能将他的字仿个□□分像,和绾绡的笔迹便也有六七分像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嫁祸,为的就是让她永无翻身。勾结刺客谋害君王,何等重罪,更会牵连她身后南萧万万子民。
  顿时惊得冷汗涔涔,她忽然想起自己还背负了南萧数万百姓的性命。但这样一吓也清醒了不少,先前因太妃病危时的无措,骤然获罪的茫然,重重诘问下的语噎,在想到南萧后陡然散去,她从地上爬起,仍是跪着的姿势,脊背却笔直,“姁妃娘娘,无论如何臣妾还是大息正三亲姝贵嫔,纵然您是协理后宫的姁妃,似乎也没有处置臣妾的权利!当着陛下的面殴打嫔妃,算不算目无圣上!”
  姁妃惊愕,因小产伤了元气的面容愈发苍白,只能呆呆坐下。
  绾绡继续道:“这份地图的字迹笔法像臣妾的臣妾不否认,可谁知这不是有人故意模仿臣妾的笔迹陷害臣妾呢?姁妃娘娘,若是臣妾学着你的字写一封大逆不道的信件,那是否就是你姁妃潘氏意怀不轨呢?臣妾平日里动笔虽少,可若要找几份臣妾写过字的纸,却也不是难事。”
  殷谨繁亦在此时缓缓颔首,“诚然,仅凭笔墨短罪,有失公允。何况绾绡的字像朕的。”
  淑妃目光凛冽语调舒柔,“妹妹先听姐姐说完再叫屈。”她侧首望向姁妃,“潘妹妹,本宫听闻在遇刺的那一日上午,你曾向谢妹妹提过一个请求。”
  “不错。那时臣妾已察觉到自己怀有身孕。”姁妃提及自己的孩子禁不住又是泪眼朦胧,“臣妾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可皇上待臣妾一直淡淡的,臣妾若派人去请皇上,未必请得到。于是便想借姝贵嫔的面子,她那样受宠,若是她劝皇上来景一宫一次,兴许皇上会听她的。”
  “所以,这事情的原委,便清楚了。”淑妃敦肃端庄的模样,“皇上,您以为呢?”
  “朕原本是要去景一宫的,可是半路上改道去了苾昌宫。”殷谨繁蹙眉回忆,“可是后来刺客去的是景一宫。”
  淑妃冷笑,“有人勾结了刺客,画好了皇宫地图。那人知道皇上的行程,并告诉给了刺客。熟料皇上半道去了苾昌宫,而那人不知,刺客也不知。于是刺客在夜间去了景一宫,误伤了姁妃妹妹。”
  “臣妾想起来了!”姁妃利喝,双目圆嗔,“那刺客是在我就寝时行刺的。他向床上刺了一剑刺空后臣妾趁机逃走,可他没有急着追,反而对着床上又补了一剑。可见他想要刺杀的果真是皇上而非真对臣妾!如此一来,淑妃的推测便是对的了!”
  “那日,是姝贵嫔劝说皇上去的景一宫。”淑妃用讥诮的口吻重述这一事实。
  “贱婢!我要杀了你给我孩子偿命!”姁妃已然怒不可遏跳了起来去掐绾绡脖子。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绾绡狼狈不堪甩开姁妃,而姁妃则踩着自己的裙摆跌倒,几个宫人前来劝,反倒一同摔倒。
  殷谨繁劈手将茶杯甩在地上,瓷片破碎的声音清脆刺耳,让众人呼吸一遏,任谁都知道,皇上是动了真怒。
  “皇上息怒。”众人连同淑妃都忙从座椅上起身跪下。
  “可还有别的证据么?”殷谨繁问。
  在石砖跪久了,凉意丝丝沁入膝盖,双腿麻痹,绾绡听见淑妃说:“皇上,您忘了西城门搜出来的那一物了么?那驾马车,原是要去南萧的。”
  “什么?”绾绡蓦地紧张。
  “哟,谢妹妹还在装糊涂呢。”姁妃理着散乱的鬓发,恶狠狠开口,“岁末赏赐诸属国,羽林军在派去南萧的马车座底,找到了一份书信,上头尽是大逆不道之言!呵,本宫听闻,那封信上的字迹,也与谢妹妹的十分相似呢。”姁妃眉心贴着鲜红的玫瑰花钿,衬着苍白病态的面容,愈发像索命的厉鬼。
  绾绡只觉得头疼,心乱如麻,姁妃的胡搅蛮缠更让她紧紧攥起了拳,她望向淑妃,这个在林贵妃死后便手握后宫大权的女子从容端庄的好似置身事外一般,那副层层布局瓮中捉鳖的神情,实在让绾绡恨得牙痒痒。
  “传顺则门门监段苇,泰昭殿门监顾卓儿,祈韶居宫女凝脂。”淑妃好整以暇。
  绾绡在听到“祈韶居”三字禁不住瞳孔紧收。
  这三人很快带到,惶恐伏地跪拜,到真像是老实巴交的小人物。
  柳淑妃扫视这三人一眼,“皇上给臣妾瞧过那份大逆不道的书信,其中有不少是涉及前朝政事。而大息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此乃祖训。所以我等妃嫔媵嫱除非有父兄在朝中偶尔传些口信来,否则便不知前朝风云如何。”略顿,“而此信三句不离前朝之事,可见这写信人是深谙前朝的,若当真是个皇妃,那这些事应当是通过别的途径打探得来。顾卓儿,你说。”
  “是。”那名唤顾卓儿的是个年轻的小内侍,平日里就是个在泰昭殿打杂的,绾绡并不十分注意他,“这些日子,多是姝贵嫔娘娘侍寝……”他抬眼怯怯望了绾绡一眼,“奴才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奴才……奴才只记得有日承恩车接贵嫔娘娘前往泰昭殿侍寝,可那日皇上因会有事见丞相故而去迟了。贵嫔娘娘说不喜人伺候,泰昭殿的宫人尽数被打发了出去,只余娘娘一人在里间寝殿等候。奴才守着本职,在西暖阁外看灯火,可是……忽然奴才便听到了西暖阁有瓶子打在地上的声音。”他摆着哭腔,“这西暖阁可存放了不少奏折啊……还有、还有……有一回后半夜,众人都睡下了,轮到奴才守夜,可奴才竟看到西暖阁那有人影闪动……那夜,恰巧也是姝贵嫔侍寝……”
  绾绡双唇发颤说不出辩驳的话来,不错,她的确曾偷看奏折,近来南萧出事她更是对前朝分外上心,无论这个顾卓儿是否真的捉到了她的把柄,她都不敢抬头看殷谨繁的眼睛。她怕,怕的恨不得将身子缩成一团。
  “段苇,你是顺则门门监,那些赏赐未被备好时都暂放于顺则门。你说说,你了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影?”
  段苇小心翼翼开口,“奴才……的确看到姝贵嫔娘娘身边的……几个宫女来过……她们说,是娘娘体恤奴才等看守赏赐辛苦,特带了些点心慰问……奴才也没想到会出事啊!皇上,皇上饶命!”
  殷谨繁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渐移到了静静跪着的凝脂身上,“只剩一个证人了,要说什么一次说完罢。”
  凝脂没有多言,毕恭毕敬奉上一物。
  那是张揉坏了的纸,画着半副皇宫地图。
  “这是何物?”殷谨繁问。
  凝脂敛睫,很是镇定的模样,“奴婢是打扫时无意中撞到了废纸筐,从里面发现了此物。”
  淑妃接过,对着烛火细细察看,朱唇轻启,“这张纸上画着的,应是那一副皇宫地图的未成品,皇上您瞧,这里还有几处错的。凝脂,你说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姝贵嫔娘娘的废纸筐。”她面不改色。
  姁妃癫狂笑道:“这样一来是又多了一个证据了。皇上,这纸……这纸是御赏的玉版宣,宫里可没几个妃嫔有。姝贵嫔若是清白,为何无故勾画皇城地图?想必勾结外贼的就是你了!”
  绾绡竭力克制一阵一阵的晕眩,殷谨繁的声音来的突然,如闪电划破云层,让她瞬间清明。
  “绾绡,你且说说看。”
  “皇上!”绾绡抬头,“不是臣妾做的!”她深吸口气,“臣妾与这些毫无关联,定是有人诬陷臣妾!”
  淑妃话语强调嘲讽,“姝贵嫔,人证物证俱在,你又有什么证明你的清白?”
  绾绡清楚情况对她的不利,一时之间她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只能尽全力打消殷谨繁的疑心,“皇上,想要污蔑一人很容易,证据可以假造证人可以买通,切莫被奸人蒙蔽了呀!”
  淑妃狠狠将茶盏叩在桌上,面上仍是带笑声音却发狠,“姝贵嫔,一切但凭证据!”
  殷谨繁举棋不定,只能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拧眉。
  “皇上!”钟尽德扯着哭腔的声音,“太妃,太妃病危——”
  殷谨繁遽然起身,“果真?”
  钟尽德叩头,“奴才不敢欺瞒。”
  殷谨繁看了绾绡一眼,眸中尽是无奈,“来人,将姝贵嫔先带回祈韶居。未有御令不得外出——旁人亦不得入内。”
  言毕匆匆离去,没有再听半句辩驳。
  绾绡心头一紧,恍如坠入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 生死相逼

  绾绡是被映柳宫的宫人押送回祈韶居的。归来时是深夜,月映枝桠,雀鸣树梢,红梅开得寂寂无声。她拖着疲惫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居所,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
  祈韶居没有掌灯,没有人声,仿佛是要和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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