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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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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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轻颤着合上眼,“皇上相信淑妃所言,现在臣妾在皇上眼里就是个细作,嫁与大息却偷传军国要政回南萧,甚至还勾结刺客欲图不轨。”
  殷谨繁凝望着她,缓缓坐下,“可你如何反驳那些加于你身上的罪名。”
  绾绡毫无畏惧的抬眸与他的眼眸对视,“臣妾……不,但凡是个脑子不蠢的人,做事总有目的。他们说臣妾勾结外贼谋害皇上?可皇上若死了,臣妾有什么好处呢?如若臣妾现下手握重权大可毒死皇上扶皇长子登基,胁幼帝掌政权……呵,真是抬举臣妾了。”她毫不顾忌的说着大逆不道之言,“臣妾,南萧弃女,无父无母,身如藤蔓,在息宫不过小小贵嫔,从未涉朝政,皇上若驾崩,臣妾多半是要殉葬的那一个——再说南萧……”她扬起讥诮一笑,“皇上甚少出宫罢,更从未到过南萧穷山恶水地,不错,那里的确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那里的百姓吃什么穿什么?就凭高山石林?国库不足,百姓贫困,拿什么打,拿什么威胁大息?”
  绾绡的声音有些疲惫,一字一顿并不十分咄咄逼人,可殷谨繁无从反驳。
  这本来就是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案子,牵涉后宫,牵涉前朝,牵涉黎民众生。
  所以殷谨繁始终不语却也始终不肯舒展眉头化开眸中的冰霜。
  绾绡终于了然,有些事情不取决于证据的多少,而是取决于君主的信任。可殷谨繁的信任实在太少,他对南萧对谢氏的疑心及忌惮,是不散的阴云,是他们身旁真正的利剑。
  “皇上。”她忽然心静如死水,深深俯拜后再度开口,“臣妾是冤枉的,南萧是冤枉的,请皇上信任。所有的指证,臣妾……抵死不认。”
  言毕,她遽燃起身,对着一旁描龙绘凤的红柱,决绝的,毫不犹豫的,一头撞了上去。
  没有疼痛,只有天旋地转的迷眩。她看见朦朦胧胧的阳光破碎,看见殿堂的金碧辉煌亦真亦幻,看见一切色彩融合聚散,看见血色一点一点侵染,濡湿她的睫她的眼。
  她还看见殷谨繁仓皇奔来抱住她,喊得是什么,却听不清了。
  “臣妾……抵死不认。愿,以命……表清白……”她挣扎着喃喃,直至世界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 除夕冰霜

  夕阳渐沉,悬挂西天欲堕不堕,拉长立于夕阳下的人影。
  雪落又融,沁湿了鞋袜,站立的久了,人也眩晕,一晃身,便要跌倒。
  “娘娘。”身旁的宫人忙上前扶住她,声音无不担忧。
  “瑶妃娘娘。”侍立泰昭殿前的钟尽德都看不下去,走下玉阶苦口婆心劝道:“娘娘站久了怕是有损玉体,到时候皇上若是心疼了可好。”
  瑶妃一扬精致的黛眉,杏黄色镶狐绒风毛斗篷与夕阳几乎融为一体,鬓角翡翠牡丹珠花光泽闪烁冰冷,“本宫爱站这里便站这里,公公似乎无权干涉。”
  钟尽德知道柒瑶妃的倔强,颇有些无奈,只好苦笑道:“还请娘娘体谅奴才……”
  柒染淡淡瞟过钟尽德,唇角换了抹笑,半是客套半是倨傲,“公公宽心,本宫没那么娇贵,比起姝贵嫔被囚玉微阁昏迷不醒高热不退,这算不得什么。本宫今日势必要见到皇上,劳烦公公再去通报一声。”
  钟尽德进退不得,祈韶居姝贵嫔自那日自戕后便昏迷不醒,皇上不愿见她,柒瑶妃为其求情,他索性就连瑶妃也不见了。这两位平素里都是盛宠的妃嫔,皇帝通通舍下,足以让人感慨,只苦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姝贵嫔到还好,这瑶妃三天两头来,终究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他们也不敢造次,于是夹在两头左右为难。
  “皇上,皇上——”瑶妃声调凄婉,“求皇上见见臣妾,求皇上见见小公主罢——”她从一旁宫人手中抱过自姝贵嫔获罪后便一直寄养在九瑶宫的三公主蕤君。
  婴孩的哭声撕心裂肺,声声都是哭诉祈求。
  泰昭殿大门缓缓而开,里头袅袅婷婷走出一人,是正当隆宠的祯嫔。
  少了她与绾绡的压制,如今的祯嫔愈发的娇媚,一袭樱色喜上眉梢纹绣窄裉袄勾勒窈窕身形,系水红刻丝落梅广幅长裙。仙鹤镀金点翠挂珠钗饰于反挽乐游髻心,雪鬓缀碎樱。虽于严冬,却不披斗篷不着氅衣,宽袍高鬟,步履袅袅如仙人。
  “哟,瑶妃姐姐来了。”她掩唇轻笑,“这天寒地冻,姐姐冷着了倒不打紧,小公主若是染了风寒那可如何是好。”
  柒染本就愠恼,此时抬眼,目光如剑刺向一步一步走下开得祯嫔,“卑贱之人就是卑贱之人,说话都是如此不中听。”她冷哼一声,目光转成了轻蔑的斜睨,“这无端端的诅咒本宫与公主,可是要仗责的。出身低的人果然是连头脑都比常人愚笨些,入宫这么久了连这等宫规都记不住。”
  “几日不见瑶妃姐姐的口才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祯嫔声音甜腻如故,丝毫不怒,“可惜姐姐口才再好,见不了皇上都是徒劳的。这几日皇上政事烦劳,此时正在小憩呢。闲人勿扰。”
  “本宫侍奉皇上的时候你在哪呢。本宫瞧你才是真正的闲人。”瑶妃针锋相对。
  祯嫔步子顿住,立于台阶上居高临下讥诮,“也是也是,姐姐资历深厚,自然是……明日黄花了。”
  “你!”瑶妃黛眉竖起,骨子里的高傲与这些日来得焦躁烦闷都催促着她冲上前去给眼前这女人一耳光。
  祯嫔的嘲讽愈发放肆,“瑶妃娘娘身份高贵,大可将我这卑贱之人拖下去杖毙,只怕娘娘纵是动了此等念头都是不敢的罢,皇上如今已不愿见姐姐了,姝贵嫔也被禁足朝不保夕了。姐姐可要当心呐。”
  瑶妃染着鲜红蔻丹的尖利指甲划过凌厉的弧度直指祯嫔,微微颤抖,显然是因怒不可遏。
  身旁的宫娥清越看出了主子眸中翻涌的杀意,她本能察觉到了不对,忙上前几步在瑶妃耳畔道:“娘娘,不宜再生事端。莫忘了,贵嫔娘娘还得靠您呢。”
  柒染抿紧了唇,但片刻后她放下了手,最后抛给祯嫔一个傲然愤愤的眼神,转身离去。
  即便是她,也不得不妥协,为了她视之为友的人妥协。
  绾绡转醒时正是一个雪夜,鸳鸯窗没有关紧,冷风强势灌入,让她一醒来便发现自己冷的浑身发抖。
  整个身子都是麻木的,不知是因昏迷太久还是冷的太久。
  “展翠。”她下意识的轻唤那个她心底最信任的名字。
  转瞬后清醒,展翠……展翠早已入了慎刑司生死未卜。是她害了她,如果没有她,展翠应当还在南萧做掌事姑姑,日子清闲自在。
  还有祈韶居的那些宫人们。平素相处不觉得有什么可贵,如今一个个的失去,方知昔日的好来,音容笑貌,因回忆分外美好。她也算是连累了他们啊。
  出人意料的是门帘一掀,真的有宫人笑吟吟缓步而入。
  “……金儿?”她定了定神,方看清来者。
  “是啊,贵嫔娘娘,正是奴婢。”金儿端着药碗,站在绾绡面前笑靥有藏不住的阴冷怨恨,“淑妃心怀仁慈,看贵嫔您病得可怜,故而派遣奴婢来伺候娘娘。”
  绾绡头昏沉沉的疼,必是因着了凉又在泰昭殿撞柱自戕的缘故。她用沙哑的嗓音讥诮一笑,“伺候?怕是监视罢。金儿姑娘费心了。”
  金儿眸中的嘲讽更甚于绾绡,“是啊,还真是费心。”她一把扯住绾绡的头发将她拽起,“贵嫔娘娘委屈是么?呵,奴婢也委屈呢。”
  苦涩的汤药被金儿灌入她的口中,呛得她好一阵咳嗽,“哟,金儿姑娘可真是好尊贵的身份呐,堂堂映柳宫淑妃贴身宫人,来伺候本宫这失势的贵嫔,当真是这煞了本宫。”她边咳边笑,“只是姑娘这等尊贵身份竟来服侍本宫,当真是委屈呢!”
  金儿一笑间扬起几分刻毒,“奴婢不敢,娘娘倒底是娘娘。只是娘娘还能做多久的娘娘,奴婢却是不知了。”
  绾绡终于无力反驳,她陷入了一个死局,只能徒劳挣扎。
  用完药后绾绡说饿,毕竟她昏迷了多日,金儿撇了撇嘴,默不做声的去小厨房做了碗白米粥。
  用的是最次等的糙米,连她这种有头有脸的大宫女都看不上,多是给低等宫人所食。
  她是存心要折辱绾绡,可绾绡端过来便只管吃,很是急切的模样,既不挑剔亦不抱怨,倒是看得金儿有几分目瞪口呆,“姝贵嫔,你不觉着这粥粗糙难咽?”
  绾绡没理她,冷冷一笑算是回应。金儿怎会知道她在南萧的日子?那样的岁月,低贱不如宫人。
  额上缠着重重纱布,她伸手试探着按了按伤口,隐隐有些做疼,“本宫昏迷了多久。”
  “四天了。”金儿轻蔑的瞥了她一眼,“贵嫔娘娘还真是娇贵。”
  “今日……是腊月十八了罢。”
  金儿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她没有发觉绾绡黯淡的眼波,因为她不记得腊月十八是绾绡的生辰,去年今夜,诸妃道贺,圣驾亲临,何等风光,哪似今时今日般潦倒。
  之后几日总是在半梦半醒之中,病的厉害时昏迷,冷得厉害时又醒来了,醒来时对上的便是金儿讥诮冰冷比刀霜的面容。
  便是如此日复一日的熬,在绝望中慢慢等待,在等待中绝望。
  祈韶居仿佛是片被遗弃,除了每日会来为她诊脉的太医便没有旁人会出入这里,她不知道半分有关外界的消息,无论是有利的还是不利的。她只能静静地等死。
  她的伤倒是渐渐复原,只是拆下纱布时会看见狰狞的一道伤口趴在额上。她当时着实激愤,不留神用力太过,是她算计有失,否则也不会昏迷更不会因受寒而诱发高热。
  殷谨繁的旨意迟迟没韩敩有到来,每一日都可能会是转机每一日亦可能会是绝望。
  而韩敩和落荫来成为了这无尽黑夜里唯一一点星光。
  那夜是除夕,金儿都撇下她与映柳宫众宫人一聚,烟火划过夜幕照亮灯火黯淡的祈韶居,以绚丽而更衬得祈韶居的寂寥。世事本就如此,有人高高在上便有人卑微求存,有人春风得意便有人落魄潦倒,从来风水轮流转,无喜便无悲,无乐便无忧。
  绾绡勉强从下床,蹒跚着走向窗前,凝望漫天烟花如雨,盛大且夺目,和着新年的钟鼓声……或许还有谁的欢笑罢?除夕夜,真是热闹的让人恨得牙痒痒。
  所有的委屈在此时此刻涌现,她眼眶有些发酸,门外却忽然传来门锁的响声。
  她以为是金儿回来了,揉了揉眼作出冰冷的神态。
  青石小径上有人打着羊角灯踏雪而来,昏黄的灯光映着庭院灼灼梅花树树开,在雪地几暗夜里分外美艳魅惑——她卧床这么久,都忘了自己院里的梅花已开得这样好了。
  灯光中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她听着他们细碎的谈话,那声音太熟悉了,恍如隔世让她一时无语凝噎。
  门被打开凛冽北风趁势袭来,卷起她半旧的黛紫银线勾纹寝衣及披散的乌发。
  那团灯光步步逼近,灯光包裹的容颜渐渐清晰。
  白底青水纹观音兜摘下,露出故友久违的面容。
  “阿荫!”泪水瞬间就爬满了她的脸颊。
  “绾绡。”落荫一双墨绿的眸子亦是蕴满晶莹水光,她执起绾绡的手,掌心的温度灼烫,“我听闻你被指控通敌,紧接着便是在泰昭殿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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