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行记- 第22节

那些虫子四处窜行，把石头、土块咬碎，枯草咬断。星火在空中前行，为了避免与这些不明身份的虫子有所拖延。

河槽荒凉的样子不禁让西国而来的两个妖怪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本来在那种极端的环境中，再也不回去的坚定决心从未动摇过，然而，见了这景致，却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生活了千百年的地方。

怀念，这个词在它们的心中回荡，这感觉，超出了它们预想之外。

究竟从何时起，他们是那样的怀念自己的故土，原本是一片荒芜的野蛮之地，没有绿色，没有交融，只有杀戮，只有孤独，却在久别之后，让他们如此怀念。

金刚岭已经近在眼前，朝阳的光辉也从地平线探了出来，阳光照射在山壁上，原本感觉漆黑只能看到轮廓的山岭，终于显漏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这座巨大的由众妖控制的山岭上，林林总总的树立的各种各样的图腾，能看得出来，这是妖怪们的势力范围的标记。

这山高不见顶，山脚下的悬崖又深不见底。可谓是上顶天下顶地，如擎天高柱，金刚鼎立。

在山上长着各种野果，偶尔能见到一小队人马在山间盘转，见到一个图腾标记，便转身离去，朝着其他方向前进。在它们的下面，有一个小队走了过来，同样见到了图腾之后，又转身回去。

这些巡山的小妖身上都别着令旗，手上拿着幡子，整齐有序，不像西国的妖怪们，自由散漫，攻击性极强。

星火望着山岭的远处，对珍珠说道：“我们要翻过这座山岭才能见到大海吧？”珍珠点点头：“刚才的那个巡山的小妖怪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里全是妖怪们的势力范围，不像西之国的土地，没有谁会为了地盘而征战。”凌有些担忧。

“那就飞过去。”玉儿建议到。

星火摇摇头：“飞不过去的，恐怕这山，神仙也飞不过去。”

“为什么？”其他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山是广目天王的化身，神力非凡，虽然常年在此，失去了神力守护，才让大量的妖怪能在这里聚集，但是并不代表这山就温和的只是一块大石头了。”星火解释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凌问道。

“风对我说过这座山的由来，虽然后面的话是我猜的。”星火望着山间的道路：“我们还是看看能不能借道从这里过去吧。”

走上山腰，刚好碰到了巡山的小妖。

“站住！哪儿来的，胆敢闯我们豹爷爷的领地。”小妖叫嚣着。

“我们从西之国来，只想借道去山后面的大海……”星火正说着，珍珠跳了下来：“如果不想把山岭染成红色的，就最好别找事。”

珍珠突如其来的威胁很管用，小妖们立即后退，胆战心惊的聚在一起。为首的家伙说道：“别，别以为西之国来的就，就怕你，我们……”

“老大！”队尾一个小妖举着手跑了过来，对着为首的妖怪耳语了几句，那妖怪转着眼珠，态度急转——“哎呦！你看我这有眼不识泰山，大仙这边走，我们大王有请，请您赏脸光临，大王说了，一定可以帮您走出这里。”

星火悠闲的晃着两条尾巴，跟在躬身擦掌的妖怪后面，一行四个，走进了豹妖的洞穴。

走近洞穴，一个白胡子的老者出来相迎，双手抱拳，作揖前行：“大仙，大仙，有失远迎。”

在东之国效仿了西之国的方法，开始拥立皇帝以来，便大肆开始屠杀本国的生灵，施以暴政。

被迫逃命的妖怪们，聚集在一起，被逼到了这个妖怪决不能靠近的金刚山之下，或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弱势的妖怪族群们，得到了广目天王的庇护，才使得东国的当权者无法对它们再做什么。

“但是，这些年神力减弱，一些了不得家伙已经能攻进山岭了，所以我们又开始备受欺凌的日子了。还请大仙助力帮忙啊……”

“不干！”星火答得斩钉截铁。

常有书载——

金刚化身，神山擎天，此为东之国，金刚岭。

要不能近前，神不得轻易而过，非得上天垂青者，难进半步。

第三章　东国之谋

僵化在一起众人，扬着嘴角，颤动着眼角，嘴里发出疑问的声调。

“西之国来的都是菩萨吗？我们只是借路，为什么要跟整个东之国的统治势力为敌？”星火这话说得极为平静，就好像对话的对象根本就与此事无关一样。

豹族首领缓缓收起笑容，依靠着颤抖的拐杖，一步步挪到了星火面前，他停下来，双腿抖动的很厉害，突然一下，他跪倒在地：“此地生灵正面临着惊天浩劫，同为妖，你就连一丝的怜悯都没有吗？”

这一跪，让山洞里的小妖们动摇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嘈杂纷乱，一半的人也跟着首领一起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凌被打动了，想要开口劝说星火祝他们一臂之力，却不想星火先开了口：“如果要帮你们，就要将现在兴起皇权的所有东国的大妖怪解决掉，否则，我们没有办法再次踏上这里，你觉得办得到吗？”

星火的考虑不无道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从地狱通往紫花潭的，目前所知的唯一路径，如果遇到什么闪失不得不撤退，东之国是唯一的落脚点，与本地皇帝为敌，就相当于自绝后路，如果想要帮助他们的话，那就要搬到整个东之国的统治势力。

“这种事怎么可能？”凌本来不想说这些的，却从嘴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豹族首领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猫咪，表情好像从焦虑变得平静了不少的样子，他点了点头：“那样的话不必担心，虽说是建立皇权，但是只是刚刚开始，而且想要走到这金刚山上来，要么妖力强大，要么就是被广目天王认可，否则根本就进不来。那就意味着，除了想要成为统治者的那些妖怪，都休想走进这里来。”

珍珠登上星火的头顶：“你的意思是，只要把它们聚到这里，一举消灭掉的话，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首领点点头，笑容在此绽开在那张饱经沧桑和久经压力的面容之上：“就是如此，虽然东之国的强大妖怪有不少，但是想要登上顶峰的一共六个，他们各自有着实力相仿的势力，只要有一端被清理的话，他们一定会倾巢而出的。”

“倾巢而出？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星火仍然保持着冷静，对着老者质问道。

“他们各自拥有势力，靠这些地盘，集合起了整个东之国大片的土地，如果有一方被消灭，就少了六分之一的势力控制，那地方必然大乱，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为了维护统治者的颜面稳定乱局，还是约定谁先复仇谁先获得那一势力的统治权，都可能互不相让的一起跑到这里来。”

说着老者又低声下气的寻问着星火：“大仙，你看……哦，他们的实力一定不会在您之上，这点大可放心，虽说东之国号称五国第二，但是根本没法和西之国相提并论的……”

他恳求的看着星火的眼睛，星火又回头看看其他三个，不论是珍珠还是凌，还是玉儿，都流露出了想要帮助这些濒临灭绝的流亡者的心情，星火回过头，坚定的说道：“不干！”

僵化的人群迅速将空气一起凝结，这一回，站在身后的三个也一同被冻结了，星火回过头，三个人的表情僵硬，一脸不解，眼神中放着光亮，强烈的要求着星火给予解释。

星火转过身，很简单的说出了理由：“我们是陌路人，没有必要为它们做到这种地步，比起以往的事情，这回的事情太过复杂了，会被拖进去的。”

说完，三个人的脸上似乎稍有了些许理解，但是还是无法一直反对的意见，或许是这些时日，让他们感觉到，助人之后的那种快乐感，似乎已经上了瘾，的确，他们并不打算为了谁，单纯的为了自己，能够纳入考量的，只有能不能干这一个条件而已。

星火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表情依旧僵化的凌和玉儿，又低头对着珍珠，它妥协的说道：“所以，我们的行动不被卷入巨大的危机为前提。”

说完，星火回过头，看着老者那苍白的脸。

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老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淌下了“雨水”，那些褶皱在一瞬间就像是被熨平了一样：“绝对不会，我可以保证，我们所有人都会参战的，这可与我们的性命攸关，就算有危险，也不会是诸位大仙的。”

说完，众人在欢呼中俯首叩头，那兴奋的样子，好像在悬崖上悬空时，意外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一样。

很快，消息传遍了整个金刚山，各路的首领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在豹族首领的主持下，针对皇族的战前会议开始了。

这些首领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如何将敌人引进来，围歼。有人则提议，展开阵地战，利用山石的有力地形等等，有的则提议，能够进来的只有那六个最厉害的家伙，完全可以凭借人海战把它们逐个击破云云。

星火则伏在凌的怀里轻松地打着哈欠，睁着一只眼看着这些汗流浃背的人们。凌轻轻抚摸着星火的黑亮的皮毛，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情，这位在北国凌冽中度日的花妖，似乎正在明白什么叫做温度。

珍珠正吃着玉儿递给它的榛子，它鼓着腮帮子，圆圆的小眼睛专注的盯着那美味，完全无瑕顾及旁边嘈杂的人群。

来自西之国的珍珠，虽然在山岭之上是个连自保都有些困难的妖怪，处在西国的食物链底端，与统治级别的星火不同，每天除了应对雷劫之外，就是山岭中偶尔来访的掠食者。这些助人得乐的日子里，逐渐找到自信的珍珠不断自勉，想要接近离他最近也是最远的双尾猫。

而玉儿则不同，她的表现的更加事不关己的样子，在逐渐恢复了曾经的记忆之后，孤独的感觉从刚刚复活时那遥远的天边渐渐地靠近着她，她开始想要疏远这三个人，即便是凌给了她北方故乡的少有的温暖。

珍珠仰起头，看到正在发着呆的玉儿，摇摇她的手指，她缓缓垂下头，笑的很不自然。

“报！大王，来啦！是蝙蝠！”山外的探子歇斯底里的喊叫着跑了回来，人未进山，声音已经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众人惊异的愣在那里，一瞬间同时将目光集中在四个旅客的身上。

星火跳了下来，朝着洞口走去：“走吧，去会会东之国的妖怪。”

跟着那娇小又可靠的身影，众人走出了山洞，每张脸上都写着决战的字样，战士们颤抖着双手，不知是因为慌张，还是亢奋，或许这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星火走出山洞，一直巨大的蝙蝠正悬停在空中，叫嚣着。

“今天就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哈哈！”蝙蝠恣意狂笑着，直到咳嗽起来，他才停下。

那蝙蝠在空中震抖着翅膀，体型巨大。

他长着一个男人的头，两只椭圆形的眼睛竖着嵌在脑门下面。一只又扁又宽的鼻子，加上那粗大的鼻孔，就像石狮子的一样。他的大嘴里外翻着獠牙，狰狞可怖。

他的手掌很宽大，臂膀也很长，通身长着整齐的毛发，呈棕绿色，手中持双斧，脚趾间连着蹼，不说话的时候，喉咙里总是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王！山下有兵！”一个小妖怪对着自己的头领说道，众人朝山下望去，竟然真的有一队精兵在山下徘徊着，他们正试图杀到山上来。

“这怎么可能，没有……我们最后的……”蛙精首领说着，坐倒在地上，惊恐万分，一定是想起了不愿面对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