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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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 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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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罢垂首,缓缓抿了一口茶。
  兰芽托着茶盅,同情地望过去,轻声道:“是曾诚曾尚书生前所说吧?”
  凉芳努力笑了笑,却终究唇角没能聚成一个完整的笑容。他遂用力转过头去,只望向门外:“如兰公子所说,这灵济宫上下,倒难得有位同样至清至雅的秦公子。只可惜我来得晚,缘悭一面。”
  兰芽便道:“八月他便回来了。到时候,我与你们二位引荐。”
  “八月?”凉芳怔忡了一下,缓缓搁下茶盅:“只是不知,凉芳还能等得到八月么?”
  兰芽满眼郑重:“你别担心。我说你能,你必定能。不管这灵济宫里有谁想要除了你,我必定会保你无忧。”
  凉芳并未因兰芽的郑重承诺,面上而有半点的放松。他只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是担心那藏花的阴毒,我只是——倦了。从现下到八月,还有那么久,我已懒得等。”
  兰芽惊得起身:“凉芳,你别做傻事!我想,你总归要等到曾尚书之死的谜底揭开,你总得为曾尚书找到那个杀人凶手才是!”
  凉芳笑了,难得地朝兰芽点点头:“也难得,你竟然算是我的知己,明白我忍耐这样久,是为了什么。”
  兰芽点头:“
  tang就因为我懂你,所以我才敢临走之前将这灵济宫留给你。我去救大人,亦是去寻杀害曾尚书的凶手,所做的一切亦是想还曾尚书一个明白。所以不管从前你故意在我面前多少忤逆,我也明白你是值得联手之人。”
  凉芳微笑:“难得,竟然从前那些忤逆,你也看明白了。”
  兰芽轻叹口气:“四美同来,那三个都是低眉顺眼,只有你桀骜不驯。甚至,刚进宫的头一晚,便来与我挑衅,说什么伺候大人该用何等物件儿……你那是自己找死,你是巴不得我用了手腕杀了你才干净!”
  “别人来灵济宫,是为了活,为了更好地活;只有你,实则是抱着一颗必死的心而来。”兰芽垂首去:“所以我心下实则反倒更防备那仿佛已然忘记了曾诚,一径驯顺、巧笑倩兮的三美;而从未真正防备过你。”
  凉芳指尖颤了颤,从茶杯里洒了一点茶出来。
  “既然话已然说到此处,凉芳倒是好奇,兰公子究竟是如何猜到这一切的呢?”
  兰芽凝眸,望紧了凉芳的眉眼:“只因为,我是个会画画儿的人。于是旁人看不见的隐秘,我却都看见了。”
  凉芳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拢了拢衣袖,道:“愿闻其详。”
  兰芽却反倒走近,站到凉芳面前来,伸手隔着空气描画他的眉眼:“你来了灵济宫后,虽然当着大人和外人的面儿,依旧傅粉、穿艳丽的衣裳,让自己阴柔妩媚;可是你与我那几回大吵之后,在我面前却都是男子模样。不再傅粉,长眉也不用眉黛描画成柳叶,而是男子的剑眉星目……我初时没看懂,只因不知曾诚大人长成什么模样,心下虽则存疑,却不敢坐实。”
  “后来去了南京,又私洽要购买大人旧宅,于是这才有幸见着了曾大人从前的画像。我便更是确认了:你勾画的眉眼,不是你自己的,而明明是曾诚大人的!”
  说到这里,就连兰芽自己都忍不住哽咽。
  “因着思念,你每每对着菱花镜,一笔一笔勾画的却都不是你自己,而是,而是那个想念入了骨髓,却不敢再提的人……你不知不觉,将你自己都变成了他;纵然你在这世间再见不着他,可是你每当揽镜自照,便仿佛那面菱花镜沟通阴阳,带你重再见得他面……”
  凉芳一眨眼,早已双泪长流。
  “兰公子,拜托你,勿要再说。”
  兰芽一同垂泪,却仍旧忍不住悄然打量凉芳神色。
  她从前能够相信凉芳,可是此时,心下那重防备却无法全都释去。
  只因,那个杀了曾诚的凶手,是凉芳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除去的;而司夜染,却分明对那凶手颇有回护。
  她便缓缓说:“我答应过你,我必定设法替你找到杀害曾尚书的凶手,可是亦请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件案子牵涉颇多,也许不是一时可以查清的。所以请你在我明确告知你凶手身份之前,好好地,活下来。”
  凉芳收了泪,怅惘一笑:“你从前说我与藏花相类,我还曾颇有不快。可是那晚听见他说,为了他的大人,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我倒由衷生出知己之感。”
  凉芳抬眼,平静望来:“藏花都能为了他的大人豁出一切,我凉芳,为了曾大人,又有何不能忍耐?”
  “兰公子,如你所说,我会好好活下来,等着你帮我找见凶手。兰公子,亦请你勿要负我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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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更完毕。道具中心打不开,明天补上感谢。】

☆、174、何以自救

  翌日一早,兰芽便入宫递牌子求见。
  倒没成想,这回竟然是张敏亲自接出来。
  施礼罢,张敏抱着廛尾走在前面,兰芽袖着手,恭谨跟在后面。
  走过阔大的乾清宫广场,早晨浅金色的阳光在地上纯白石块上泛起耀眼的光辉。兰芽不由得微微侧目,遥望向西南角的那一圈庑房。
  自鸣钟处依旧门窗紧闭,什么都瞧不见。可是却也不知怎地,兰芽却也还是觉着安心。
  张敏兀自在前面走着,没回头,仿佛也没瞧见兰芽的小动作。他只轻声细语地问:“小兰子,这一回到了南京,可给皇上带回些什么来没有?反”
  张敏问,就是皇上问。这一问,也许就是皇上在衡量是否值得见她。她没敢怠慢,忙躬身回话:“奴婢带回了罪证!凭此罪证,可证明司大人无罪!”
  “哦?”张敏停步转头望过来,可是神色中却并无半点嘉许:“只有这个么?”
  兰芽一愕。
  难道这个并不是皇上想要的?或者说皇上根本就不在乎?
  兰芽便连忙深施一礼:“奴婢年纪小,见识浅,虽则现下挎着乾清宫长随的腰牌,实则还没机会伺候皇上。因此上,还望公公多多指点。”
  张敏一笑点头:“实则,咱们皇上是最好伺候的主子。皇上最喜欢一团和气,皇上对人对事都只有这么一个规矩罢了。你只要记着这个规矩,便没有得罪皇上的地方。”
  张敏说着不知有意无意,朝自鸣钟处那边瞧了瞧:“你可明白,皇上为何明明下旨将你们司大人留宫禁足,却压根儿就没在那门上加锁么?那也都只因为,咱们皇上最不喜欢无风偏起浪的,原本这朝堂上下一团和气该有多好,可是偏有那么些人联名参劾你们司大人,皇上实则心下并不欢喜。”
  兰芽微微一怔。
  原来在皇上的心中,真正有罪无罪实则并不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得保持那一团和气么?
  见兰芽没出声,张敏便偏首望来:“实则这天下事、天下人,都在皇上心里装着呢。该用什么人,该杀什么人,皇上比谁都更清楚。用不着那些官员联名上奏,逼皇上就范。”
  “小兰子,咱家这么有的没的跟你说了这么些,你可都听懂了?”
  兰芽心有所悟,可是却一时半刻还是消化不了,便再施礼:“请恕奴婢愚钝。公公,晚辈还是一头雾水,还是不知道待会儿见了皇上,奴婢该说什么!”
  兰芽偷偷觑着张敏的神色,道:“实则奴婢自己倒是没什么,皇上若不满意了,要打要杀都由得皇上。只是担心,没的连累了公公——公公好歹指教了奴婢这么些,皇上别再以为公公也没教明白才好。”
  张敏一甩廛尾,尾毛从兰芽面上滑过,张敏笑骂:“你个小鬼头,连咱家都敢裹挟!”
  兰芽忙赔笑,“以后奴婢必定少不得多向公公尽孝。”
  张敏便叹了口气,道:“一团和气,放到江南盐案亦是如此。对于皇上来说,究竟是谁贪,又贪墨了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贪墨的银子,给皇上送回来!”
  兰芽闻言,心下这才狠狠一惊。
  所有的罪行都是冲着那些银子去的,那些银子则有更大的用场;可是倘若那些银子被追回来了,那么从前那些罪行便等于是白费了力气,而那个要用银子图谋的用场便也自然胎死腹中。
  皇上的这“一团和气”,看似荒唐,却反倒可能是捉住了最关键的一环。
  再说,这天下的哪个臣子,不是皇上委任的?每揪出一个臣子,跟打在皇上脸上也没什么区别。抓住的臣子越多,可能天下百姓反倒越会质疑皇上不会看人,对于皇家颜面又有何好处?
  兰芽深施一礼:“奴婢受教。多谢公公。”
  张敏这便一笑,迈步径自引领,再不多话。
  。
  皇帝见了兰芽,便免了礼,亲近地叫:“兰长随,江南一行辛苦了,快近前来说话。”
  这不合规矩,兰芽岂敢轻易起身。
  皇帝便笑,指着龙案旁几个卷缸道:“南京给朕送来些字画,朕便想着叫你来看。来来来,终于盼着你回来了,快帮朕解一解这心痒。”
  画?
  莫非便是从前曾诚书房中的那些?!
  兰芽忙起身,躬身藏住眼神,走到皇帝龙案边来。
  两个御前的小内侍忙不迭将两幅画展开了,一幅搁在案上,一幅便这样举着给皇帝与兰芽看。
  兰芽一上眼,眼睛便湿了。
  爹爹的画笔,她岂能认错。
  可是爹爹却是皇帝的罪臣,此刻爹爹的作品被摆放到皇上眼前来,惊大于喜。
  兰芽便不得不小心,觑着题款道:“好画。”
  皇帝也兴奋得搓手:“你也觉着好,是不是?不枉朕不眠不休对着这些画,瞧了三个晚上!”
  张敏便也凑趣
  tang道:“已有经年,不见皇上这般雅兴。”
  皇帝也沉吟片刻,幽幽道:“自从……”
  却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摇摇头,不再说下去。只对兰芽道:“你可瞧的出,这是谁的手笔?”
  兰芽紧张得捉紧了衣襟。
  她自然不能说是她爹爹岳如期的。幸好这些画的题款都可唬人,于是她便再认真瞧了一眼题款,道:“此画笔墨清润细劲,形容布置,曲尽其巧。奴婢若未认错,当是宋时朱锐的《溪山行旋图》。”
  皇帝未知可否,又指着两个内侍举着的那幅画问:“那幅呢?”
  兰芽朝那画缓缓走过去,却用力屏住呼吸。
  她悄声道:“这一幅,当是郑思肖的《墨兰图》……”
  因郑思肖擅画墨兰,墨兰又应兰芽之名,于是从小学画,她曾无数回在爹爹指导下临摹郑思肖的《墨兰图》。
  皇帝“嗯”了一声道:“郑思肖所画墨兰,却不画根土。兰长随,依你所见,这究竟是何缘故?”
  兰芽信手拈来:“郑思肖生活在宋末元初,他不忘前朝,于是画兰却不画根土,以寄情怀。”
  皇帝眯起眼,望住兰芽的背影:“那么依你之见,你觉郑思肖所为,是对,还是错?”
  兰芽猛地一震,意识到皇帝在试探她。她便忙回身跪倒:“万岁,依奴婢看来,郑思肖不应视前朝后朝之不同,而应该看当其之世是否有明君。若为明君治世,天下大安,百姓安居,那便不拘前朝后朝。”
  “话又说回来,朝代更迭,本是上天法旨。必是前朝大乱,民不聊生,才会以新朝代之。于是又何必留恋已违天意之前朝,不尽力辅佐后世明君?”
  皇帝终于一笑,道:“朕都允你站着回话,你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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