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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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孩-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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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他狼般嗥叫开了,不停地挣动绳索。整个柳筐晃动起来,噼啪踢打着骆驼侧肚。

“嗷——呜——”狼孩弟弟又吼又闹。

骆驼受惊了,后背上又是狼叫,又是击打它,它哪儿承受得了这种惊吓。只见骆驼“嗷儿”一声大叫,尥起蹶子上下蹦跳,想把后背上的可怕东西摔下去,接着往前又蹦又跳地奔跑起来。

“爸爸!骆驼受惊了!小龙醒了!”我在驼背上如飘在狂涛上的轻舟,颠荡得头昏脑涨,终于经不住骆驼疯狂的暴跳怒奔,我跟驼架上的东西一起噼里啪啦全掉落下来。

摔在软沙上尽管不疼,可我一嘴一脸的沙子,狼狈不堪。

变得轻松的骆驼,很欢快地向一侧奔逃而去。

狼孩弟弟也如愿地滚出柳筐,无奈手脚被捆绑,但他双脚一起蹦着,如袋鼠般一跳一跃,回头向古城方向逃去。

“快抓住你弟弟!”从后边赶来的爸爸喊。

我醒过神,爬起来就追赶正在前蹦跳着跑的狼孩弟弟。毕竟四肢自由活动,我奔跑得快,急赶二三十米便追上了弟弟,从后边一下子抱住他,一起滚倒在沙地上。

“呜哇——呜哇!”小龙狂叫怒嚷着,挣扎着又踢又打。

我死死抱住他不放。可他的蛮劲儿非常大,几下把我甩开,又往前蹦去,我又爬起来伸手拽住他的腿,一下子拉倒了他。我上去就骑在他身上,两手摁住他的脖子。小龙“嗷儿嗷儿”叫着,回过头便狠狠咬住了我的手。

他那尖利的牙齿,咬透了我手腕肉,鲜红的血冒出来。

我咬牙忍着疼痛,双手依旧没有松开。

这时,爸爸赶到,把我拉开。我发现爸爸又披上了他那张狼皮,嘴里“呜呜”学着狼叫,出现在狼孩弟弟面前。

突然见到大狼,狼孩弟弟立刻高兴地呼叫起来,暴怒的心态逐渐平和,哼哼狺哮。看看爸爸,又眼神转向大漠古城方向,那意思很明显,一起逃回古城老巢。

爸爸指着自己对他说:“我是你爸爸——今天,带你回家——回真正的家——”

“爸——”狼孩弟弟虽然也学叫一声爸,但显然听得一头雾水,嘴巴和头固执地甩向古城方向。

“爸爸今天再也不能让你回那儿去了,你是人,人的孩子,不能这样不人不兽,在荒漠中当狼孩了。”

爸爸伸手抱起狼孩弟弟,嘴里“呜呜”地安抚他,重新走回驼队旁。

这时爷爷已经追回那匹逃走的骆驼,重新整理和绑牢了驼架。

狼孩弟弟一见大狼爸爸又把他放进柳筐,又“呜哇”地狂叫起来,又踢又闹。爸爸说一声委屈你了儿子,便把一块毛巾塞进他的嘴里,又用皮绳把他牢牢地跟柳筐和驼架绑在一起,再也无法挣脱和摔落。

“孩子,爸爸带你回家!”爸爸跟我换骑了骆驼,自己照料小龙弟弟,依旧穿着那张狼皮,让小龙有个起码的安全感和亲切之意。小龙鼓突了双眼,恼怒和愤怨全表现在那双布满红血丝发绿光的眼睛里,可也无奈,全身动弹不得,嘴巴也无法张开呼嗥,那双眼睛滚落出两行委屈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平和了,显出一副听之任之的神态,好在驼背上还有那位大狼爸爸做伴,他也就闭上双目随遇而安了。

这回乌太和爸爸走前边,我随后,爷爷背枪殿后。

我们的驼队重新上路了。



第二天上午。

我们的驼队,依然跋涉在茫茫瀚海中。

我催骆驼赶上爸爸的骆驼,嗬,我那位狼孩弟弟正在酣睡。驼背上长时间的摇晃,又舒服地卧在柳筐里,的确催人入眠。

披着狼皮的爸爸,傲然稳坐驼背,显得知足而冷峻。他歪过脸冲我眨眨眼睛,又低头看一眼重获的小儿子,嘴角流露出一丝知足的微笑,轻轻说:“以后好好待他。”

我感到爸爸很了不起。他的父爱如海般深。他那野人般的灰白长发在脑后随风飘逸着,黑灰色狼皮披在他身上,更显野性和雄猛,更有些不人不兽,偶尔风掀开他胸前,裸露出道道伤疤,还有雄健的肌肉,才使人感到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中豪杰。他为小龙弟弟的确做了很多。

我从内心里佩服爸爸。

这时从后边传来爷爷的喊叫:“你们快看!有东西跟来了!”

我和爸爸赶紧回头。

一个兽影,从我们后边飞速赶来。它在沙梁上起伏跳跃,一会儿又没入沙湾子,时隐时现,伸展四肢迅疾地奔跑着,眼瞅着就要赶上我们。

“不好,那母狼追来了!”乌太紧张地说。

第 十 章(4)

“别紧张,我来对付它。”爸爸从驼背上拿下横插的猎枪,跳下驼背,把驼缰交给我说,“看好你弟弟。”

“爸,你别打死它……”我看着小龙,低声对爸爸说。

“放心吧。”

爸爸往回走到爷爷那儿,两个人都端着枪,远远观看那只正一步步追近的兽。爸爸不知跟爷爷嘀咕了些什么,接着两个人举枪朝天放了两枪。

“砰!砰!”枪声在大漠上空回荡,传得很远,整个大漠都回响着震耳欲聋的枪声。

那兽听到枪声迟疑了一下,昂起头向我们这边长嗥两声,接着毅然决然地继续追踪而来。

“白耳!爸爸,那是白耳!”我听出那熟悉的声音,冲爸爸大喊一声,滑下驼背,惊喜得我不顾一切向后跑去。

果然是白耳。

雪白的耳尖,黑灰色的皮毛,年轻而颀长的身躯,跃迈着轻快而灵敏的步子,转眼间跑到我们跟前。

我一下子抱住白耳亲热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白耳你可回来了,回来得好,咱们一起回家,一起回家,这两天真想你呀。白耳也叫着,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起我的脸颊来,又围着爸爸和爷爷撒欢跳跃。

“这畜生,还真有点通人性了,不跟亲母亲,愿意随我们走。”爷爷抚须大乐。

“等等,你们看!”爸爸抱住白耳,翻开它的毛,看见它的大腿和后背上显露出斑斑伤痕,凝结着血块。

“母狼还是不认它,而且把失掉狼孩的愤怒全撒在白耳身上,可怜的白耳。”爸爸轻轻抚摸着白耳头说。

“该死的母狼,真狠!”我愤愤起来。

爷爷从驼背上拿出药粉,往白耳身上的伤处涂洒,又扯出些布条给它包扎。

白耳却毫不在乎身上的伤痛,摇头晃脑地在我们中间穿梭,又蹦又跳,十分欢快,好像久别的游子回到亲人中间一样。

“也好,既然狼妈妈不认它,还是我这人爸爸领它走,它可是我的干儿子。”爸爸呵呵笑着,拍了拍白耳头,“我们上路吧!大家警惕着点,母狼可能随时会出现!爸,别打死它,吓跑就行了。”

“好吧,我心里有数。”爷爷说,他依旧在后边压阵。

爸爸骑上他的骆驼,见柳筐中的小龙已醒来,而且鼓突着眼睛似有事的样子。他抽出他嘴里的毛巾,狼孩弟弟就“呜哇呜哇”叫个不停。爸爸觉得奇怪,抱起他一看,哈,从柳筐中冲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原来这小子憋出了一泡臭屎!

“哈哈哈……”爸爸大乐,赶紧下驼清理,怕他再憋出屎尿,往柳筐底垫了厚厚一层软沙。爸爸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说你小子往后拉屎撒尿先告诉我一声。可小龙弟弟并不在乎拉屎的事,嘴巴一张一合地又呜哇呜哇乱叫起来。

“这小子要吃东西,哈哈哈,刚拉完就要吃,你还真忙活!”爸爸笑着,从驼背上拿出一块烤熟的羊肉块喂给他吃。这一下狼孩弟弟高兴了,大口大口咀嚼着,吞咽着,而他那双贼溜溜转动的眼睛,总是不时地往后观看,显然他一直在等待和期盼着母狼来相救。

我们又开始了漫漫征程。

为了甩脱母狼追踪,我们日夜兼程。三天后的傍晚,“醉猎手”乌太引领驼队,走进了一面水泡子旁边。这叫月亮泡子,我们来时曾经过这里。爸爸和爷爷商量,决定在水泡子旁边住宿一夜,人乏驼累的,该好好休息休息,再补充些用水。

我拿木碗端来清凉的湖水,喂给小龙弟弟喝。

他奇怪地盯着我。那目光野性而浑噩。

我指着自己的胸口,对他说:“哥哥……”

他依旧怪怪地盯着我,不叫。

“你小时,我背你上学,你掉进厕所,手里还攥着胡萝卜,胡萝卜……”我耐心地说给他听。

他似懂非懂地盯着我,眼皮往上翻,嘴里无意间喃喃吐出:“胡……胡……萝……萝……卜……”

“对,对!胡萝卜!胡萝卜!”显然,他的脑海中始终牢记着那根胡萝卜。他终于从遥远的遗忘的脑海中,追回这点关于胡萝卜的意识,可他依然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恢复他的记忆以及人性,看来真要经历艰难而漫长的过程。

我把他的一头乱发束在脑后,用水擦洗他那张皱皱巴巴的长了毛的脸。

他感到了快意,呜哇嚷叫。

我又喂给他热乎乎的香美的肉粥。他吃得又香又甜,又馋又贪,总盯着我手里的木碗,惟恐我偷吃他的肉粥。

爸爸他们喝起了酒,围着篝火聊天,爷爷高兴之余,唱起一首古老的民歌《腾格林·萨力哈》。

天上的风哟

——无常无序;

娘生的我哟

——无法永恒;

趁生命还健在——

让我们吟唱吧……

我在旁边陪着弟弟,陶醉在爷爷浑厚的歌声中,小龙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爸爸没忘了四周巡看。他提着枪转一圈回来,说:“奇怪,我那老伙计到现在没露面,真是怪事。”

“它找不到咱们了,也可能不来找了,知道来也白搭,喝酒喝酒,放心喝你的酒。”乌太举着木碗,劝着爸爸喝酒。

“不,我知道它始终在我们周围,只不过不让我们发现它,它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么多年了,我了解它的脾气,咱们可别掉以轻心。”爸爸说着,干了一木碗酒。他可是好久没有喝着酒了,尤其心态如此轻松和欢快地喝酒。

第 十 章(5)

夜里,爷爷和爸爸轮流放哨。后来爸爸也让年迈的爷爷睡觉了,自己一人守夜。

我和乌太安稳地睡觉。快天亮时,起来撒尿的乌太见爸爸还在抱枪巡逻,突然良心发现,要替换爸爸站岗,让爸爸睡一会儿觉。一看天快亮,也没啥动静,爸爸就答应他了,倒在一边合眼。

可这乌太又贪杯,耐不住寂寞,一边坐守,一边灌酒,不一会儿也昏然睡去了。

我在睡梦中,似乎听见细微的“嘎吱嘎吱”声响。我当是在梦中,没有理会,继续酣睡。可那声音愈来愈急促愈来愈大,还带有一种呼哧呼哧的声响。我感到这不是做梦。

我翻身而起。

于是,看见了那母狼。它已经咬断狼孩弟弟和柳筐连绑的绳索,接着又在嘎吱嘎吱咬啃绑住弟弟手脚的绳索。

“母狼!爸爸,母狼!”我急呼起来。

母狼一见被发现,叼拖着小龙就往外逃去。

爸爸和爷爷都惊醒,纷纷拿枪,惟有放哨的乌太还在昏睡。还有奇怪的就是,一向机灵的白耳目睹着母狼偷小龙,也一声没吭。

“放下我的儿子!母狼,放下我的儿子!”爸爸大声喊着,光着脚追过去。爷爷尾随其后。

母狼拼着老命逃。可是小龙弟弟毕竟已不是婴儿,而且手脚被绑不能自如,只能在母狼叼扶下蹦跳着走,速度不快。

爸爸很快赶上了母狼和小龙。

爸爸的枪对准了母狼,严厉地喝叫:“放下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

母狼“呼儿——呼儿——”低哮着,依旧不松开小龙。

爸爸朝天“砰”地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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