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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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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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递来手炉,沈寒香自己捂了会儿,沈柳德便抢拿过去,她笑骂:“当大哥的成天没样子,出去回来不先去找大娘回话,就往我这里来,不怕人笑话。”
  沈柳德眼睛一鼓,扬起下巴,道,“谁要笑话,叫进来,笑给我先听听好笑不好笑!”
  沈寒香给他倒茶,让他坐下,看着他喝了口,才说:“不是有热闹说,什么事,连你也觉得稀奇?”
  “倒不是稀奇,只是故人见面,有些想说。”
  此时坐得近,沈寒香才闻到沈柳德身上有点酒气,淡而清冽,十分好闻。
  “出去请个戏班的功夫,你还能去吃顿酒。”沈寒香揶揄道。
  “故人请的。”沈柳德卖足了关子,这才边捏着个核桃酥吃,边说:“忠靖侯家的小公子回来,好大的阵仗,两道亲卫开道,将无关人等俱拦在外围。那马车华盖绚烂,饰以金银象牙犀角凤毛等物,珠光绚烂的,好看得紧。”
  沈寒香乏味道,“怎么孟良清去了回京城,学了套奢侈作风回来,倒不像认识的了。”
  沈柳德一摆手:“倒不是,到下车时候,才见里头还坐着忠靖侯夫人,该与我娘差不多年纪,看着却倒似只比你大个两三岁。”
  沈寒香白他一眼:“大哥想说我也三十有个五六了么?”
  沈柳德顾不得她说,自顾自道,“总也有三年未见,小侯爷如今比我还高些,脸色虽少些血色,指不定是家里养得太好。忠靖侯夫人进门,赶巧他看见了我,当场便直呼沈兄而来。”
  沈柳德说得脸孔发红。
  沈寒香笑道:“大哥好大面子,那么多人去看热闹,就认出了你一个。”
  沈柳德脸孔激动发红,又说如何被孟良清请进去吃了两钟酒,叙完一番话,后来他看时辰不早,才先告辞回来。二人又约三五日内,必找一处再约着叙旧情。
  “说这么多,又不干我的名堂。”沈寒香翻找出个围脖,是给沈柳德缝的。沈柳德拿过来圈上,说:“这个往后不给我做,你娷姐姐做的都快摆不下了。”
  枫娷打发去沈柳德屋里也有两年,只做个贴身丫鬟。沈柳德现二十一岁,沈寒香还没个正经嫂嫂。
  她叹口气,替沈柳德理头发,说:“早点娶个妻是正经的,不然委屈了娷姐姐。”
  那枫娷比沈柳德还大两岁,徐氏三番四次要给她找个婆家,都被沈柳德糊弄过去。去年徐氏往沈柳德屋里塞得两个通房,才未说什么了。
  “娷姐姐像是得了风寒,上回来我这儿送大娘给的笔砚还咳了两回。我叫人去找大夫,她又闲不住,没等大夫来,就回去你院子了。”
  沈柳德目不转睛看了会儿他妹,看她张口还想说,遂止道,“回回来你这儿,说话就像老妈子似的,竟像比我妈还操心我娶妻的事。又老气横秋的,哪儿像十五岁的姑娘家?活似深门大宅里关得成了精的老妈妈。”
  “……”沈寒香捶了他一拳,把人推出屋去,“下回别来我这儿,来也没水给你洗脸!”
  沈柳德一出门便撞着个人,那人“哎哟”的一声,捂着膀子,身后跟的婆子已开口大骂:“什么下贱玩意儿三姑娘也往屋子里带!仔细撞坏了二姑娘!”
  见是沈柳德,那婆子好一阵尴尬。
  “大哥。”沈蓉妍叫了声,低垂眉眼,一身淡绿的锦缎,已换过了衣裙,又转头说那婆子两句,婆子忙慌慌给沈柳德跪倒。
  沈柳德没让她跪下去,便扶住,“这算什么,不过眼花罢了。也是我撞着二妹妹,该我的不是。给二妹妹道歉作揖了。”沈柳德略说笑两句,并未真作揖,又听沈蓉妍说老太太先问他何在,忙问过地方先去作陪。
  沈寒香心里不喜沈蓉妍带着的两个婆子,笑也懒怠挂,只叫沈蓉妍在床上坐,底下人来捧茶。
  “三妹妹长大了。”沈蓉妍叹道。
  沈寒香给她剥个橘子,手上两个金钏撞来撞去一阵叮当。
  沈蓉妍接过来却并未吃,本是来叫沈寒香去沈母跟前陪说话的,此时就着日光细一打量,见沈寒香比小时模样已大变,肤色随马氏,白净略带弱气,五官却带沈平庆的神,眉目精神,杏眼又大,嘴唇润红,养得很好。
  只不过——
  “三妹妹眼睛还是未看好么?”
  沈寒香愣了愣。
  沈蓉妍忙道:“祖母那儿带着个一直看顾的老大夫,我想着若方便,也叫他过来给你看看。”
  沈寒香无所谓地笑笑:“治不好的了,也不妨着什么,就是左眼视物不太清,两只眼一起看时便没什么。”
  沈蓉妍一点头:“那就好。”
  又与沈寒香闲话几句,就起身一并去陪沈母。沈蓉妍心头确实觉得沈寒香有一目不大好倒很好,她伺候沈母多年,吃过饭后她祖母去换衣服,朝她问这三妹的眼睛。沈蓉妍才想起过来看看。先前沈母打主意想把自己嫁出去,她给林氏写信,信中说担心老祖母要把三妹嫁给拐子,叫她娘先告知沈寒香近况。林氏的回信里未曾言及沈寒香眼睛好未好,她还担忧得足两晚上没睡着。
  现没什么可担心了,瞎子配瘸子,岂非正好。沈蓉妍心思一开阔,便跟沈寒香说起许多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见闻。
  因说到那对给两个哥儿的手串,沈蓉妍叹道:“你有个弟弟,祖母要对你娘另眼相看了。”
  沈寒香只听不说话。
  沈蓉妍总要拉扯点话来说,才说起那两串珠子,原本是祖父的事物,赏自皇家,珍贵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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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旧

  “那两串是开了光的小叶檀香,圣启皇帝那会,祖父差办得好,修的那座珙南桥得了天家赏识。连咱们祖母也沾光进宫谢赏。”沈蓉妍与沈寒香说话间,已入搭造戏台的院落。沈家宅子旧主也是个爱听戏的主,戏台搭在水上,不听曲儿的时候,该撤的一撤,便是赏心乐事观月对酒的好去处。
  “老祖宗,我把幺妹给叫来了。”沈母耳背,沈蓉妍凑到她耳畔去回话。
  沈母便叫沈寒香在自己身边坐了,她旁边那空位,竟是给沈寒香留的。
  沈蓉妍侍立在沈母身后,捧茶剥果子陪说话解闷不在话下。沈寒香有点走神,她二姐也不容易,自小离家,沈母再怎么脾性好也是老人家,得成天哄着,怕是没多少安生日子。
  “这出称《打虎》,那个武生,唱斗俱佳。”老太太看得高兴,合家大小便都陪着笑。
  沈寒香目光于场中逡巡,找了一圈,没看见她大哥。
  沈母拉住沈寒香的手,台上戏还在唱,沈母目光锐利,翻看沈寒香的手,笑道:“这些年总念着我儿还有个三姑娘呢,一眨眼功夫,都这么大了。”
  沈寒香只得低头作含羞状,心却全不在此处。
  沈母将她手翻来,又覆去,忽朝右首陪坐的儿子道:“寒香的手相好,明儿叫人写个八字来,我看看。”
  沈平庆一听这话,便知老太太动了给沈寒香找门户的心,也不得拂她意,忙称是,吩咐马氏明日就写来。
  马氏先听了林氏的话,心口滞着口气没发散出来,听戏又吃了点酥糖,武生换过,青衣台上咿呀的光景,马氏忽一阵烧心,呕出不少来。
  丫鬟婆子俱是吓了一跳,沈寒香也忙跑去,将马氏扶着,朝沈平庆道:“爹爹陪奶奶坐着听戏便是,我服侍娘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沈母拄拐站了起来,隔老远看着,忽道:“找个大夫来瞧,莫不是又有喜了?”
  马氏拿手绢擦嘴,忙道:“像吃坏了东西,别坏了老夫人的兴致,我回去坐会子便好。”
  沈平庆扶着沈母,也点头称是,吩咐几个仆妇跟着,便如常看戏,又朝沈母说了几句马氏身子素来不好云云。
  沈母担忧起另一事,遂道:“大夫来时,给马氏那个儿也看看脉。”
  沈平庆应了。
  这边马氏回屋便歪在枕上睡着,因说屋里闷,开了窗便把一应仆妇丫鬟都打发到院子里,叫她们想去听戏的都去乐乐,不用守着。
  一时院里跑了个精光,只剩下个南雁去寻点酸嘴的腌果子来给马氏吃。
  “老祖宗向你说什么了么?怎忽然叫写八字去?”马氏脸色发白,说话有气无力,一双眼倦极。
  沈寒香回:“祖母替我看手,才向爹问八字,想来想看看自己说得准不准,逗个乐子。”
  马氏欲言又止。
  “娘有话便说,我听着呢。自己憋着,算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我不是你的亲闺女?”沈寒香边说,给马氏剥了个橘子,去皮剔白筋,亲手喂到马氏嘴里。
  “净胡说。”马氏骂道,想了想,坐起身来吃了三个果子,这才蹙眉愁道:“你林姨娘早上来过次,陪我说话。”
  “林姨娘最爱搬是非,说的话娘听着就是,怎又往心里去?她说什么了,惹得娘心闷,回头我说她去。”
  马氏手掌轻轻拐过去拍了拍沈寒香的脸,笑道:“数你没大没小,姨奶奶们也由得你小辈该说的?”
  沈寒香松了口气,“逗妈妈笑一回,这不是笑了?林姨娘那儿我一年到头也难得去一回,不是拿东西,就是送东西,寻常遇不上人,遇上她也不爱找我说话的。我想说,这还瞅不上空儿呢!”
  马氏精神这才稍好了些,南雁进来服侍着吃点酸果子,她爱吃酸,拣些与沈寒香分吃,揉了揉沈寒香的脖子,但见她连个围脖也不戴,遂问寒暖。
  沈寒香道:“又不冷,见天热了。我那里年前大哥带回来的狐狸皮子,缝了个围脖,没处戴,待会儿拿过来给娘戴。”
  马氏嘴角微翘,牵着沈寒香的手说了会儿话,不知怎的,眼又红了。
  沈寒香这不知就里,问她也不说,只道林氏过来说了什么是非,遂宽慰道:“管林姨娘说甚么呢,等哥儿出息了,娘还有什么不得意气的。”
  马氏笑:“又不为这些。”
  “知道不为这些,那就是为爹近来不得空,不常来了。”沈寒香眼珠一动,竟寻思起主意来。
  “也不为这个。”马氏截断她胡思乱想,只是摸女儿的脸,手指顿在她左眼角,叹道:“怀你那会,也不知吃了什么,弄得你这一只眼不好。”
  “哪里不好了。”沈寒香拖鞋坐上床,将马氏两只手拢在掌心暖着,道:“旁人俱是两眼一个模样,偏我稀罕。不过娘平日里少想些稀奇事,过不得两年,我就嫁人了,娘只操心哥儿吃的用的,怎样上学读书,等哥儿娶了媳妇,多个人孝顺你,再便有人叫祖母,成日缠着你管要零用的。”沈寒香数语间已把马氏一生都看得美满团圆。
  马氏笑骂道:“嫁人媳妇什么的都随口说的,有脸没臊这随了谁?”
  沈寒香抿嘴不说话了,哄着马氏吃茶。请的大夫来了,只叫马氏少吃些酸,多了反胃烧心反不好,总归无大事。
  沈母这边听戏,唱罢后叫留下个武生来特多赏了五两,那武生演的正是《打虎》,一身武袍,头顶帽子,脸上粉妆俱卸了去。是个娇滴滴的女儿,沈母看着越发欢喜,又叫她随性耍两个跟斗来。
  谢过赏,沈柳德打发班子,将银锞子并些小物散给唱戏的。卜鸿早已不知去处,问人说唱至一半先出去了。
  沈柳德遂问:“还回来么?”
  “班主叫我们先自回去。”从旁一人接道,沈柳德看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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