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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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 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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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说不出话,是因为无言以对,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似乎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足以将他毁灭,我没有本事为他疗伤,就不要再给他制造伤害,我们早该如此。当日一别,根本就未曾想过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如今见着了,也只为说一句,永诀。

“匈奴的兵马,我向你保证,五日内就会到达南宁。从此后,我们互不拖欠,裴煜最终是赢也好输亦罢,我不会在乎。你也不必担心我会趁机落井下石,我还记得,当**说中原这般好,那般好,可是……我并未觉得如此,所以……我走了,便不会再跨进中原一步。”

他站起身,像是在心里挣扎了万次千次,目光终是落在我眼中,我们就这样对望,心里已明白,此去,再见,遥遥无期。

我颤抖着声腔,哭道:“谢谢你,伊岱。”

他不忍再看,抬起头望向窗外,似乎要将夜空看穿,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才晓月儿不知何时高升,惨白的月色扑洒在我们身上,周遭的星辰,瞬然黯淡。

最后一眼,我看着他,竟然笑了,不知为何要笑,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却可以释然的勾起唇角,对他莞尔。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门外,目光一刻亦离不开,只是想记住他的背影,只是想不能忘记他,只是……想将他放入回忆里,待到云淡风轻时,我还可以用作想念。

他背对着我,叹了口气。“保重。”

仅这两个字,他便绝尘而去,苍蓝色的袍子在黑夜中渐渐远去,一点点……一点点的淡出我的视线,终于化作一粒尘埃,飘向远方,那是……我永远看不见的远方。

伊岱,我们不会再重逢了,我知道。忘了我吧,不需要再记得庄子夫这个女人,你说的对,她是毒,她是蛊,离她越远越好。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求你……选择与她擦肩而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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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伊岱果然信守承诺,匈奴的八十万大军陆陆续续地集结到南宁,相较宸德皇帝手下的百万大军,差距虽然远,可是我与裴煜深知,匈奴人骁勇善战,比起中原人,他们的战斗力不可小看,甚至可以这样说,以八十万敌百万,并不是毫无胜算。

听说伊岱在见过我的那个夜里,便离开了,彻夜赶回匈奴召集兵马,硬是在五日内召集匈奴的大部分兵马,并且日夜不歇的让他们赶赴南宁。

坊间传言,匈奴单于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会借兵,否则论起他和裴煜的交情,怎会这般洒脱?流言蜚语在一时间淹没了整个南宁城,没人知道真相,没人知道事实是有我这样一个女子的存在,我依旧如往常一样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而暗地里,夜夜趁人入梦时,与裴煜商谈作战策略,先攻哪一条路,先拿下那一座城池,这些接踵而来的问题,成了我每日的中心点。

今日,便是裴煜说的,要向整个天下宣告进军昭阳的日子。我虽然不想去抛头露面,可是哥哥一再要求,誓要与裴煜站在同一阵线,无论他做什么,我们都必须支持到底。

如此,不能推搪,我便换了一身绛紫色蜀绣纹花襦裙,有一根青色缎带系在腰间,配以髻上的一对儿通透明净的琉璃绿珠,手腕烟罗轻纱,拖着鱼尾裙裾,翩然摇曳走出房门。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百零三章 爱有天意(一)

第二百零三章 爱有天意(一)

第二百零三章

走到门口,流离上前喘着气,单手拍着胸脯顺气。“夫人,您不带郡主去吗?”

我摇摇头,不以为然道:“带她去作甚?想必今日定是人山人海,莫要吓坏了孩子。”

她抓住我的手,固执道:“不行啊王爷吩咐过,王府里的主子一个都不能少,大夫人亦是带着小世子去了,您若不带郡主去,难免遭人话柄”

冥思想了想,流离的确说的在理,我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入屋内,抱起摇床中正是玩耍着拨浪鼓的鸢萝,她对我努了努嘴,红扑扑地小脸水润光泽。

刚一走到门口,就见贺怜君抱着孩子站在裴煜身旁,我定了定神,举步走上前去,裴煜对我浅浅一笑,我视而不见,走到贺怜君面前,欠身作礼。

“你倒是架子大,王爷与我都来了,倒还要等你一个。”

“怜君……走吧。”

裴煜立即开口打断贺怜君含沙射影的挑衅,我亦没有多加理会,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出了王府。

今日天气甚好,碧空之上万里无云,和煦的暖风阵阵袭来,伴着幽幽青草的香味,沁人心脾,我忍不住深深呼吸,好似心里郁结的闷气一扫而空。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让出中间一条宽道供我们一行人走,百姓们大概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低声窃窃私语。有顽童在路边嬉戏,看见这仗势也是有些害怕,立即退到了角落里,眨巴着一双明眸从头到尾的打量我们。

走在最前面的是开路的随从,他们手执一扇铜锣,边走边敲,刺耳的锣声响透耳朵,可是没有一个人抬手捂耳,相反脸上还有掩不住的笑意,似乎等待这一天,已是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我默默地走着,怀中的鸢萝在锣声的影响下极不情愿的醒来,不过还好,没有大哭大闹,只是睁着大眼四处张望,好奇地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

我有些想笑,可是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下,我逼着自己没有笑出声,哥哥护在我身后,清俊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侧过头看他,低声道:“哥哥,你怎么了?”

他愣了愣,终是缓过神来,随我一样压低声音。“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的女儿。”

“忘忧?”

哥哥来南宁已经有些日子了,有些事我自顾不暇,便忘了向哥哥打听忘忧这孩子去了哪里。罗氏我暂且不说,想必定是回了抚远将军府,我只是想知道,忘忧乃我庄氏的血脉,按道理说罗氏是决不可能带着忘忧回去的。纵然是她愿意,也不见得她的家族愿意,一想便知,罗将军怎会容忍一个流着庄氏血脉的人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难道就不怕招来杀生之祸吗?

一旦被宸德皇帝知道,忘忧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那么,这个孩子如今流落到了哪里?我看向哥哥,见他又出了神,迟疑地问道:“忘忧她……”

“我……没能保住忘忧。她不过是个孩子,尚且不懂得这些恩恩怨怨,可是罗婉怡这个贱人,纵然是对亲生骨肉下毒手,亦毫不心软忘忧死的时候,我懦弱地不敢冲出去救她,我听见她喊‘爹,救我……救我……’”

说到痛处,哥哥眼里布满血丝,我立时打断哥哥的话。“别说了这个仇……必报”

不觉握紧双拳,紧咬着下唇再说不出一句,木然地跟着前面的人走,脑中翻来覆去皆是婴孩的模样。

我已经记不起忘忧的样子,我只见过她一面,那时她尚且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这么小的孩子,也是无法逃脱这宿命的纠缠,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自己的亲人所杀,虽然荒唐,却是注定。

走到城中,事先早已有人搭好台子,我紧随其后,见裴煜扶着贺怜君走上去,我侧头对哥哥说:“扶我上去好吗,哥哥。”

他掩去伤悲,先我一步走上台阶,我紧抱着鸢萝,一手搭在哥哥的手上,借助哥哥手心传来的力气,我亦踏了上去。

台下人山人海,一眼看去,望不到人海的尽头。我们四人站在台上,忽然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上万双眼睛来自四面八方地盯着我看,后背不禁盗出了冷汗,莫名地感到恐惧。

心,在这一刻忽然跳动的厉害,一种莫名的牵引指示我抬起头来,我不知道要看哪里,根本找不到焦点,只是一味的想去望穿。

我……这是怎么了?

“南宁的子民,本王今日要向你们宣布一件事”

裴煜的声音立时让台下的人群安静,所有人皆是凝神静气,只待裴煜说出那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我漠然地站在台上,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人群中来回张望,像是受了牵制一般,搜寻一种久违的感觉。

“我裴煜在此,向天盟誓,必将替天行道手刃陈沛那个狗贼,势必要他还我裴氏江山南宁的子民们,有我裴煜一日,就不会再让你们受任何屈辱。我知道外城的人皆是看不起你们,我知道你们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从今日起,我会带着你们共享荣华富贵,成败在此一举,你们可否愿意与我共进退?”

“愿意……愿意……愿意……”

彼时,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不绝于耳,颇有排山倒海的气势。我看着眼前身前慷慨激昂的裴煜,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可笑。

这样就代表战争开始了吗?今后生灵涂炭,今后血染城池,有没有人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有没有人会选择默不作声,而并非现在的附和声一片。

山呼万岁,气势澎湃……我忽地感觉这一切像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梦境,何时到头,何时梦醒,我已浑然不知。转过头看了看站在裴煜身边的贺怜君,她高昂着头,艳红的唇角微微上扬,怀中紧紧抱着熟睡的婴孩,双颊浮出淡淡的红晕,眼中难掩盈盈泪光。对于她来说,眼前的人潮,身旁的郎君,乃至她怀中的矜贵孩子才是她生命的所有,其他的那些,纵然是家族,纵然是曾经的富贵,已然成了过眼云烟。

如今剩下的,仅是一触即发的战争,鲜血即将扑洒满天地。

哥哥情不自禁地跟着台下的人群一起欢呼,我却依旧不言不语。虽然想跟着附和一句,可是张了张嘴,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原来我,至始至终,也无法将远在昭阳的九五之尊看作真正的敌人,对我而言,他应该是仇人,可是……无法恨之入骨。

我轻叹一口气,抬眼望向无穷无尽的人海,触目所及,皆是一个个陌生的面孔,而我的目光却在不停的穿梭,似乎寻找,奈何目标不见。

忽地心被重物猛烈的撞击,在触及在那一瞬熟悉的眼眸时,我呆愣在原地,四肢僵硬,无法动弹。眼眶不知不觉湿润,滴滴下落的水珠在一刹那铺满面颊,早已崩塌的心,犹如隔了千百年之久,缓缓苏醒……

我痴痴地看着淹没在人群中的他,虽然穿着已不复从前那般光耀,虽然麦色的面颊已变得黝黑,隐隐还能看见几道浅色的划痕。可是我……仍然不能按捺得住内心的悸动,仍然无法止得住流之不尽的泪水。

廷曦……是你吗?

一双如墨剑眉之下,承载着如幽寒湖水般的眼眸,那眼神忽而凛冽,忽而黯伤,直直地贯穿人群,与我四目相对。淡色的薄唇抿成一线,轻轻开启,又在一瞬间闭合,只这一刻,我已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悲凉,彻彻底底地被痛楚覆灭。

他是在问,“是你吗?”

我怎会读不出他的嘴型,我与他朝夕相对那么多年,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早已深刻印入脑海里,无时无刻的怀念。直到现在,他那么真实的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仍然能够不差分毫地理解他的意思。

很想回答一句,是我。

可是却没有了开口的勇气,我只能站在这里与他天涯相望。我知道是他,种种疑惑,种种迷局我已无力去解开,我只要知道,他的确还活着,他真真切切地活着我只要感觉得到,这不是梦,他还是他,依旧是我的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而我……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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