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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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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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怅然道:“你想说什么?”

他双拳紧握,额上爆出了青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没什么,无意义了,说与不说的答案都一样,你早就做出了选择。”

他起身欲走,忽地从腰袍中飘然落出一封信,旋旋转转着地,我刚想帮他捡起,他却慌忙地推开我,一脚踩在信上。

我随口问道:“谁写的?这样见不得人。”

他侧身挡住我的视线,也不答我,弯腰小心翼翼地从脚下抽出信。揉捏在手中,径直走出了屋子,留我呆愣在原地。

谁写的信会让他如此紧张?我如果没有眼花,分明就在信飘落之时,余光尾处写着‘密信’二字。他那么怕被我看见,信上定是写着什么与我有关的事,到底是什么事?是好是坏?我此刻心乱如麻,可是我清楚的明白,那封信,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

若是一封平淡无奇的信他怎会随身带着,而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密’字,如果是家书怎会用汉字?这很明显是一个汉人写给他的,而他在中原要说熟识的人我相信除我们那一行人之外,就只有他混进中原的细作,而细作完全可以不用写信,这样太容易被发现,就算是写,一个在西域生活十几年的人,有必要在写一封信时改写汉字么?

窗外射进一缕缕霞光,天边燃起一簇簇火烧云,苍穹之颠,那抹下落的残阳,如歌如血。脑中不断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头痛欲裂,像是有千万根银针一下一下扎在肉上,疼在心尖。

身子忽冷忽热,我正欲开口唤乌丽青,门却无声无息地推开了,冉冉站在门外,眼神空洞、目无焦点,手里紧拽着马鞭,英姿飒飒。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何事?”

她不答我,径直走了进来。后脚一勾,动作轻松地将门关上。我忽地泛起一阵寒意,看着她手里的马鞭,不知怎的,脑中就浮现出皮开肉绽的惨状。

“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将心毫无保留的给你,而我却分不到一丝一毫。”

我哑口无言,能说什么呢?我也想问问老天,到底给了我什么法子,让我一次次陷入这些漩涡里,我努力想爬出来,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越陷越深。

她忽地一扬马鞭,我还未回过神,只看到一道势如疾风的鞭影一闪而过,耳畔卷起一瞬咧风,我惊呼一声,鞭子重重地打在我身后的木架上,玉瓶摆设瞬间坍塌,轰烈粉碎,一块块瓷片划过纤手,裂口中绽开妖娆的红花。

门外的乌丽青听到响动,顾不得礼数推门闯入,看到这场面,吓得一把拉住冉冉,而冉冉不动不移,像是在那里扎了根,只是怔怔地盯着我,幽怨哀愁。

“乌丽青,你出去。”

我抽出手中的白绢,随意在手上饶了一圈,殷血沁透帕子,宛如一朵朵娇艳红芳的海棠,绚烂盛放。乌丽青颤抖着身子,想留,却被我一句不容否决的命令堵住了口,试着拿走冉冉手中的马鞭,却被冉冉一手打下。她无奈退出了房门。

“你以为,我想要他的心么?”

有些话即已说开,我装下去,也不打算再逃避,伊岱对我如何,他的心思,在这几日里我都看的明明白白。可是,与我何干呢,冉冉怪我,是因我抢走了伊岱的心,还是因为践踏了他的心?

她得不到,我不愿得,世事就是这般折磨人,我不过是在最错的时候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这能怪我吗?伊岱于我,什么也不是,不重要,自然不在乎。

我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自言自语道:“我的心不在我这里,早已随了甘愿为之生,共赴死的人。而伊岱的心,我从未想要得到,就算得到,我也没有资格去珍惜,冉冉,我要如何说【。52dzs。】,你才信我?”

窗外笼下夜幕,我渐渐看不清她的面容,想去点灯,才发现放在木架上的灯台已被冉冉那一鞭子打翻在地,碎成了两半。屋子里越来越暗,夜风拂过之时,微微吹起了她的面纱,双唇的朱红,却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信不信你,这重要吗?我那么努力想让他眼中只有我,我想靠近他的心,可是你的出现,将一切都打破了。”

忘了是谁说的,看不见时,会听见许多细如无声的声音,冉冉极力隐忍的哭腔,传到我耳朵里,听的一清二楚,甚至一颗心破碎的崩裂声,也像是响彻了这暗夜中的寂静。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甲陷入掌肉里,我咬着牙任由她发泄,她想甩手打掉我的手,我却握的更紧,明明疼,可我放不开手。

“我会出现,也有消失的一日,而你,会是永远留在他身边的人。冉冉,不必在意我这个过路的人,我只做一人的唯一,但这个人绝不会是伊岱。”

她低垂着眸子,忽地抬眼看我,有晶亮透明的珠子从她眼角悄然溢出,恨意仍在,只是多了一分释然,她终归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只要认为值得,无论等来的是什么,依然坚守。

“那个人,是太子吗?”

我莞尔一笑,轻点头,心上滑过一丝甜蜜,想到廷曦,苦累都抛去了九霄。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零八章 畅谈(二)

第一百零八章 畅谈(二)

第一百零八章

她放下手中的马鞭。鞭子触碰到我手的那一瞬,我慌忙地避开手,她有些歉然地看着我,将鞭子收进腰间,低头时,盘发上系着的铃铛‘叮叮’作响。

虽然仍从她的眼里读懂戒备之心,虽然明白她仍介怀我的出现,可是无论如何,能让她稍稍安心一刻,我也就好过一刻。我看她没有走的意思,屋内又是漆黑一片,想来实在不妥,走到门前对门外守着的乌丽青吩咐道:“掌灯。”

屋内烛火摇曳,昏暗的光辉洒满每个角落,偶尔爆出几个火花,惊了这瞬间的安静。冉冉坐在榻边,烟色的面纱在夜风中飘飘荡荡,有几次都差点看清她的面容,却在那一抹红唇处,飘然滑落。

气氛一时又尴尬了起来,我只好没话找话说:“西域的女子都以面纱遮面么?”

她眼中闪过一瞬哀悯。淡然摇头,其实我也知道西域的女人没这规矩,单单只看乌丽青和乌玉黛两姐妹不也是无遮无掩么,独独冉冉一直以来从未取下过面纱,我承认自己好奇这张薄如蝉翼的烟纱有怎样一副面容,是端丽冠绝,还是如琬似花?

“你想看我真实的样子吗?”

她忽地开口,灼热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我,淡青色的眉黛晕入鬓间,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细长的丹凤眼,迷离撩人,额前坠下的玉珠儿泛着幽幽蓝光,媚态如风。

我有些迟疑,想看还是不想看?这可不好答,她口气不重不轻,我亦猜不出她到底是要我如何,想了片刻后,笑答道:“真实的样子无关外貌,有些女子美若天仙,却心如毒蝎,反之有些女子其貌不扬,却是蕙质兰心。”

她立即反问道:“那你是前者了?”

我无奈浅笑,笑若黄连,涩苦满心。

“我自认不是前者,可是也不属后者。我从未否认过自己的美貌,可这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呢?一个昭阳美人的虚称。还是尊贵如太子妃的名号?我有时常常在想,若我生的平凡些,也许磨难就少些,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我生命里的唯一,如果美貌为我换来了他,那我甘心认命。”

她一脸愕然地看着我,继而低头冥思,嘴里反复呢喃着我说过的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犹豫了片刻之后,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伸手拂在脸上,忽地用力一扯,面纱悠然滑落,露出一张让我惊异不已的面容。

她不能说是不美的,如果没有那块吓人的疤痕的话,她定是个亭亭玉立的芳菲女子。那块疤,偏巧不巧的嵌在她洒满红晕的左脸上,若不是以纱遮面,恐怕她这副样子,少不了被人当作笑柄。早已结痂,近乎褐色的疤痕掩埋了她的美丽。让她终日自卑,印上这样一个烙印,疤在脸上,痛在心里,难消难除。

“是不是很可怕?”

她咬着下唇,手里拽着被扯下的面纱,不敢看我,是怕看见我眼里的鄙夷还是惊骇?

我摇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收起内心的怜悯,因为我知道,她不需要同情,同情只会让她更受伤,有时候人的尊严早已胜过一切。

“十岁的时候,阿姐带着我在屋子里捉迷藏,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烛台,火苗烧到了我脸上,就这样留下了这恶心的疤痕。”

她起身背对我,渡步走到窗前,遥望夜幕上那一轮苍月,稀松的星子闪烁着微亮的光芒,昏暗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瑟瑟夜风,也吹不走她的痛苦和悲伤。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曾经庆幸自己脸上留了这块疤,因为一个人,也是我生命里的唯一。我十岁,他十二岁,当别人都在议论我、可怜我时。他却对我说,冉冉是天上的星星、是大漠里的绿洲、是草原的蓝天,是他心里最漂亮的女子。他说若是没人要我,他就会娶我,他说要我做他的王妃,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知道她哭了,无声无息地在流泪,就如此刻的我,也是泪如雨下。伊岱也许早已忘记这句誓言,忘了星星还在亮,忘了绿洲仍然存在,忘了蓝天抬头就能看见,唯有冉冉记得,纵然他忘的这么彻底,她却始终铭记于心,不敢忘也不能忘。

我一直以为刻骨铭心的情是要如萧恪之和林未有这般生不得,死不忘,可是遇见了冉冉这个痴情的女子,才让我懂得,一个人可以不变地坚守着一份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承诺,明知今日人不是当年郎,却死命地抓住回忆不放,他给了她一个美梦。她却再不愿醒来。

不知能安慰什么,是叫她放弃还是继续?我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咸涩的眼泪滴入手背上被碎片割到的伤口里,可是我却不认为这样算疼,面前这一个女子,她心里的痛楚比这多上千百倍,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我是心疼她,并不可怜她,早在她十岁时就做了选择,这是一个不能反悔不能改变的决定,因为每一个女子。一旦付出了真心,那么这颗心已不再属于自己。

冉冉转身,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映照着那块疤痕洒满银灰,凄凄美美。脑中开始不自觉的幻想若是没有这块疤痕,她该是如何的俏丽多娇。对她勾起一抹宛笑,她也是淡笑着回应,一时之间,像是说尽了千言万语。

她将面纱重新遮上,呵笑道:“我其实该恨你的,不过现在,又无法恨得起来。”

我学着她的口气,回道:“我也是该恨你的,你掳了我来还想杀我,可是冉冉,我不愿意恨人,因为这样太累。”

恨是世上最难做到的事,可是一旦做到了,伤了别人,同时亦伤自己。我不否认心底有恨,有很多过往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释怀,我不是个大度的人,我甚至自私,我只想顾及自己的感受,可是世事从不如我的愿,终有一日,我会恨到漠然,然后闭眼生死,轮回忘川。

“等回了西域,你可否愿意和我一起?你要知道你此生都再无可能跨入中原。”

冉冉抚顺胸前的辫子,正欲出门,转头问道,目光带着期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我淡然笑之,低头道:“活着的我,与死了有何差别?冉冉,我的心在这里。谁也带不走,在我看来,我不会离开中原,也没有离开我的夫君。”

“中原有我佩服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巾帼女英花木兰,一个是远嫁塞外的王昭君,而你会是第三个,庄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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