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蓝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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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蓝的天空下-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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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之,有女朋友吗?”政委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

“别急,回头组织上给你安排一位。”政委开玩笑。

“那就感谢领导关心了。”我回答。

其他同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他们脸部的肌肉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松弛,仿佛无视一个生命的失去。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哎,人啊,照顾好自己吧。

我一路伤怀着到了案发现场。

村长早已在村口等侯,远远的看见我们的警车就使劲的挥手,生怕会错过似的。我们下车后,他几乎是跑过来抓住政委的手,说:“辛苦了,请跟我来。电子书。”我们走进一座藏房,沿着独木楼梯上了二楼,这里已挤满了乡民,哭声一片。现场就在二楼,但已被乡民破坏得一塌糊涂,只有被害人没有被移动。

我们看见,一位老太婆被双手反剪着绑在屋子中央的柱子上,满头银发凌乱的遮住了面孔,可见她生前曾拼命的挣扎过。

“看,这些畜生在她嘴里塞满了糌粑。”泽仁惊呼。

大家凑近。天啊,我看见老人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糌粑从鼻孔和嘴里溢出,老人是被活活呛死的。

糌粑是把青稞或小麦炒熟后碾成的粉末。

我的心里骤然升起从未有过的愤怒,怵立在那里,使劲的用脚指抠着地,恨不得马上抓住凶手,把他的心挖出来剁成烂泥!

“抓住这些杂种就地毙了。”余波咬牙切齿的说。

我开始觉得,法律是一个罗嗦的东西。对待这种人就要以暴制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是让我遇到这伙禽兽,定用枪将他们打成筛子!以泄心头之恨。

回来的路上大家一言不发,只有文毅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这个世界,每天有多少人死去?有多少人降生?又有多少罪恶像霉菌一样滋生?

中午,在半途的一个牧民家里打尖,主人很热情,把我们让进黑色的牛毛帐篷。帐篷里弥漫着牛粪的味道,草原上柴火稀少,牧民用干牛粪做燃料。一头巨大的黑色藏獒在帐篷后声如惊雷般吼叫,。电子书试图驱赶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我在帐篷的缝隙里望着它,它有半人多高,像一头黑色的雄师,一对三角形的小眼睛血红血红的,仿佛是沙场上一位杀红眼的勇士。它一次次的冲击,企图往我们这里扑过来,但粗大的铁链一次又一次的把它拽回去,使得系着铁链的青冈树桩不停的颤抖,它每吼叫一声,我的心就跟着战栗一下。

主人介绍说,它已两岁了,有了它那些狼和柴狗从不敢靠近。去年冬天的一个夜晚,来了几只饿狼,远远的瞪着绿色的眼睛,贪婪的望着这边的羊群。藏獒不干了,它用尽全力挣脱铁链向狼群扑去,狼群四散奔逃。天亮后,主人发现藏獒卧在圈门口酣睡。主人去放牧时看见山凹里死了两只狼,已被咬得血肉模糊。我不由得对眼前这位雪域的守护者肃然起敬,像面对一位快意恩仇的义士。

在回到局里的第二天,我终于接到了从警以来的第一个案子。是一起摩托车被盗案。陈队长让我主办,让余波协助我。我知道队长是有意这么安排的。

我从队长办公室门口经过,听见文毅和队长谈话,其中提到我的名字,我放慢脚步,听见文毅说:

“张远之能办案?简直是笑话!他非得砸了刑警队的招牌不可!”

“年轻干警就要锻炼,每个人都不是天生就会做事的。”陈队长说。

“可是……”

“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我已决定了。”是队长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听见挪椅子的咯吱声,赶忙躲开。文毅气呼呼的从里面出来。

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刑事拘留,我需要做的就是提请批准逮捕、预审,然后移送起诉。

我讨厌那些人渣,每次看到他们,我都有一种想揍他们的冲动。那天,审讯那个偷摩托车的嫌疑人时,他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余波命令他坐好,他只是晃了一下肩膀,傲慢的翻眼望着天花板。一股怒火从我心中腾起,我跃过审讯桌,一脚将他连人带椅踢翻在地。他看到我凶恶的样子,一下软了下来,慌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回到座位上。余波埋着头写东西,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把记录本推到我面前,上面写着—-别冲动!

走出审讯室,余波对我说:“你要调整一下心态,干我们这一行看不顺眼的事多了,那些人渣;犯不着为他们生气。我刚从警时也是这样,自己学着调整情绪,慢慢就好了。”

我点点头走下楼梯。警察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我想,谦谦君子?白面书生?难道,刚才我要给那家伙沏杯茶,求他改变一下坐姿?现在,他不也一样规矩了吗?如果到了公安局,还可以喝咖啡,那么,是人都想来遛一圈。我想不明白。也许时间和经验会给我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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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刑警队很闲。刑警就是这样,忙起来的时候让你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吃不着饭,一个个都像是夜猫子,闲的时候却又有点无所事事的样子。但闲的时间毕竟不多,所以,一闲下来大家就特别兴奋,几个年纪大的男女同事在办公室里讲着荤段子。说,业务不熟真是害死人,并举例:

一修女搭神父的车,神父禁不住去摸修女雪白的大腿,修女说,神父,您记得《圣经》第129条吗?神父立马红着脸把手抽回。回家后,神父迫不急待的找到《圣经》第129条,上面写着-----再深入一点,你将获得无限乐趣。神父大呼,上帝啊,业务不熟让我丢失了一次机会呀。

他们哈哈大笑,弄得我们几个未婚民警很不好意思。曲宁拉上我和仁真扎西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斗地主,赌注是五牛牌香烟。我不抽烟,只是好玩。三盘下来,仁真扎西已输掉了半合香烟,于是缠着我要求反还,理由是我不抽烟。

陈队长从这里路过,我们赶紧将扑克藏起来,但还是被他发现了。“拿来。”他伸出手。我只好乖乖的把扑克交过去。“没得名堂,有闲功夫不如多看点书,我看你几个以后咋混。”队长深斥了几句便走了,大家扮着鬼脸各就各位。

叶子打来电话,是她寝室的号码。

“你挂了吧,我打过来。”我说。反正我的手机接电话也要收费。

“下午没上课吗?”我问。

“自修课,同学上街去了,我跑回来给你打电话。”

“不想到街上逛一下?”

“不想去,就想和你说说话。”

然后,她滔滔不绝的讲她身边发生的事,讲她的学习情况。我时不时提醒她应注意这,注意那,俨然一个长者模样。

她从学校讲到寝室,再从寝室讲到教室,我耐心的倾听。她需要倾诉,需要释放内心的孤寂,而这是我唯一能帮助她的。

帮助她是一件让我快乐的事。

我隐隐约约觉得,叶子对我充满了依恋。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只是谁也不愿先去捅破而已。捅破这张纸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们谁都无法预测,这张纸的另外一端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也许,我们都害怕承受失望的打击,所以就保持着最初的纯洁与美丽。友情比爱情更容易保养,当对爱情没有把握的时候,就让它保持在友情的状态吧,不要去对它加温,弄不熟反而还馊了。

这个号称世界高城的小县城,夕阳西下后便沉寂下来。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总感觉心里有些发慌,一种莫名的惆怅萦绕在心头。达杰约我和仁真扎西、曾浩去吃土鱼,地点还是在无量河酒店,我赶到时他们三人都到齐了。

“没有包间了,只能坐大厅。”达杰说。

“好啊,在大厅里可以看美女。”我笑着说。

上次那位推销无极酒的小妹,依旧扬着甜甜的笑脸过来问我们喝不喝酒。

达杰说:“好,来一瓶。”

我逗她:“我们喝你的酒都不知道你叫啥名字。”

“叫我晓雨吧。”她说。

仁真扎西凑过来:

“晓雨,留个电话号码可以吗?”

“干吗?”她笑着问。

“买你酒呀。”

“可以,936333。拨这个号,我一定在这里。”她狡黠的一笑。

“这是餐厅服务台的号,我要你的手机号。”仁真扎西说。

“拨这个号也能找到我呀。”她依旧笑。

仁真扎西还打算纠缠人家。我小声骂了一句“笨蛋!”曾浩补充了一句“丢人现眼!”他便不作声了。

服务员端来一锅鱼,说是今天下午才从卧龙溪打的,新鲜得很。我看见锅里一只鱼头张着嘴冒出汤面,仿佛在呼喊。我想,多年以后,儿孙们只能凭借传说中的描述来想象野生土鱼的样子了。但诱人的香味还是激起了我的食欲。

人类,其实就是一帮一手拿拂珠一手拿屠刀的家伙。

另桌来了几个包工头模样的人,似乎有些醉了。一个个穿着名牌西服,但领带打得实在太难看了。那个结,活像掉死鬼脖子上的疙瘩。

晓雨过去推销她的酒,几个包工头要了酒,却开始调戏晓雨:

“妹妹,你要和哥哥喝几杯哦。”

“几位大哥,我不会喝酒,真的。喝杯茶可以不?”晓雨哀求。

“买酒的怎么不会喝酒呢?不喝也行,来亲哥哥一下。”一个猪一样的家伙淫邪的说。

“大哥你真会开玩笑,你们先聊,我呆会儿再来。”晓雨准备离开。

“不行,你走了我们就不要酒了。”

“可,可是,酒已打开了。”

“那就陪几位哥哥喝一杯。”

晓雨无可奈何的端起酒杯。一个满脸粉刺长得像仙人掌的家伙站起来,抓住晓雨端酒杯的手往晓雨嘴里灌酒。晓雨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仰脖子将一整杯白酒咽了下去。我看见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眼里满是泪花。那猪一样的家伙又站起来,操着邛崃口音说:“妹妹,你和他都喝了,和我也要整一杯。”于是,那五个家伙就轮流着给晓雨灌酒。晓雨每喝一口都紧皱眉头用手捂住嘴,痛苦之极。

有人起哄要喝交杯酒。

终于,晓雨放下酒杯说:“几位大哥,我不行了。”说完准备走。一个家伙抓住晓雨的手说:“你就别走了,呆会儿陪哥几个跳舞去。”晓雨使劲想挣脱,但她太弱小了,像一只无助的羔羊。她抬头望着我,双眼噙着泪花,充满哀求。

日你先人!君子好色当纳之以礼,岂能强取。我怒火中烧了,再也无法继续旁观,几乎是冲过去的,“她不能再喝了!”我当在晓雨前面。

“关你啥事?”一个家伙问。

“她是我女朋友。”我理直气壮的回答。

仁真扎西那个彪形大汉马上挽起袖子站到我身后,曾浩和达杰也是一副准备抄家伙的样子,那个猪一样的家伙见苗头不对,还以为我们是江湖中人。马上赔笑着说:

“失礼,失礼。不知道这个堂子是几位罩着的,冒犯之处多多包涵。今晚我买单,给几位哥老官赔罪。”

“走,回家去!”我不由分说抓起晓雨的手,将她拉出酒店。留下曾浩他们收拾残局。晓雨已有些站立不稳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我说。

“从酒店后面的楼梯上三楼,307房。”她捂着头告诉我。

把他送进房间后,我问:“需不需要叫医生?”她摇头。

我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找了一页纸,留下我的电话号码放在桌上。“需要帮忙就打这个电话。”我说。她又点点头;她只剩下点头和摇头的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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