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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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玫瑰-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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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他跑过来了,弯着身子,像一个小老头,他跑过我身边,冲我笑笑,是友善的那种。他跑时轻盈,却给人一种笨拙的感觉。

我迈开步子,跟着他跑。想着刚才他的笑,像是对生活充满着自信,这样的人需要我去同情么?

大约跑了多半圈,我有些气喘,被他越落越远了,我有些沮丧,难道我连他也……?

他又追上来,擦身时,鼓励我:“坚持下来。”他眼光中还是那么自信。但他心目中是不是在同情我?

我咬紧牙关,紧跟着他跑。

他听见我的喘,回头说:“这可不行,调节步速,慢慢来,我们一起跑好吗?”

我看他,他微微笑,我再也感觉不出他的丑。并肩跑着。他告诉我,他是金融系的,竟选过班长,失败了,但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因为偏见。他说再过两个月就是春运会,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万米冠军。

我看着他充满自信的侧脸。

我相信掌声和鲜花会在前路等着他。

他让我明白:天生的没有人可以改变。

美的无须骄傲,丑的无须自卑。

自高自大对青春来说是一种误解。

自怨自艾对青春来说是一场失败。

陈思点点头:“有点意思,只是后面几句太罗嗦,叫什么名字?”

林夕一指最后一句:“就叫青春不败。”

陈思笑道:“也好,这样后面几句就显得扣题一点——就这一篇?”

林夕笑道:“看你说的,不会少于你。”心中叫苦,口中故意拖着时间,等待文思一闪,“啊,有了。”林夕还故意去让钢笔喝了一顿可乐。

竞选学生会主席失败了,班委们又拉帮结派,勾心斗争,令我心情不快。

小雯仿佛总能一下子看透我的心思,纵管我把忧伤隐藏地有多好 。

她拉我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哪?去了你就知道了。她还神秘地眨眼。

这是你所说的好地方?明明是个菜市场啊。一定要是天堂才好啊,不过你轻轻地从中走一遍,你就会发觉天堂出现了。

没这么玄吧?你可以试试啊。

我牵小雯的手走在其间。

一叠叠——一捆捆青菜——摆放着——或整齐——或零乱——还沾着晨露——一声声——一句句——亲切的呼唤——来买来买——大棚菜——上好的——大棚菜——物美价廉——营养丰富——绝对新鲜。

小雯说,你看那边 。

那边是街道,人来车往,表情严肃,为了生活不停地奔波。

你再看这边。这里的人都带着笑脸,没有人忧郁。

这里充满着竞争,却可相处平安。

一个卖芹菜的还可以向另一个卖芹菜的借零钱。

他们不会压低价格以求竞争胜利,他们凭的只是自己的口才和自己的菜。

对一个买主劝说失败了,他们又会带着笑脸去面向另一个,没有人沮丧。

你说这里是不是充满着生活气息?小雯歪头一笑。我点点头。回过头,一家包子店正开笼,蒸气向四处弥漫,消散……

自己枉在校园混了这么多年,却不知天堂就是清晨的菜市。

朋友,如果你对生活失去信心,如果你内心的忧郁无法排解,可以到天堂看一看。

陈思叫道:“喂,林夕,你是不是在偷懒,都这么短?这样十篇八篇也有了,把我当小孩子啊!”

陈思一句“小孩子”,勾起了林夕的回忆。他想起了童年,想起了那时的一个好朋友。

我梦见又走着乡间那条熟悉的小路,看见晓风就站在井畔。我呼唤他,他却始终没转过头来,只留给我一个伤心的背影……

村东头那口老井谁也搞不清是什么时候挖的。黎明初妆,总是井台上的辘轱第一个从黑暗中透出轮廓来,岁月的沉淀为它披上层层锈甲,只有手柄处闪映着朝阳……

是村西老汉一声嘹亮的吆喝“豆腐罗——”唤醒了逐梦的人们。一曲单调地长短律响起来了,那是扁担勾碰击铁桶的声音。村民来打水了,你会发现平时第一个来的依然是第一个。

男人摇柄是一段草原放歌,而女人摇时是一曲江南小调。大家排着长队,说说昨天的失落,谈谈今天的收获,想想明天的希望。又在单调声中散去。

炊烟起了,又落了。

我们小孩子就向井台围拥来。那时我们小脑袋瓜儿里没有游乐园这个概念,也没有手枪、小汽车供我们玩赏,井台方圆几米内就成了我们快乐的天堂。那时围着井台追嘻一会儿,对我们来说就是享受。如果能从家里偷出一根竹杆与小伙伴们厮杀喊叫一番就满足到极限。

我们约定谁敢拉着手柄去看井深处的影儿就是英雄,谁要是敢爬上辘轱来一个“金鸡独立”就做我们的孩子王。起初呢,英雄也很少,但后来却是“老大”轮流做了。我们就商量着在上面玩儿一些惊险动作。

那一天我正在辘轱上面来一个旋身,被母亲看见,她脸色苍白,把我拉下来,当即给我一巴掌。母亲真胆小,我还没哭呢,她已抢在我前头流泪了。结果我被罚吃了一顿煎鸡蛋。

那时,我和晓风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时常各持一根长竹杆大战三百回合,口中还胡乱喊着。

“呔!我是英雄了得,天下无敌的郭靖郭大侠。”

“吓,我是英雄无比,认贼作父的杨康杨大侠。”

“降龙十八(巴)掌!”

“九阴白骨爪(子)!!”

“……”

而那时我们身后还时常跟着小霞,她瘦瘦的身子,目光怯怯的,但她愿意和我们玩儿,我和晓风都叫她“小尾巴”我们约定,小霞长大了要给晓风作花媳妇儿。我和晓风也学电视里叫她“娘子”,还逼着她叫我们“相公”。

但毕竟她是女孩子,她妈一般不会放她出来。我和晓风却总是有法子跑出去。那时我们感兴趣的电视剧似乎只有《射雕英雄传》,我和晓风最佩服欧阳克,觉得他能用“哨子”(萧)引蛇,很了不起,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捉两条来玩玩儿。没事了,我和晓风还学郭靖杨康一样拜兄弟,我不知道在童年这件事算什么。可当时我们都认真地对着井台拜了几拜。

关于古井有许多传说。其中之一就是月在中天时,月影就会正映在井中心。但那时我早被母亲强押着睡下了,一直没机会去印证。还有一个就是这井是用9999块砖砌成的,水底有一只鲤鱼精,长得能迷死全世界人。

我和晓风趴在井沿数过,但每次都搞得头昏脑胀,就期盼着村民打水时能把鲤鱼精打上来,但大人们太笨,总捞不到它。

于是我和晓风就试着捕捉井台缝里一只叫得响亮的蟋蟀,还约好逮住了轮流养,一人一天。而这个捉迷藏的游戏,蟋蟀总是赢,我们找都找不到它。我们试着解释,井是神井,虫自然也是神虫,不是随便捕捉得到的。晓风说那鲤鱼精也是神,否则可以捉上来给我当媳妇,他语气里好象有小霞已足够。

到现在我还弄不清楚,我家和他家是怎样争吵起来的,农村人为了一件细菌大小的事就可能吵得天翻地覆,曰月无光。

晓风约我到井口处了,把那枚五分硬币还我,这是拜兄弟时我送他的。这硬币是我答应妈妈乖乖听话,又帮她抱柴禾才换到手的,那时感觉自己就是百万富翁,连比尔·盖茨也不被我放在眼里了。

当时晓风送我的是一串铃铛。我说我回家给他拿铃铛,他说不用了,你自己丢掉算了。

我把小铃铛和硬币丢进井中,后来铃铛又被人打捞了上来,硬币却永久地沉了。

当我渐渐地长大,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了自家的水井。老井被遗忘,废弃了。

一天有人在井里丢进一条蛇,村民开始向里面倒垃圾。井被填平了,这里成了一片田野。

小霞考进了湖南医大,我也到了保定一所大学求学。晓风初中没毕业就退学了,到外地打过几回工。

我见过晓风几次,可他面部冷冷地,眼中好象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春曰里,我又来到田野,悼念那段童年的友谊。

远处传来欢笑声,是一群小孩子,有东家的,有西家的,虽然大人间有隔阂,他们却在嘻笑追逐着一起放风筝。

风筝带着他们幼稚的梦越飞越远……

写第三段时,林夕心中已有了第四篇,一边写老井,一连构思第四篇的框架和语句。所以老井写完,林夕头也没抬一下就直接开始写下一篇。

那年夏天,我跟朋友打赌说我高考没戏。结果我赢了。我5门课程加起来只有329分,连进县一中复习的资格都没有。而朋友考上了南京理工大学。

看着别人看榜的喜怒哀乐,一点影响不到我,至少我嘴里哼着的还是欢快的调子。

父亲性子懦弱,每当我拿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成绩单回家,父亲总拿“亡羊补牢,尚且未晚”的古训劝我,那时只要我点头认错,父亲就会以为我会从此努力。后来我学乖了,我用撒谎和改成绩的法子把父亲哄得开开心心,班主任让叫家长时也让我用偷梁换柱的方式蒙混过关了。快高考的一年里,我把自己能玩的都玩了,在别人挑灯夜读,追逐自己的大学梦时,我也在睡乡中编织自己的梦,梦中都是朴克、台球、游戏机、武侠小说。偶而我也会梦见那个对我很好的女生。她叫小琳。那时看别人一双一对的,看得眼红,就找上小琳,时常拉她出去逛街,看电影。她每次都被我气得哭,但我总有法子让她又笑起来,她总说该好好学习了,可她拒绝不了我,我拉她出去玩时,她还是很乖。这次高考她考上了师专,她本应该走师大的,是我害了她。她说不怨我,还问我娶不娶她。我告诉她,本来一切都是闹着玩的,认什么真呢。她打了我一巴掌,自己却伤心地哭。我知道她舍不下我。

我走上村口的那条小路,我的歌声哑然而止了。在这里,父亲曾骑单车送我上学,那时我刚考进县一中,父亲不时回头看我,看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目光中满是期待和希望,那时还奇怪,父亲目光中怎么也可以透出类似母爱的慈爱和关切,那时的我心中还编织着许多梦想,而现在,我成了怎样一付模样?

我停住了脚步,仿佛父亲还在某个地方慈祥地看着我,这种感觉把我一次次带回过去的岁月。也许在父亲目光中我一直是个乖儿子,可我却一步一步走出了父亲的视线,做了许多荒唐事,而这一切父亲还蒙在鼓里。

我知道父亲还在家等我给他带一个好消息,我才发现回家的路已太近,只剩下几百步。

回家的路又似乎太远,我连一步也不敢再迈出去。

父亲的目光在我脑海中一次次闪耀。

我开始暗问自己,这两年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法子,可以让我把走过的路再重新走一遍?我一定会照父亲目光里所期许地那样去努力,再轻松地走过这村口带着笑告诉父亲一个心慰的结果。可是我不能。

我只有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这一条通向家的路,我想象着父亲的千种反应,哪一个都让我心痛,我甚至想逃避这一切,我可以先到朋友家躲几天,可我能逃避吗?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

父母一下子迎了出来,父亲带着笑,他已准备听我送他一份惊喜。我嗓子一下子堵得死死,鼻子酸酸,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满怀希望到绝望,不知是怎样遥远的一段距离,可我在父亲的目光中一瞬间就看完了,父亲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了。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他只是呆木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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