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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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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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借钱干嘛?让你给我置办后事?”

宋冉:“……尽胡说八道。”

七月:“这可是大实话啊,哈哈哈。人谁无死啊。”

宋冉:“万一我比你先死呢?你不想着给我置办后事,难道还要让我的鬼魂来帮你置办后事?”

七月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要比我先死?还真挺有难度的……不说别的,你比我小诶。”

宋冉皱了皱眉头驳道:“又不是年纪大的一定后死。再说了,你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

七月慢悠悠地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得也是。那就……如果万一我先挂了,你记得帮我收尸啊。”

宋冉:“……那要是我先挂呢?”

七月:“少不得只好我替你报告一下你老爸老妈了。但有一点很肯定,你爸妈一定不肯让我帮你办后事的。”

宋冉:“……”

一旁听两人交谈的几个老人不由得连连摇头。

老人甲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哦,生生死死的,满口都没点个忌讳!真当是小伢儿啦!一点儿不懂事情。”

老人乙:“唉,只能说一个童言无忌了。”

老人丙:“现在的人啊……真是没办法。”

七月笑,她亦听到后座老人的轻声交谈。

其实她说的亦不过是大实话罢了。

只是,有时候真话,总没人信。

宋冉也不信。

可到了她这个时候,辩解或者不辩解,都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想,就说了;不想,就不说了。

可与不可,都可。

公交车的甜美女声报站到了九溪站,七月不慌不忙地站起往下车门走去;虽然她眼角余光瞄到宋冉也利索地起身,既不惹人注目也不引人恶感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跳下189路,因在钱塘江边,有点起风。

那凉凉的春风吹了一阵,天空略现阴霾,周遭空气隐带雨丝。

七月站住脚,回转头,凝视着宋冉;她顿了顿方才说道:“我要进去里面,走去龙井村。你也来吗?”

宋冉犹豫了几秒钟,倒是略带迟疑、客气礼貌而无耻地说道:“我都到这儿了,肯定是要来的。不然……不然……再说,前面十八涧的路也不好走。”

不然可不是亏大了?

七月淡淡地咧嘴笑了笑,说:“那就来吧,其实我挺不愿意你跟来的。你跟来总让我觉得事情变得很诡异。尤其是今天。”

宋冉哑住,他是第一次听到七月这样不客气的明白拒绝言语,终归是脸皮不够厚,难免有些尴尬起来。

眼前的女子笑了笑,一个转身往着前方绿荫深处而去。

那穿着雪牙粉色衬衫和白色牛仔裤的纤丽背影不徐不疾地前进着,在这个微微有点阴沉的天气里,衬着浓绿深墨的树丛密林,显得尤为亮丽。

宋冉自嘲地笑了笑,纳闷着为什么要对那个身影这样执着,像是中了邪一样;但一边这样嘲笑着自己,一边谴责着自己,一边提醒着自己……最后,却还是默默地跟在了后面,往着九溪十八涧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左传?宣公十五年》。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云山烟树

甫一入九溪谷山之内,时天已微雨,丝丝点点,飘落头顶。因沿路树荫茂密,枝叶葳蕤,故此只感觉到凉意而无湿气。

两人一路静默,不言不语地走了一段并不平坦却也不算突兀险峻的山路。

这一路看去,只见澄然溪色迎面,山色幽宁却不见人迹。

正是因为人烟旷绝,幽阒静悄之间,越发显得径路崎岖,草木蔚秀,山水灵美动人。

若非七月心中挂着自己“生死大事”,宋冉别扭着自己牛皮糖般厚颜跟随的无耻行径,则两人定然要相对叹一句此间果真“别有天地,自非人间”了。

因七月在周末起得从来都不算早,今日也不曾例外;加上周末杭州出行踏春郊游访景的人极多,早晚高峰远远严重于平时,故此那189路从官巷口开到九溪已然将近中午。

而她和宋冉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看到了龙井山半峰处绵延的茶山烟树,远远望去烟雨濛濛,滃然带云气;加上沿路的枫、松,点路杜鹃;怪石折叠,隐起山腹之间;这一切,实在是景致出色怡人至极。

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的,只是一桩突如其来的变故。

当时,宋冉一脚踩空划入溪涧,并被半个碎啤酒瓶底割伤了脚底,乍惊之下跌倒令得大半个身子落入水中,祸不单行的是背部也被碎片划破;这一切也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从他体内漫出的血花就十分迅速地在溪水内泛开,紧接着水色变作猩红,渐浓渐深,旋又变淡,散开。

被剧痛袭击的宋冉一时站不起来,只能由着自己继续跌倒躺在溪水与碎石之间。

七月听得背后宋冉的闷哼声回头的时候,这个变故早已发生并告完结。

见状她不得不吃了一惊,接着无语无奈地叹了口气,急匆匆地走回到宋冉身边仔细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立刻皱起了眉头。

此情此景在眼前,七月自然是想也没想就从裤兜内掏出手机要拨120。

“不用。”

宋冉半躺在水中,依然分外敏捷地抬起左臂,劈手夺走了此刻正蹲在他身边的闻人七月手里的手机。

“干嘛啊?!难道你不要命了啊?”

七月色变,看着涧间的染血石块,以及在流水和石块撞激下渐渐变淡的清溪血水,忍不住就沉了脸喝骂。

面对七月的怒气,宋冉却笑得轻松:“不要紧,你看,这血不是止住了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身下和伤腿。/

七月深吸了口气,瞥了一眼宋冉的伤处,冲眼过去似乎血肉模糊,但现在似乎有好转,至少血流得没那么凶了。

可是,很明显让她就这样放着不管是不能也不智的;无论如何看见一个认识的熟人成了鲜血淋漓的样子,怎么都不会随他去的。

于是,她摆起了师父的架势:“万一伤口感染得了破伤风呢?这个没什么可迟疑的,你必须、应该、立刻、马上给我去医院。别闹了,手机还我!我打120!听话,最多下周再来一次九溪,好不?!”

口中虽说着问句,另一面她却毫不迟疑地去抢手机。

“下周?”

看起来突然任性的宋冉似乎有点心动的犹疑。

七月用力地点头保证道:“嗯!决不食言!”

宋冉:“……”

在一通又一通电话的半晌闹腾后,眨眼就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但最后120终于到了,而周翔也开车到了九溪之江路交叉口,然后在七月的电话指示下匆匆赶到了地点。

宋冉被带走了。

实际上,他的血确实早已止住。

就他最后离去的情况来看,什么120什么医院什么急救,似乎都有点多余。但做个检查化个验总还是必须的,毕竟他看上去开了这么大的伤口,还流了很大一滩血。

七月看着再次空落落的山路,忽而想到再过一段时间,也许还要再跑一趟九溪的120急救车,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也许没那么快发现呢?可能要到好几天以后了,哈!”

她喃喃地自语,安慰自己,减轻负疚感。

不知为何,肚子一点都不饿。

明明早已过了中饭的时间。

再过个把小时,只怕都赶上吃“早晚饭”(注1)了。

而再往前走一段路,也可以到达龙井村,那边有很多原驻居民为偶尔经过的游客提供饭食茶点,且不限时段。

亦即是下午四时吃中饭也没有问题。

可是七月不是很想走去人声鼎沸之处,即使相对西湖边来说,龙井村已经算是清净之所了。

也不是没有钱。

同宋冉说的是实话,她工作以来的积蓄确实是一扫而空了,但手头上还是有一个月的工资留着的。所以,没钱打车来九溪是夸张的说法;没钱吃饭那更是天大的笑话了。

她只是不想去,也不想吃。

顺着溪涧,随心所欲地走;或者闲适自如地坐在溪边青石墩之上。

只需抬头遮眉远眺,无论坐或者立,均可见碧绿的茶树层层叠叠地沿着逶迤成一条又一条的绿色长龙,如鲜亮氅子披挂在翁家山上。

淡淡的茶香似浮动在鼻端,又似沁入脾肺。

七月如赏景般地磨蹭着,本以为难耐的时间却过得飞一般快。

雨不知何时早已止住。而令人诧异的是,竟有一抹日光慢慢地爬上了山坡。

那已是昏暮夕阳的暖色了。

此刻,因为这蕴蕴暖暖的夕阳,原本清冷秀美却透着阴郁的青山却反而附上了一层珠光灵气。四周渐渐飘来迷离的烟气,似纱如缎;替代了就在不多时之前雨水造就的朦胧氤氲。

路边的间或种植的杜鹃,色泽艳丽得不像是寻常江南的花朵,倒像是云南香格里拉深山谷内的芳华,国色逼人,香夺口鼻。

七月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潺潺的溪涧水声变得叮咚清脆,直击耳鼓,清亮悦耳而又诡异。

两侧的杜鹃已经如锦繁华,数量也越来越多。但教有人瞧见这一幕,定要赞叹一句真比得上太子湾的郁金香花丛了!

而那烟树雾气浓郁起来……

很怪异。

这么说是将死的异状么?

原来,就是这样甜美地死去么?

她心里这样想着,倒是并没有排斥的意思。

在这一片理安山、八觉山、翁家山等山连山水连水的如诗如梦处结束生命,本就很美,不是么?

此处,峰峦回环曲折,雾气烟岚,满目苍翠欲滴,四周一派野秀幽谧;抬眼见云蒸雾绕,空灵朦胧,山如屏障,低目则水如碧玉,悬瀑跌落,迸珠泻玉,侧耳细听满是活水清音,风声虫鸣;薄烟淡霭,草树馨香……

如何不好?!

“这里好不好?”

身后传来温和的问话声。

听着很耳熟,猛地想起“这不是中午被送去医院的宋冉的声音”之时,七月浑身一僵。

男子并不曾上前,只仍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间虽算不错,却远远比不上素界气象一成。万物失却灵气,精神不济。我花费气力,想要化出那边的样子……奈何人界天理限定,总是作难。”

七月终于在深吸了数口气后平静了下来,她想了想才问道:“你……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

屏息间,她听得身后的男子轻笑。

半晌后他十分轻快适意地回答:“最后一面?不,当然不。”

七月犹疑,但念及自己将身死终于还是问:“那你难不成是来救我的?”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全身一阵恶寒:要让自大倨傲的青龙放弃全部来救她,这个可能性基本等于零吧?!

果然,他大笑了三两声,坦言道:“救你?干嘛救你?!”

七月翻了个白眼,心说:果然!

只不过,还没等她出口相诘,那边却又说话了:

“你又不会马上死,怎么救你?”

“……”

七月终于猛地回转身,瞪住身后的人。

没错。

是宋冉。

甚至,他还仍旧穿着中午的衣衫:冰绿色的长袖衬衫,灰米色的休闲长裤。衬衫和长裤上有深酱色,显然是干了的血渍。

七月抽了一口冷气:“你……你,你,宋冉?装了这么久,青龙主陛下果然功力深厚。不过,这也是您一贯来的喜好,不是么?”

宋冉笑着,在浓绿殷翠的桂树下:“我没装啊。我又不是宋冉。宋冉是宋冉,我是我。没有半点关系。”

“……”

七月一口气噎住,她几乎有些颤抖地抬起手,狠狠地指住跟前那张真得再没有更真的脸,这不是宋冉是谁?她咬牙切齿地问,“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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