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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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 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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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若有一星半点的风声传出,今上与主相正可以此为由,将金氏世袭爵位降那么两个品次。

身为龙主,主相又不甚强的情况下,对权臣有所提防,深恐僭帝出现。这样的忧虑担心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药国非五大帝国,实力大大不可同日而语,全国州府亦不过九数而已。面对黑龙主的暴怒,这药国的别支金氏恐有覆巢之危。

苏莱曼的阿母名塞拉米,其少时曾为肃侯苏公之婢。

后药国稗史载:曼公母亦曾得侍肃侯夫人。

苏莱曼记得阿母常说些关于肃侯及其夫人的轶事。

许是长久养成的习惯,母从不唤肃侯为从伯,亦不会在提及那名女子的时候称其从伯母。她总是恭谨地敬呼:君侯及夫人。

夫人当时为侯妇,尝出稀奇古怪之言:

她的家乡有龙主,名曰东海、南海、西海、北海。几位龙主皆神勇,坐镇四方,凡人莫不敢犯。只可惜,人长久不见,便不知世有神明。时有四海,海上有岛,称谓蓬莱,又名日本,以为神仙所在,实乃法西斯第三帝国。

夫人常叹:我至此,方知真有龙王,真有蓬莱,真有傲来神州……古人未曾欺我。世人一叶障目,不见即以为不在。实大谬不然也。

看得出,阿母很羡慕那位从伯母。

苏莱曼并不是傻子,他感觉到阿母竭力掩饰的一种隐秘感情。也许,阿母暗自深恋肃侯;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阿母甘愿以朝廷女官清要(注1)之身行低阶官婢之事。

她坚持拒受从中书省下发颁的正员官,偏要左迁至肃侯处,为这位不过是个闲职员外官的肃侯做个校检试官,这等奇怪的做法摆在当时,倒也不算奇怪了。反而是极其风雅的举措。

毕竟药国肃侯,温和典致,举国皆闻。

甚至享誉周遭数国。

少年情,多炽挚。

阿母终日喃喃,口不绝君侯夫人等字,其意自卓显。

苏莱曼记得自那时起,他对这位金氏的族长,自己的从伯,肃侯坎苏公的好奇心就渐渐膨胀。

既然从伯甘愿沉寂,更在从伯母匿踪消失之后毅然辞去全部官职勋爵,举族秘密迁离药国;可见是个淡泊守全之人。这样的一个人,他又怎会有胆子甘冒阖族覆灭之险去同堂堂灵泽国黑龙主抢夺新妇的呢?!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苏莱曼的心头,所以他在见到肃侯苏公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阿母大怒:“死孩子,这样不分尊卑,触犯尊长的无礼问题也能随口问的么?”

苏莱曼却不理会,桀骜地仰着头,表示自己无错。

肃侯已非官身,爵位也被朝廷收回。但人们依然唤他肃侯,尊他苏公。

他笑了笑,说:“少年人,气盛。礼法不拘。是这样的。”

这一句是对阿母说的。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苏莱曼,倒是思索了一番,方才答道:“总有年少轻狂,押上一切去搏一搏的时刻。错对勿论。其实当时,我也怕的。黑龙主,毕竟是黑龙主,龙威不可挡。”

那一年的苏莱曼正好十六岁,确实年少气盛。

那一年的肃侯金坎苏是四十五岁,已然恬淡寡欲。

其时,金氏一门早已尽迁阳炁国。

所幸尚富足。

达到目的地后,族内子弟或从政、或从商、或从工。虽低调行事,不惹民事官非,倒也逐日兴旺起来,自然成就这个诸岛构成小国的一大户。

在肃侯五十岁薨陨之前的那五年岁月里,苏莱曼慢慢地知晓了那一段广为人知,却极少人透彻知晓的故事。也确实难得,不知缘由的,他与自家的这位从伯竟是不同寻常的投机。自此,苏莱曼的生平大愿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好吧,修罗承认这是吐槽的恶趣味发作了。)

不得不说,热克亚是个很适合苏莱曼的女人。温婉柔顺,极度符合他的理想英雄主义情结。即使他自己并不在明面上承认,但在内心深处,他的潜意识确实是如此思想的。

可惜的是,他们两个算计了不该算计的人。在最初的最初,苏莱曼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因为这一次的算计,得罪了比从伯当年所得罪的更加不得了的大人物。

那个他,竟然是第二大帝国嘉泽国的红龙主!

而那个她,竟然是龙主宝之若拱璧的重要亲人。

龙和人,怎会有这样的不可思议发生的呢?!而自己,又怎么会落入同从伯一样的险境呢?偏偏自己真的没有从伯的那种穷尽所有、倾囊相拼的勇气。

无奈的是,无论怎么恐惧,这做下的后果却不得不承受。

离开阳炁国后,自然也不能回药国。

流浪在周边三五个诸国内的苏莱曼想,这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尤其是离开整个家族独自讨生活,是十分艰难困苦的。

而热克亚,也离开了他。

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用水做成样的柔弱佳人,终究是经不起那些风霜的。

后来,还是已经故去的从伯救了他。

家中的人取了肃侯的遗物,不以庆忌要离传信,而是千里迢迢地遣重要族人前往药国与灵泽国,求见皇帝,哀告念故人之面,略说情于红龙主,得释之。

意料之中的,药国龙主不予理会。

但不成想,灵泽国的妫汭女帝,竟慨然允了。

据人回来言称女帝曰:“先后旧官(注2)遗息,怎可不予援手之。且此事肃侯嗣子行事虽有不妥,然罪不至此,且不知者不罪之也。”

妫汭女帝居然会承认肃侯是自己母后的前夫,这事当然令金家派去的使者吃了一惊。但俟后众人一思想间,倒也明白了几分。

历来龙族均天生骄傲,他们的脑子里大概根本没人族那套尊卑嫡庶的差别。虽然他们知道人类的心里在想什么,但知道是知道,能否明白理解,就是另外一会事了。

说起来,素界诸国间流行的这套尊卑等阶礼教的教款条列到底是怎么来的呢?天下的百姓们似乎都有点记不清了呢。

究竟是青龙主定下的规矩,还是人界神隐来素界的隐客机缘巧合下订立出来的人界国家规则,又或者是素界人族妖族兽族自然发展衍生出来的……

不详。

得到妫汭女帝帮助的苏莱曼,听说这位黑龙主曾热情地联络红龙主,想要给他一个向嘉泽国帝君致歉的机会。又听说红龙主极为淡漠地回复说,他忘了这件事了。既然妫汭女帝为其请之,那檄文问罪书之类的便就此作罢吧。

帝王之尊,一言毕,蝼蚁小民获新生。

苏莱曼总算大大地喘了口气。

兜兜转转的几回折后,他又返去了阳炁国。

热克亚也又再复回。

奇妙的是,他不恨她,甚至他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容忍她在他身边。但是,总觉得淡得无趣,乏味得无聊。连再尝试一次痴恋爱慕欢情的试图都提不起劲儿。

他心里明白,大约是没法子在心里将她视作为正嫡了。

但名份倒是可以给她的。

一切安定后,苏莱曼就特地去了灵泽国。

他想要谒见妫汭女帝,同妫汭女帝道一声谢。

也许这位女皇帝不会见他,不过她可以不见,但他不能失礼。如此大恩,岂能无所表示?言行容止尽到自己这受恩者的仪度,这是理所应当的。

结果,再一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妫汭女帝竟然见了他。

不是在宣明殿,而在朱鸟殿。

当然,对苏莱曼来说,在外事殿或者在先皇后的寝殿都无有分别。反正,他都不认得。

可是,妫汭告诉了他。

只见在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殿室中央,那位容色倾国、即便在夜明悬珠与明媚日光交相辉映下犹自不减分毫艳丽的女帝微微一笑,说:“这里是先后的寝殿。说起来,公子曾见过的那惹事的女子,也曾居此处。这样算来,公子与蕤宾皇城倒是有几分缘数。亦是我将会面安排于此殿的因故了。”

苏莱曼觉得有点结巴,不知该如何回应。

妫汭又笑:“何讷讷然?算来当日我父为取龙血而延误时日,若非公子嗣父肃侯相救,我母许不得生。此大恩也。况后先母确然嫁与肃侯,复又改嫁我父。如此阴差阳错一来,你我倒算得上姐弟了呢。”

苏莱曼吃了一惊。

他怔怔地想了一刻,却慢慢地痴了去。

阴差阳错呵。

其实他早已不能在如此正式的场合被称为公子(注3)了。

不过,都算是阴差阳错罢?!

无论是谁和谁的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夷则纪事(注1)

话说这是广仁国晨贵妃薨殁后;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这个很久很久;大约总有好几年吧。

其实;事实上对大部分龙主来说,几年;似乎看起来只是弹指间的岁月流逝感。

不过;在人间。

几年的光阴肯定是不同于弹指间的。

尤其是本来自份必死;结果凭空多出生日顿觉得日日如水深火热炼狱煎熬中的闻人七月来说。

虽然七月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颇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也是,本来抱着断首弃命的必死决心选择魂散;与狡猊郑重约定;现在看来,像是笑话一场。

这始作俑者;可不就是身边那甩不脱的牛皮糖么?

宋冉对牛皮糖的标签表示不满,他问:“不是痛并快乐着吗?怎能算是炼狱呢?!”

七月:“……”

七月又称孟秋;凉月;也做夷则。

农历的七月十五是上元下元中间的一元,又俗称鬼节。

中元节是个很冷清、很诡异的节日。

人人都明明记得,人人都避讳不言。

即使在人界,特别是中国,这七月的十五开始到月底,入夜街上都有些冷清。尤其是居民区附近,除了异样的安静外还能升起一些袅袅的烟雾。

那大约是在烧些冥币寄托哀思吧?又或者是自觉撞邪的人在祷告解脱。

七月住的小区中心花园带有个紫藤缠挂的长廊。

紫藤经年累月地长啊长,郁郁葱葱,葳蕤茂盛;使得这九曲八折的长长穿廊显得十分幽静安好。

月色很好。

流畅地轻悄地如水银般泻落,透过错错落落的藤枝,挂出大片大片静谧的斑驳影子。

碎碎的,很美。

这个时段,平日里偶尔还有三五七八人经过的。

可今天是七月十五。

所以一个人都见不着。

即使是在这个喧嚣着无神论的国度。

七月坐在廊下靠背长凳上,有一张没一张地翻着手中的札记。

如果是十几二十年前,不,应该还要更早的更早之前……盂兰节的晚上但凡是要出去的话,她总会拉上闻人熙开道或作伴。

这和胆子大小无关,只是适度地表示对鬼神的敬畏。

现在,这个世界或那个世界里,还有闻人熙吗?

或者说,闻人熙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那么现在还有红龙吗?

不知他现在可好。

可这又不能问。

现在的红龙,和她没多大关系了。

这样寻思着,她就有点心不在焉起来,口中也就不自觉地问:“小米……的这个,你还带过来了啊?之前都没给我呢。”

七月问的是她身侧懒懒站靠在一旁柱子上的宋冉。

轻笼在悬垂藤叶和淡淡流色下的宋冉的脸庞,像是罩覆上了一层光华盔甲,显得有些无暇。原本不过端正清爽的容色登时变得绝丽起来,倒显现出几分原先的风姿。

他神情慵闲地回答:“是那个叫做楚笑寒的女子托阿泽捎给你的。”

七月:“……”

宋冉笑了笑,很是了然地明知故问道:“做什么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瞪着我?”

七月嘟囔了几声,声量几不可闻。

偏男子就听清了,还依旧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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