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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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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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见他气度不凡,倒也不敢放肆,只问:“你是何人,竟敢质疑府衙办事?”

周壅从容自若地说道:“我是孚应昭勇大将军向将军所掌之司隶(注5)兵曹,此次前往零州办事。竟不知骆令丞还下过这等命令,那为何我经汊沽县府之时,县正大人只字未提?”

闻得此言,这几名军士均是一愣,过了一刻,其中一名领队样的男子抱拳说道:“原来是向将军的手下,真是得罪。我等,实在是奉了骆令丞之从祖父(注6)骆太常之令,搜寻私逃的乱朝公主孙仁瑞。骆太常得报说,这孙皇公主意欲走海路逃亡灵泽国,投灵泽主相之庇护,故此遣令我等在汊沽港口逐船逐舱搜寻,不想竟遇到同竂(注7)。未知这位兄台贵姓?”

周壅哂然而笑,坦然道:“贱姓周。”

“在下乃是郑太常下的属吏仆射(注8),敝姓武,草字风;这位是汊沽港县的县尉陈方,旁边几位乃是汊沽县的几位佐吏。周兵曹,大家也是做事,还请见谅,让兄弟们看一看,这便就走。”那领头的武风仆射言毕,含笑微作揖,极是客气。

周壅自然也是赶紧还礼,将几人迎入了舱房内,一边说道:“武仆射客气了,请入内。”

这五人进了舱房,毕竟是船舱,纵然是这般大船为客人所准备的远比普通客船要来得宽敞的房间,此刻,都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那陈方四处一望,目光便驻留在了套间的槅门上,他小心问道:“武仆射,这边,可要……?”

“哎呀,里面怕是周兄的内眷吧?这……唐突了倒也不太好,但是……太常大人那边,却又交代不……”武风似模作样地假装为难说着。

周壅的面上浮上隐笑,口上只说:“正是内人,无妨,各位都是自家兄弟,出来一见又有何干?”

说着,周壅踏上一步,稍抢在那陈方前头,伸出右手推开了套间槅门,走了进去,将里头的女子揽抱在怀中,从容侧身笑看陈方等人,说道:“月儿,这几位是同寮,你也出来认识一下,以后也可得个方便。”

这舱房的套间内,只得一张架子床,一方矮腿案几放在床头,空间较之外间自是小了许多。闻人七月在他们数人进来之前,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上,并竖耳细听门外的说话声。听得言语数句之后,她终是有些紧张起来,便立身慢慢移到了门口,待到周壅推门进来之际,她正是一头撞在了他的怀内。

只是,还来不及让她脸红,周壅已然伸臂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令她半边面颊尽贴在他的胸口。

夏日,虽这孚应国气候宜人,并不炙热逼人,却也不冷。因此,周壅所穿衣物并不多,只是外着一套青白色的薄棉裋褐,领缘为天青色的缎子掐牙边;里头却是白色绉纱的中衣中裤。

七月这样靠着,武风、陈方等人自然是不太能看清她的面容了。但是,她却觉得万分尴尬。耳边,可以清晰听到周壅的心脏跳动声音,稳而强,略有些震耳。鼻间,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犹如茶叶馥芳,略苦又涩,过后则带海涛波澜的清爽味道。

这是什么香气?

很久很久之后,七月才知道,那是迷迭香的气息。

隐藏的死亡。

“嫂子果然美得很。难怪周兄这般小心,要藏了起来。”那武风大笑起来,带些揶揄地说着。

七月早在前两日便换了水蓝色锦缎宽边、淡粉色春绸的大袖短曲,下头则改穿素色的拽地纱裙;头发实在是她太懒,总是束成垂鬟式的结发,周壅同她提过,此乃已婚妇人发髻,见她不听,也就不再说了。

而此刻,倒是正好了。

任谁一看,都是一个标准的他周兵曹的夫人。

陈方侧头瞥目打量了许久,说道:“倒是,……不像……无可疑。”

武风完全不去应和,只是同周壅笑着说道:“实在是打扰周兄了,那么,我等就走了。”

周壅似是顺口言说道:“武兄你们倒是辛苦,已然黄昏时分,还要驱舟拦查,唉,在郑太常手底下当差,确实不易。”

武风说道:“可不是么。不过所幸今日前往零州的船倒是少,也就周兄所搭乘的这一班。我们这也就回去码头了,周兄告辞,后会有期了。”

周壅含笑道:“嗯,后会有期。”

说着话,周壅便拥着闻人七月,出了套间,送那武风、陈方等人出去。

将将在那五人出了舱房,周壅正要伸手锁门之际,忽听有人喝道:“且慢!”

七月一惊,顺着来声看去……

注1:供用库:供应皇室以及朝廷公用等物资的官署名。

注2:资武库:供应朝廷军备物资的官署名。

注3:令丞:即是正印令或副印令等官吏的助手,为朝廷册封的官吏。

注4:县尉:掌管一县之内治安、缉捕等事的朝廷封册的官吏。

注5:司隶:掌罪、蛮、闽、夷、貉五隶的政令。罪隶所辖为因罪籍设之人,以服各种卑污之役为主要任务。余四隶系从四方所获俘虏,除饲养鸟兽外,并穿本族服装,执本族武器,参与王宫和行宫的守卫。

注6:从祖父:就是堂伯,堂叔那种。因为是比较正式的场合,故此用从祖父的称谓。

注7:同寮:同朝为官或同官署做事称为同寮。

注8:仆射:太常的下属官吏,为武官。

第十一章 周麟皓卿

“且慢!”

这一声叫虽然落音不大,却让闻人七月心中一震:是谁?

门外走廊右边厢行来一人,速度不快,却仿似在倏忽之间就到了众人的眼前。

此人,年岁亦是不大,眉目刚毅,未着公服,只身穿一袭寻常儒生所喜的浅色深衣,腰上系着一方玉佩。

他走到近前,含笑作揖,温文而言:“在下是汊沽港县令丞骆虿(读音chài)。这位是……周兵曹?适才在旁不意听得姓氏,虽隔墙私听,非君子所为……然则,骆虿有一疑问,望周兄释之。骆虿这几日一直陪着赵县正,不曾有得见一位昭勇大将军麾下司隶兵曹……不知周兄是何时见得赵县正,愿求一解。”

闻人七月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惴惴,不由得侧脸抬目看向那骆虿,悸恐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骆虿瞧见舱房门口内站着一容颜清俊的男子,中等身材,青白色裋褐打扮,倒是颇似武夫喜着的轻便衣衫。那青衫男子的怀中抱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身穿淡粉色的短曲礼服,白色纱裙,衣着不算华贵,甚是素雅;只是那面容,却分外亮丽夺目,双眸顾盼之间,似含情带水,令人心弛神摇。

听说,仁瑞公主,乃孚应国绝色。

听说,洧王不肯诛她,明为严令通缉,实为私放逃生;更,有说法,这帝主为她劫法场,遣主相,亲送他国。

听说,堂伯骆太常大为震怒。

孚应朝,统领全**事的三公之一:太尉(注1)一职虚空,仅设龙护卫上将军等武将爵禄;三公另外之御史大夫(注2),即副相,亦是悬空;故此,除了明相之外,位列九卿之首的太常大人,骆俊骆太常,便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了,而御史大夫的另外一职统领御史等监察任务则由主相与太常分任。

堂伯为人古板刚正,自然不会放过乱朝余孽。

眼前这青衫男子,说他是向将军的手下,莫非是洧王的手令?而这位女子正是仁瑞公主?但从船主手头所搭乘船客的资料来看,这女子倒也不是孚应国人。

骆虿寻思至此,却又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洧王若有手令,也当遣龙护卫上将军汤岐,而非与他较为疏远的向卓。向卓,昭勇大将军,倒是与堂伯更为接近一些。况且,看这男子与这女孩儿状甚亲密,揽抱无间,既无胁迫之相,亦无为难之色。一个普通军士,敢与公主如斯亲密么?实在是不可能……

骆虿还在琢磨着,那边周壅已然坦坦荡荡地说道:“骆令丞,此事本不待言,但既然你发问,涉及公差,在下也只好直言相告了。不知你可记得赵盾大人在前几日午错时分曾托词回家数刻钟?当时,县正大人便是见了在下,只是匆匆一刻。我本奉向将军之令,前往零州办罪隶一桩琐事,只是,新婚燕尔,不忍与拙荆舍分成离鸾,故此违例携带内眷办差……倒是让令丞见笑了。”

闻言骆虿思之再三,倒也无甚离奇之处,两日之前,赵盾确实突然离开府衙,足有三刻,不知因何。今日看来,倒真是去见这位周兵曹了,他想着,也就释然笑曰:“原来如此,周兄倒真是情长。此等原委,不伤大雅,我等自不会多口。”

话说到此处,双方均已释怀,也就各自别过。

骆虿等人似是搜寻一遍无所获后也就将来时小船吊下船尾,自行返转汊沽港去,而周壅和七月则又返回舱房之内。

七月刚在八仙桌边拖了枚凳子坐定,就见周壅把房门锁上,转身敛容说道:“嗯,只怕,零州,去不得了。”

“……”

“那骆虿看去为人谨慎,他若一回汊沽港,到了府衙,定会寻赵盾核实。自然,也就晓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周兵曹来求见县正大人过……你的户牌,他定一早就查询过,只需令人去一趟黑市,也就晓得你的身份是假非真……此刻回返,天色已黑,他要等明日才能见着那赵盾;看天象风云,他若再度赶来,却也难以追上这艘船了。但他可使要离(注3)报信,零州的州、府、郡、县等各等公衙自会调动人手捉拿我们两人。”

七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赵盾突然离开府衙数刻钟的?”

周壅看了一眼七月,对于她岔开话题有些不满,却最终还是无奈说道:“去买户牌和给你换的衣衫之时,恰巧瞧见。他有外室(注4),被夫人发现,大怒,于是……”

可是,你又怎知那就是汊沽港的县正赵盾?七月心中默默地想,却不敢说了出来。

“明日,我们在龙瓯洞池岛下船,另行搭船绕道前往灵泽国吧。”周壅说道。

七月重复了一遍周壅提到的地名:“龙瓯洞池岛?古里古怪的名字。”

“龙瓯洞池岛乃是东海岛屿,无主中立。在这里,但凡无主之土,均由各国轮流分派兵士驻守,以防游民落难,无人救助。按照时历,今年这龙瓯该是轮到云海国监管。并非孚应国,倒是便宜行事。”周壅细细解说。

闻人七月低头解散发髻,一边幽幽地说道:“阿壅,你想得真是周到,知道的事情也这样多……只是,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已经入夜,房内早点上灯烛。

单支的荷花白瓷烛台上点了一管很粗的红烛,光火摇动,影斑阴驳。周壅站在门口处,因着光线不太明亮,故此脸容表情不清,昏暗掩住了他的眸色。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他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男子缓缓说道:“你,不是说,是我的主人么?”

蓦然间,七月有点心悸。

是否,不该问这个问题?

但,事已至此。

她尺半青丝披于背后,在烛光下鬒黑如漆,其光可鉴,惟笑吟吟地回答他的问话道:“嗯,是的。”

他似轻淡从容地说道:“要做我的主人,自然不是轻松的事情。你以后就知道了。也许,到时候,你会后悔。”

“我但做事情,从不后悔。”闻人七月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一刻,时间似是凝住。

忽听男子呵声一笑,说道:“不悔就好。”

言毕他大步走了过来,在八仙桌边施施坐下,神情自如,面色温文,言笑不讳,似又恢复了平常的柔和耐心模样。

“明日开始,教你乾坤术数,八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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