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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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主母-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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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妍不熟悉往日是如何办家宴的,自然不知如何布排与调停。其实无须她开口,崔嬷嬷与绮儿、晴儿早忙活开了,十分熟练地招呼那些下人们干这个做那个。

以前府里的大小事皆由李念云打理,崔嬷嬷、绮儿、晴儿也早就学会了如何应对与布排,夫人的喜好她们已经摸得透透的了。往日李念云来也是极少开口的,而是坐在一旁喝茶赏花,只须坐镇即可。

没过多久,祥贺楼便焕然一新,地上铺了新毯子,窗上贴了新剪纸,梁柱上绕了繁复的花结,连墙壁上的几幅老松图、老虎图和仙鹤图也被撤了下来,换上来几幅山水画和字画。

李妍定晴一瞧,哦,上面都有徐澄的落款和印章,看来这些都是徐澄的亲笔之作,这倒引起了她的兴趣,她起身驻足于画前,仔细地端详起来。

灯笼挂了一排排,彩烛也都摆上了,只要待天色一暗,这些都要点亮,整个祥贺楼便是张灯结彩的景象。

在大家都盼着酉时一到,好点亮祥贺楼之时,章姨娘疾步而来。她去当铺里赎古董与器玩被耽搁了几个时辰,因为有几幅老爷平时极喜爱的字画被人高价买走了。

当铺老板也以为宰相会死在焦阳城,觉得徐府没能力再赎回这些东西了,别人一出高价他便卖了。章姨娘先是将他狗血喷头大骂了一顿,然后让他赶紧去将字画给寻回来,否则他这个当铺也不用再开了。

当铺老板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店里的伙计和他的一家老小都去寻那位买字画之人,幸好买画之人也是京城的。他们苦口婆心地劝了那人一阵,再以宰相的名号威逼利诱,终于从那人手里把字画给买了回来。

当章姨娘将东西都赎了回来,便听李庆家的说夫人去了祥贺楼,章姨娘一话不说,便气冲冲地过来了。

来到祥贺楼前,她先敛住了怒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见到李妍,她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妾身……妹妹因事耽搁,没想到劳烦夫人大驾了。”

李妍眸光流转,瞧了章姨娘一眼,心里暗忖,她不自称妾身而称妹妹,怕不是为了拉亲近,而是觉得妾身二字有失身份吧?

李妍神情自若且声色沉稳地道:“玉柳妹妹此话差矣,这哪里是劳烦,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而已。这两个月来让你代我如此操劳,我真有些过意不去,该跟你说一声‘劳烦了’才对,还望玉柳妹妹莫怪。”

章姨娘半张着嘴,脸色有些涨红,随即又盈盈笑道:“妹妹向来身强体健,为夫人分担一些家杂之事乃理所应当,妹妹可是一直视为荣幸的,哪里称得上劳烦。只是妹妹出门前已经安排好了奴才们各自要干的活了,不必费力盯梢的。夫人特此来盯着,妹妹心里万分忐忑,莫非夫人不放心妹妹做事么?”

李妍摇头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不放心呢,瞧你多心的。只是有些奴才做事毛躁,倘若没个主子坐镇,他们不知轻重碰坏了贵重东西,或是不分尊卑摆错了甚么,到时候败了太夫人和老爷的兴致,你我如何担当?”

章姨娘讪讪一笑,应道:“还是夫人考虑事情周全,这是为老爷平安归来而摆的宴,确实是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的。”

李妍侧过脸来,吩咐着在旁的绮儿,“你去膳堂瞧一瞧,看各色菜都做得如何了。”

绮儿提裙摆踩着碎步去了。李妍又对章姨娘说:“玉柳妹妹先回去歇息罢,你忙乎了一整日肯定累了。这里有我在就行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章姨娘心里愤懑,若夫人事事都接手过去,那她这两个月岂不是白忙活了?“听太……,”她才说出二字,便慌忙改口道,“夫人,你身子才刚好些,还虚弱得很,需仔细将养才是,妹妹担心你久坐会累坏腰身。”

虽然她及时改口了,李妍也听出来了门道。太夫人上午才刚说希望她不要管府里的事,只须将养身子和教养骁儿就行,没想到才半日的功夫章姨娘便知道了,也不知太夫人房里谁是章姨娘安插的人,禀报够快的。

李妍暗叹,她又不是豆腐做的,坐个半日就能把腰给累坏了?章姨娘对权利看得真够重的,她这是死活不想放手啊。

李妍却笑如轻风,“玉柳妹妹的好意我收下了,其实我坐了这么小半日倒不觉得有多累,喝喝茶再欣赏着老爷的字画,还蛮享受的。”

章姨娘无言以对,心里憋屈得慌。可是这个李念云看样子是非要呆在这里不可了,她也不好意思和夫人一起并在这儿,叫奴才们看她的笑话,只好微微福身,笑盈盈地转身离去。

她往外走着,银牙却咬得咯咯直响,心里那个后悔呀,当初为啥没一不做二不休,将李念云送上西天呢?现在还要面对她那张臭脸强颜欢笑。

她越想越气,还伸手揉了揉脸颊,刚才一直皮笑肉不笑的,脸颊还真是酸疼!

她并未回她的拂柳阁,寻思着小姑子徐菁和二爷徐泽此时应该到了太夫人那儿,她便带着李庆家的等人去了翠松院。

她能与太夫人和宝亲王妃亲如一家,你李念云能做到么?你虽然顶着正室夫人的名头,太夫人有把你当真正的儿媳妇么?宝亲王妃徐菁会把你当正经的嫂嫂么?她章玉柳才是太夫人心中的正经儿媳妇,是徐菁眼中的真正嫂子,有这两样筹码,将来谁才是宰相府的女主人还不一定呢!

章姨娘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翠松院。进门后,她发现不仅二爷徐泽来了,宝亲王妃徐菁也来了,就连老爷徐澄也来了。徐澄的身子骨向来强健,似铁打的不知疲惫,煎熬了两个月,他只不过躺了三个时辰便已恢复了元气,此时已是神清气爽。

章姨娘走了进去,满脸带笑地朝他们一一行礼。行至徐澄面前,见徐澄一双深遂的眼睛似乎审视般地瞧着她,她莫名地有些慌张。

她避着徐澄的眼光,来到徐菁面前,拉着徐菁的双手,欣喜地说:“我的好王妃,你这是多久没回娘家了?”

徐菁只不过十八岁,还带着些许孩子心性,她撇嘴道:“嫂嫂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为王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回娘家的,有一堆规矩约束着呢。今日若不是喜逢大哥凯旋归来,我也出不来的。”

听到徐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热地叫她嫂嫂,章姨娘心里喜滋滋的,笑得更甜了,“规矩是做给人看的,你若真要回娘家,难不成还想不出法子?我瞧着啊,是宝亲王离不得你,你也离不得宝亲王,一日不见便想念得慌行。”

徐菁羞得直跺脚,“嫂嫂,你净拿我说笑!”

二爷徐泽坐在那儿轻咳了一声,他向来不赞成妹妹喊章玉柳为嫂嫂的,邺朝向来讲究位份,“嫂嫂”这称呼可不是能乱叫的,论理,他们只能叫李念云为嫂嫂。

太夫人佯装没听见,随女儿那么叫着,瞧着自己两儿一女都陪在了身边,她开心得很,笑得两眼弯弯,只剩下了一条小黑缝。

而徐澄,冷瞧着这两个女人说说笑笑,觉得自己的妹妹虽然做了王妃,却仍不太懂事。至于章姨娘,徐澄认为,她是越来越放肆了!

第17章 甚是蹊跷

章姨娘与徐菁这对表姐妹凑到一起便说笑不断,太夫人本就好兴致,再被她们俩所感染,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讲了不少嬉皮段子。

三人相处得其乐融融,瞧上去俨然是嫡亲的婆媳加小姑子,章姨娘也确实是把自己当徐家儿媳看待的,尽管她作为妾室与徐家本不带有任何姻亲关系的。

整个翠松院被她们三人渲染得甚是热闹,十分喜庆。徐澄与徐泽兄弟俩小声拉着家常,不要以为拉家常是女人们的事,大老爷们也时常拉拉家常的。他们当着家人的面从来不谈政事,只说家事。

当然,他们拉家常没女人们那么琐碎,绝不会张家长李家短的扯个没完,更不像有些女人们凑在一起便能唠整整一下午,以至于腮帮子都酸疼,回去喝下一壶水都觉得口干,当时说话时却全然不觉得。

徐澄身为大哥,显得深沉而机警,徐泽则是个性情率直之人,没什么城府。徐泽认为自己没尽到弟弟的职责以至于让大哥府里丢了家产,虽然得以追回九成,他仍心存内疚。

他将太夫人与李念云病重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详细陈情给他大哥,然后惭愧地低着头,“或许章姨娘威信不够,下人们便生了贼胆。都怪弟弟懦弱,没能替嫂嫂……”

“这不怪你,最近兵部繁忙,你又为我的事忧心,哪里有心思管这些闲事。”徐澄心如明镜,朝中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知晓个大概,兵部造大炮之事几个月前他就掌握了。

而对于府中之事,他只稍微动动脑子,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此时他的两位随从张春和吴青枫也已来到门边上候着,他们俩歇息了大半日也足够了。

徐澄招了招手,张春便弯腰走了过来。徐澄对他小声地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张春像领圣旨一般忙活去了。

徐泽将这些看在眼里,知道大哥估计是要查这件事,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大哥为何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招呼张春进来还小声嘀咕,他办事不是都暗地里行动么?何况此事已经查出来了,如今正在追捕许大夫和孙登,大哥莫非还有所怀疑?

徐澄随意地瞧了一眼章姨娘,只见章姨娘与徐菁一边说笑一边扫着张春出门的背影,笑得有些僵硬。

徐澄已经捕捉到她的慌张。她能慌张就好,应该很快便能做出露破绽的事,徐澄收回了视线,眼眸里冒着一丝寒光。

随即,他眉头一挑,苦笑道:“二弟,这两年来,在外人眼里咱们徐家是风光无限,京城有五大世族,数徐家风头最盛,连奴才们走出去都觉得体面,惹人羡艳。只是没想到,我在焦阳城才呆两个月,堂堂宰相府便沦落到这个地步,当家作主的都一一病倒了,那些不知足的人便露出了真面目,如跳蚤般将宰相府搅个天翻地覆。若我此次真的魂归地府,这个宰相府怕是连三个月都撑不下去,便家破人亡了。”

徐泽以为徐澄所指的不知足之人是许大夫和孙登,他不以为然地浅笑道:“大哥过于悲观了,府里有上百个奴才,出那么两个贼子也是常见之事。你不记得去年杨都督因私下与二皇子结党而被行凌迟的事么?杨府的奴才们当日得知后便跑了一大半,大管家卷带着大半财产逃到西南边镜去了,妾室们全都逃得无影无踪,就连育有儿女的也都逃了,扔下儿女不管不顾。只有杨都督的妻儿们留在府里,等着官府将他们发落到夷蛮之地。与杨府相比,在大家都认为你不可能活着回来的情境下府里才出两位贼子,说来也无可厚非。这是嫂嫂平时管教有方,也得力于大哥的威慑力,所以生异心之人才寥寥无几。何况人心都凉薄,大哥不是早就看透了么?”

徐澄爽朗地大笑起来,“我一直以为二弟对人世仍懵懂,没想到其实也是个明白人。”

徐泽笑着直摇头。

章姨娘见他们哥俩相谈甚欢,她心里却七上八下。她知道二爷徐泽说的是许大夫和孙登,那么徐澄说的也是他们俩么?她好害怕!看着眼前她一直依靠的男人徐澄,她心生愧意与悔意。

自己生了私心,这便是她对徐澄的愧意,但是悔意更甚,那就是没早早解决了李念云,否则她哪里需要大费周折,以至于陷自己于不利之地。

当然,她仍然笑声连连,数她笑得最灿烂。

太夫人忽然敛住笑容,轻抚着手上的那枚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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