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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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服的裙摆-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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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怕的。”我说完,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那个晚上,我并没有看清叶眉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我在餐厅里吃早饭的时候,秦老师来了,她跟我说让我安心拍戏,每天晚上会过来给我补功课,还告诉我我爸爸妈妈也特别的高兴。   
  什么都是突如其来(2)   
  我偷偷问她:“要拍多久?” 
  “一个月吧。”秦老师说。 
  “要那么久?我都不用上学,也不能回家?” 
  “家嘛近,你随时可以回去看看的啊。”秦老师说,“学习我刚才说过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学校会安排老师给你补课,你能上这个戏,不仅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也是我们全青木河镇的骄傲啊。” 
  “哦。”我说。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叶眉,听说她在戏里演你的老师?”秦老师低声问我,“她是不是和电影里一样漂亮?” 
  “我不知道。”我说。 
  我没有看过电影,也没有见过叶眉。我当然什么也不知道。 
  “记得给我要个签名。”秦老师走的时候,咯咯笑着对我说。 
  吃过早饭,我被李老师牵到一个临时搭成的化妆间,叶眉已经化好了妆,坐在一个高高的椅子上,她穿着非常普通的乡里教师的衣服,但是她的脸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光彩照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有点傻傻地看着她。 
  “嗨。”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跟我打招呼说:“你是蓝蓝吗,我们昨晚见过啦。” 
  “我不叫蓝蓝。”我说。 
  “在这部戏里,你叫蓝蓝,所以从今天起你就得叫蓝蓝。”叶眉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我的头说,“快,叫我陶老师,我从今天起叫陶老师了。” 
  她笑起来真迷人。 
  我昏头昏脑地喊:“陶老师。” 
  “你还要叫我爸爸。”一个浑厚的男声忽然从我的身边响起,我转头,看到一个中年的男人,他也长得很好看,干净,帅气,正微笑着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姓程,叫程凡,和叶眉一样,全国知道他们的人成千上万。 
  “叫啊。”李老师在旁边催我。 
  我叫不出口。 
  “该你化妆啦。”就在这时候,有人把我从叶眉的身边一把拉走,“快,换衣服去。” 
  救我的人是化妆师,他把带我带到一堆漂亮的衣服前,把衣服拎起来比划得我眼花缭乱,化妆师好一阵折腾,才终于把我收拾好了,我被他推到众人的面前,叶眉第一个叫起来:“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呵。” 
  “是啊,很漂亮很漂亮啊。”一堆人都在附和。 
  就这样,我正式开始了我的“演艺生涯”。 
  我在拍戏的前三天就爱上了这种生活,叶眉他们老喊累,可是我一点儿也不累。因为我在戏里不用说话,我被“爸爸”牵着下火车,找房子,找学校,坐在窗边听“爸爸”拉小提琴,一句话都不用说。导演对我说,只要用眼睛和心演戏就可以了,自闭症的孩子,是不会说话的。 
  我很庆幸两点,第一点,不用说话,因为我的普通话实在是糟糕极了。 
  第二点庆幸的是:自闭症是病,但不是神经病。我不能让人家笑话我第一次演戏就演一个神经病。 
  镇上对剧组非常的支持,我们镇长还特别把他的家借出来给我们拍戏。镇长夫人对我也很巴结,称我为“小明星”,我一去,就给我拿饮料喝。程凡叔叔的小提琴拉得很棒,黄昏的时候,太阳落山了,他站在镇长家的院子里拉着小提琴,我的心就有些要碎裂的感觉,在这之前,我并不懂得任何的音乐。琴声让我的眼睛忽然变得潮湿,让我有一种想奔跑的冲动,可是导演一直要我玩玩具,脸上不可以有表情,要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我那时候觉得导演真是最残忍的人。 
  后来戏演进去了,才开始觉得,自闭症最残忍,得自闭症真还不如得神经病。 
  我们镇上有个神经病的女人,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挺甜,有时候我和童小乐到她家院子里偷葡萄吃,她也不骂我们,还冲我们直乐。 
  可是“自闭”,真的是一点儿感觉也不能有。 
  有一场戏,是拍我走丢了,我一直一直在青木河边跑,后来躲在了草丛里,“爸爸”和“陶老师”还有“村民”一起来找我,拼命地喊我的名字。就是那场戏,我看到了我真正的的爸爸和“大嗓门”的继母,他们是群众演员,一起跟着喊:“蓝蓝,蓝蓝……”喊着喊着就变成了:“小三儿,小三儿……” 
  我听到导演骂他们说:“是喊蓝蓝,不是喊小三儿!” 
  他们露出我从没见过的谦卑的笑容。 
  我蹲在草丛里,脚开始渐渐地发麻,我看着我一直非常熟悉的青木河,忽然开始困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是来自大北京的著名音乐家的女儿蓝蓝,还是一直在这贫穷逼仄的土地上长大的小三儿? 
  这种交错的幻想让我窒息,于是我这么想着,就昏了过去。 
  导演本来就是要让我昏的,可我是真正的昏过去的。 
  那场戏,导演说我“演”得逼真极了。 
  好在我身体好,恢复得快。当天晚上就活蹦乱跳了,不过叶眉却是真的发起烧来,烧得很厉害,戏也不得已停了下来,镇长夫人买了药,又煨了稀粥来给她喝,我一口一口地喂她,叶眉强笑着说:“蓝蓝你真能干。” 
  她不知道,这是我的拿手绝活儿,我五岁起就开始这样喂别人饭,直到她离去。 
  那个人是我真正的母亲,演过这部戏后,我才明白我跟她之间的感觉淡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什么都是突如其来(3)   
  我想再去好好爱她的时候,她已经永远不在了。 
  我永远不会有机会去爱自己的妈妈,多绝望。 
  戏停了,好多费用还得交,导演急得上火,三五分钟便到叶眉房间问一次何时可以上戏,我终于忍不住顶撞他说:“等陶老师休息一下不行吗?” 
  导演看看我,甩门而去。 
  叶眉伸出一只手,手心放到我的脖子上来,她的手心滚烫滚烫的,我把湿毛巾叠好放到她的额头上,让她睡觉,她听话地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叶眉的病终于好了许多,她坐起身来,让我替她梳头发,就在这时,李老师推门叫我:“蓝蓝,你有同学找你。” 
  “让他进来啊。”叶眉说。 
  过了好半天,童小乐才磨磨蹭蹭地进来了,他看了我半天后说:“你穿得这么漂亮,我都不认得你了。” 
  我好多天没见童小乐了,他好像长高了一点点儿,书包带子拉得长长的,斜背着,装帅气。 
  “同班同学啊?”叶眉问我。 
  “不是,我们是邻居,我比她高一个年级。”童小乐抢着答。 
  “那就是青梅竹马喽。” 
  童小乐的脸忽然红得像个番茄。然后他拉着我说:“出去,我有话说。” 
  我们在宾馆过道里的一个小窗户前站住了,童小乐问我说:“小三儿,你好多天没回家了吧?” 
  “恩”。我说。 
  “你还是回家看看吧。” 
  “要导演批准才行呢。” 
  “那你拍完这部戏回家吗?” 
  “当然,不然我能去哪里?” 
  童小乐用鞋在宾馆的地毯上蹭啊蹭的,蹭半天才回我说:“小三儿,你觉得咱们青木河最漂亮的是什么? 
  “咱们这些古老的房子。” 
  “不是。” 
  “那是东郊的凤凰山? 
  “也不是。” 
  “那是什么呢,我说不上来。” 
  “是你。” 
  童小乐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背着他的长带子书包慌慌张张地离去了。我回到房间,叶眉的辫子已经梳起来了,她看上去神清气爽,更加的漂亮。 
  “陶老师,”我问她,“外面是什么样的?” 
  “什么外面?” 
  “就是青木河外面。” 
  叶眉的回答让我觉得很失望,她说:“在我看来,在哪里都一样。” 
  不过她又说:“等这部戏拍完了,姐姐带你到外面去看一看。” 
  她戴上墨镜和草帽,要我陪她去商店买点东西,我想问她做明星是不是很累,但我没有问,因为我发觉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不累才怪呢。 
  没想到爸爸等在宾馆的外面,他跟叶眉说好多天我都没回过家了要带我回家吃顿饭,叶眉拍拍我说快去快回吧晚上李老师还要跟你说戏呢。 
  “对,快去快回。”我爸说,“吃完饭就送回来。” 
  我跟着爸爸回到家里,“大嗓门”做了好几样饭菜,我爸把椅子往我面前一端说:“坐。” 
  我疑心我听错了,他又说:“坐。” 
  我坐下,他们俩轮流替我还夹菜,“大嗓门”问我宾馆里的菜是不是很好吃,我一扭头,忽然发现货架上的东西全都没有了。我猛地一回头,他们都把头低下来吃饭,不看我。 
  “怎么了?”我说,“不开店了?” 
  “哦噢!”女人说,“歇歇,太累了,歇歇再开。” 
  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好累的。 
  “你拍戏不累吧?”爸爸问。 
  “还好。”我说。 
  “小三儿,”爸爸说,“你再去问一下那个导演,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戏可以演的,我可以再跟他签一个合同。” 
  “什么?”我没听懂。 
  “就是拍完这个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拍的!”爸爸说。 
  “拍完这个他们就离开青木河了。不会拍了。” 
  “你不问怎么知道!”爸爸急得开始拍桌子,拍完后可能觉得自己有点凶,又把语气低下来说:“你再问问去嘛。” 
  我放下碗筷就往外跑,我一直一直跑到童小乐的家门口,拼命地敲门,他们一家子也在吃饭,童小乐的妈妈热情的招呼我说:“呀,小三儿,吃饭没?来来来!” 
  我粗声粗气地对童小乐说:“你出来一下。” 
  他摸摸后脑勺出来了。我把他拉到门外边,问他:“什么事,你一定知道是什么事,对不对?” 
  “我也是听说。”童小乐继续摸后脑勺。 
  “说啊!”我不耐烦地推他。 
  童小乐说,“都是你姨妈干的好事,听说你后妈本来嫁了个老头子,可是她不喜欢,然后骗了人家的财礼钱后逃掉,再嫁给你爸爸的。结果人家找到青木河了,搬光了你家的货不说,还要赔一万块,不然就要你家的房子。” 
  童小乐的妈妈也走了出来,她扶住我的肩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小三儿你别急,你爸爸自然会有办法的。” 
  我没有回家,我摇摇晃晃地回到宾馆,童小乐一直在我后面跟着我,见我进了宾馆的大门,才止步。 
  叶眉买完东西回来了,桌上一大堆零食,她热情地招呼我吃啊吃啊,我说我吃不下,她说蓝蓝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我说。   
  什么都是突如其来(4)   
  “蓝蓝你是不是累了,那就睡吧。” 
  “什么叫合同?”我问她,“演戏是不是要签什么合同?”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叶眉说,“你拍戏啊,何时拍啊,给你多少钱啊,当然要签一个合同了。” 
  “为什么我没签?” 
  “你还没成年,要签得跟你大人签啊。”叶眉说。 
  “那我拍这个戏可以拿多少钱?” 
  “这我就不知道了。”叶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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